《千佛手》千佛手(133)
顶烛人不愿见我,是因为我麒儿好杀人,但,那是不得已的事呀。从今后,再吃亏也要忍耐了,免得对不住顶烛人,传音高僧,还有小苹了。
顶烛人说我会得到一招“千佛掌影十八式”,怎的学会呢?一招有什么用?
小苹为我麒儿要往孤芳峰找天一婆受活罪,能叫她去吗?万一天一婆真把她打伤怎的办,最好是不要去。
“小苹!”麒儿轻抚着小苹乌油发亮的发丝:“不要去孤芳峰了。”
“怎么行?”小苹转过脸来,小嘴一噘道:“要知毒伤再犯时,顶烛人可就不管了。”
“顶烛人是吓唬你的。”
“就是吓唬我,也不该答应人家的话不算数呀!”
“……”
“你不说话了?”
“对,苹妹说的对,作人实在应该有信,再说顶烛人所以出了这个难题,一定另有原因的。”
“我也是这种想法,弄不巧,是为了你呀!”
“……”
“怎么又不说话了?”
“唉!我俩只有三天的时间相聚了。”
小苹默然了!
空气也因而沉闷了!
本来,以麒儿与小苹这双天生佳偶而言,应该是天作之合,上苍着意成全才对!但是他俩却偏偏受磨折。
会少离多本就是件难堪的事,何况每一次分手,就要经一次惨变,波诡云谲般命运的作弄,怎不叫他俩人回首前尘,惶惶不胜呢?
可是两人谁也不愿意说一句不吉祥的话!
尽管此刻心头的阴影扩大……扩大……
沉默了许久,小苹竟然噗嗤笑道:“傻人,何苦自寻烦恼呢,趁着三天的时间,我们要好好的玩玩了。”
麒儿强颜笑道:“对,捉迷藏吧!”
“那是小孩子的事。”
“你能说不是小孩?”
“大了!咱俩都十六岁了。”
“十六岁算大人吗?”
“当然算大人了,你亲人家嘴时,长了胡子啦!”
麒儿忍不住笑了,不禁脱口说道:“你呀,也有点不同……”
小苹撒娇地嗔道:“不准你说……”无限娇柔地瞥了麒儿一眼,尽在不言中了。
半晌,麒儿道:“上那里去呀?”
“自然回家看娘了,娘一定想死人家了。”
麒儿忖道:“郑怕母自受惊吓后,实在应该看看她了。”
想罢,点了点头道:“那么早些赶路吧,也许明日午前可以到达觉来庵的。”
于是两人并肩疾驰,消逝在山脚下涌起的云雾里了。
***
觉来庵和往日一样的宁静!
麒儿与小苹双双来归,何啻给这冷寂的尼院中,带来无限生机。
两位中年尼姑似也动了凡心,着意地作了一桌丰富的素斋,又加上不是逢年过节不得食用的自制葡萄酒。
席间,风趣地,尽谈些因缘本是天定,以及阿弥陀佛的话。
倒是吴彩云除了询问两人这段遇合外,反而冷静异常!
这餐素斋由中午吃到了傍晚,才算尽兴!
席罢,麒儿与郑伯母谈了阵话,乃被安置在另一偏房内。
他在房中沉思!
感到郑伯母似乎有点变了!
她虽然也高兴,可是高兴中却隐含悲意。
她表情不太亲热,却又有种似乎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仪存在。
敢是觉来庵惊变影响了她的身心?
不然,定是伤心死去的郑伯伯……
夜!深了,更深了!
麒儿独对银灯,面向纱窗,见小苹同郑伯母的窗子,也然灯火明着。
她们母女劫后重逢,确该竟夜长谈了!
他又何尝不是一样?趁着冷静下去的心情,好好的扪心自问,有几大问题该解决了。
爹爹徐钧的生死谜!
母亲在那里?
凤儿的下落?
还有女山主──?
他想到女山主立时产生种复杂微妙的情绪!
根据以往判断:女山主爱爹而害死了娘,爹又因追念母亲方始被困幽冥宫,最后,女山主因妒成恨,索性将爹杀了,是以才有无字函寄托心意,请郑伯母证明爹不在人间了。
此刻他在沉静中思索问题,感到对女山主的臆测不无破绽之处。
爹爹被困幽冥宫已十几年,每年女山主都要杀他,却每年都未杀成,偏偏爹爹在明知身临险地,随时有被杀可能,何以甘冒性命之危,苦熬下去。
很明显,爹爹是爱上女山主了,如果不爱她,会甘心关在不见天日的棺中,而无怨言吗?
是似爹爹爱娘是假的,爱女山主是千真万确了。
那女山主实没有理由害爹爹了。
除非是?
他陡然打了个冷噤,又想起丧心丸了。
麒儿从前就有这个想法,而今旧念复萌,益发认为这个预料很合道理了。
尽管还有许多症结无法解开!
譬如:女山主不是杀父仇人,则父亲的无字函又代表甚么?
尤其母亲的下落益发难予解释了……
他已然不敢再想这个问题了!
但他坚定了个不会摇动的信念:一切疑难,只有弄粒回春丹设法给女山主吃了,就可迎刃而解。
他想到这里,心情却平复许多,再看了眼小苹住的庵堂,犹然火烛未熄,他触景伤情,和衣躺在床上,默默叹道:“小苹丧父,还有个母亲,我呢?”
他不觉含着满眶热泪,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也就是小苹答应顶烛人赴黔省孤芳峰最后一日。
麒儿连日身心疲累,正自好梦方酣之际,小苹跑了进来,喊道:“太阳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来?”
麒儿见是小苹,一面穿衣一面埋怨地道:“昨天夜里也不来看我,闷死了!”
小苹委屈地道:“没法子呀,娘要削发当尼姑。”
麒儿听得一楞,忙道:“这怎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