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江女侠》荒江女侠 第604回 快意畅谈解衣为剑舞 奋身苦战投水作珠沉
暮色苍茫中,玉琴跟着那乡农的手回过头去一看,见前面有五六艘渔船摇来,船头上各立着渔哥儿。打边的一条小船上,立着一个短胖的渔哥儿,上身披着一件青布衫,敞露着前胸。下面裤脚管卷起至腿弯,赤着双脚。手里撑着一根竹篙,口里唱着渔歌的尾声道:“五湖四海任逍遥。”不是史兴还有谁呢?恰巧,他们的船渐渐向玉琴舟边靠拢来。史兴当先把篙点水,船至近身,瞧见了玉琴,不由对她看了一眼。
乡农忍不住喊道:“史大哥,你打渔回来吗?这位方姑娘,适才曾到你家里去拜访你的,恰逢你不在家里,所以回到船上。现在又在此间相遇,真是巧极。”史兴闻言,把渔舟泊住,抛了篙子,跳到玉琴船头上来。双手唱个肥喏,说道:“这位姑娘曾到我家里去过的吗?姑娘是北方人啊!可是来游玩的,什么事找我呢?”玉琴点点头道:“正是,江南人水性真好,昨晚我在这里,瞧见你醉酒闹湖,非常有趣。
你的水里本领,也可窥见一斑,无怪人家称你浪里滚了。我很想和你谈谈,所以方才来拜访的。”史兴听了玉琴的话,又将双手向玉琴唱个肥喏,说道:“不敢,不敢!我昨晚喝醉了酒,和弟兄们胡闹,惭愧之至。这里懂水性的人很多,区区本领没有什么稀罕,姑娘不要这样说。既然姑娘喜欢到我家里去坐坐,那么请姑娘跟我去也好。”玉琴道:“好的。”
史兴立即回身,跳到自己的船上去。取了一个渔篓,背在背上,仍跳到玉琴船上来,要请玉琴去。
此时,玉琴早已把钱谢了乡农,打发他去。又对舟子说了几句话,便跟着史兴一同跳到岸上。史兴说了一声:“姑娘走好。”自己打前领路,一会儿已走到那矮屋门前。屋里已上了灯,有一些灯光从竹篱中透露出来。史兴上前,向门上把手指弹了二下,只听里面史大嫂的声音很响地说道:“酒鬼,今天你为何回来的这般早?不去灌黄汤?哈哈,你也领教老娘的手段了。”史兴忙隔着门说道:“不用多讲话,有客人在这里。”又听史大嫂笑道:“你有什么贵客呢?不是瘦鬼张三,便是赤鼻李四。在家里时,不许你们赌钱的啊。”
说着话,门已开了。史大嫂见了玉琴,仔细向她瞧了一瞧,说道:“你这位姑娘不是方才来看史兴的吗,怎么现在一起来了?”玉琴微笑道:“是啊,我在船上遇见了他,所以又来了。”史大嫂道:“原来是你,那么快请进来吧。”玉琴跟着史兴走进。史大嫂顺手将门关上。那条狗又从黑影里窜出来,史兴嘴里“咄”的一声,那狗便一声也不吠,只在玉琴的足下乱嗅。史大嫂喊了一声“走!”那狗果然就退下去了。
史兴夫妇把玉琴让到里边一间屋里坐下。史兴将背上的鱼篓子交给史大嫂道:“这里有两条鲜鲫鱼,停会你去煮碗鲜鱼汤给姑娘喝。再把赤鼻李四前天送给我们的一块火腿,在锅上蒸熟了,切成片子。今晚我们要请这位姑娘吃一顿晚饭。”
史大嫂答应一声,玉琴却带笑说道:“我们初次相见,怎好叨扰?”史兴道:“不要客气,这里乡僻之区,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去沽酒来。”说罢,立刻跑到里面,去取一个大酒瓶,对史大嫂说道:“这几天都是你不许我喝酒,所以家中一滴酒也没有了。”史大嫂道:“便宜你这馋嘴的酒鬼。”
