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5》沧海5(16)
姚晴拈起玉簪,嗓子发涩,手指微微颤抖,蓦地转身,向远处奔去。
她越奔越快,只怕稍一停留,便会忍不住回头,一回头,便会看到陆渐绝望的眼神,那双眼里,射出的仿佛不是目光,而是千针万刺,一根根扎在她的心上,令她芳心粉碎。
两旁的碧树云石如飞后掠,连连绵绵,似无穷尽。姚晴渐感呼吸艰难,双腿酸软,蓦地双脚一冷,踩入水里,举目望去,才见一片湖泊。湖平如镜,波光潋滟,缥缈白云翻卷如龙,从天下注,至湖面化为蔼蔼苍烟。湖畔芳草萋萋,连天而碧,几朵红白野花点缀其中,宛如凌晨寒星,明亮之余,又带着几分落寞,几分凄迷。
姚晴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湖水里,伏着一块湖石,放声大哭,至母亲死后,她似乎从未哭得如此悲恸,哭到恸处,心也似要呕出来。
“我为何那样对他,为何那样绝情?”她反复询问自己,却不知如何回答。玉簪握在掌心,尤有陆渐的余温,抑且越来越热,竟有几分灼手。姚晴紧攥玉簪,心里却是迷迷糊糊的,湖水的寒气经过石块,沁入肌肤,冰冰凉凉,直冷到心里去。
这时间,忽听一声叹息,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姚晴悚然一惊,转头望去,不觉脸色煞变,腾的站起身来。
第四章 八图合一
天色不知何时已然暗了,日薄崦嵫,蒸起天际一片紫霞。湖水烁金,波光绚烂,湖心一点浓金,俨然湖底着了火,自下方慢慢烧上来,将对面美妇的一头金发也映得格外绚丽。
金发美妇年纪已然不轻,风姿纵然不减年少,如雪肌肤上却已爬上如丝细纹,一双眸子湛蓝如湖,明亮沉静中,刻画着沧桑的痕迹。
“师父!”姚晴倒退两步,湖水漫到双膝。
金发美妇站起身来,白衣飘飘,随风而舞,金发飞扬,仿佛融入落日余烬。
刹那间,孽因子到了姚晴指间,悄没声息,射入湖畔沙土,真气从脚心涌出。土皮突地一动,簌簌簌十多条藤蔓破土冲天,每根藤蔓上均有尖刺,起初只有一分长短,转瞬长到数寸,再一转眼,便长到一尺,刺身上密密麻麻布满小刺,或是笔直,或是弯曲,见风就长,不住变长,随其变长,又生小刺,如此刺上生刺,十余根藤蔓纵横交错,化为一张庞大的刺网,狂野扭曲,向着金发美妇迎面罩去。
金发美妇目视刺网,一动不动,忽地轻轻吐了口气,也不见她如何动作,苍绿色的藤蔓上,千百尖刺忽然裂开,变戏法也似喷出无数白花,花瓣晶莹如玉,玲珑剔透,抑且越长越大,直至大如玉碗,迎风轻颤。藤蔓一失狂野之势,好似驯养已久的灵蛇,温顺宛转,披拂在金发美妇身上。白花绽开不尽,密密层层,几将那美妇遮蔽,繁花吐蕊,花蕊也是雪白的,冰凝玉簇,闪动莹白光泽。
姚晴深知师父厉害,此番放出“恶鬼刺”,并不奢望能够伤她,只想挡她一挡,方便逃命,眼看白花奇变,心中骇然,忽见那花瓣轻颤耸立,似要飞动,心知要糟,一躬身,潜入湖里。
金发美妇蛾眉挑起,云袖飘拂,藤蔓离身,宛转升腾,罩向湖水,花瓣受了振荡,纷纷脱离枝头,只见落花缤纷,飘零如