玉琴见史兴要去沽酒,忙从她身边摸出二三两银子,说道:“我这里有钱。”史兴把手摇摇道:“哪里要姑娘的钱?我们虽是穷人,这一些东西还尽得起的。”一边说一边大踏步地走出去了。史兴去后,史大嫂又对玉琴说道:“方姑娘,对不起,要你独坐一刻了。”便拿着鱼篓子,走到厨下去烹煮。不多时,史兴已沽酒回来。他也没有功夫陪玉琴讲话,也赶到厨下去帮他的妻子烧火。
玉琴独自坐着,借着灯光,见这屋子里的陈设很是简陋,壁上挂着两柄雪亮的鱼叉,还有一柄鹅翎铜刺。此外,大都是些渔家的用物。暗想,史兴夫妇虽是粗人,然而性情却很豪爽的,和此等人谈话,一些没有虚伪,非常爽快。我到了他家,他们竟这样地优待我,也足够显出他们好客之心。我以前在北方时,曾和剑秋在李鹏家中耽搁多时,李鹏夫妇也待我们很好的。北有李鹏,南有史兴,可谓无独有偶了。我此番独探太湖,以歼除群盗为己任,那么少不得要借用他们俩的相助。只不知他们能不能作我臂助?却要少停再看情景了。她想了一会念头,史兴夫妇已把酒菜端将出来,请玉琴上坐,夫妇俩坐在两边相陪。
玉琴遂对他们说道:“萍水相逢,承蒙你们这样盛情款待,更使你们如此大忙,叫我如何报答呢?”史兴说道:“我们在湖中是个渔哥儿,自知很下贱的。蒙姑娘看得起我们,能到我们家里来坐坐,真所谓蓬荜生辉,草木――”他说到这里,突然间说不下去了。史大嫂笑道:“你既然说是个渔哥儿,索性爽快地说,何必咬文嚼字,学那些学究先生呢?”
史兴笑道:“那么我不说了,但是姑娘也不许再说什么客气话,我是对答不来的。快请喝酒吧。”说着话,便代玉琴斟上了一大杯酒,又代他妻子也斟满了一杯,然后再代自己斟了。说道:“我们爽快地喝几杯吧。”史大嫂道:“你昨晚喝得还不够吗?若不是老娘强拖你回来时,你不要闹出人命大祸来吗?今夜只有我们喝,却不许你喝!”
史兴笑道:“无酒也罢,有了酒时,岂可不喝?若然叫我坐在这一边看你们喝酒,那么恐怕我肚里的酒虫也要钻出来了。今晚我们陪客人,你可怜我的,就让我多喝几杯,也好使我快活。”史大嫂笑道:“你这样一说,我却不能不让你喝了。但是你该知道,座上有这位姑娘在此,你不得喝醉了撒野无理。”史兴点点头道:“我理会得。”说罢,咕嘟嘟地把自己面前的一杯酒喝个干。又对玉琴说:“请啊,请啊!”玉琴见了这一对夫妇,并不觉得村野可鄙,反而妩媚可喜。也就喝了一杯,提过酒壶,把史兴的空杯里斟满了,自己也斟了个浅满。
史兴便向玉琴问道:“姑娘是哪里人氏?是不是一个人南下,到这里洞庭出来,可是游玩的?我看姑娘似乎习得一些武艺的,是不是?”一边说,一边指着玉琴腰里佩着的真刚宝剑。玉琴听史兴说她学习得一些武艺的话,便微笑道:“我姓方名玉琴,是关外荒江人氏。此次南下,本有一个同伴姓岳的。不过当我们游罢普陀,海上归舟时,我们俩分散了,我才独自跑到苏州。此次一人泛舟太湖,虽说遨游,可是最大的目的,是要访问横山上的湖匪。”玉琴的话还没有说完,史大嫂早抢着说道:“姑娘,你怎样知道这消息?横山上的强盗端的厉害,你要去访问他们做什么?”玉琴道:“因为他们骚扰人民,我要去取他们的首级。”
史兴对玉琴看了一看,说道:“姑娘你这话可是和我们说着玩的吗?”玉琴正色答道:“当然是真的。我和二位初次相见,岂能无端开玩笑的呢?”史兴点点头道:“不错,那些狗强盗,在湖中实在是猖獗异常。抢劫了许多村庄,杀死了许多良民,理该把他们诛灭。但是,太湖厅曾经带兵去剿过,也没有用,那些官军都是不中用的东西,反被他们杀得大败。太湖厅本身,也险些儿被匪掳去。因为湖匪都非平常之辈,能人很多。要剿灭他们,确乎不是容易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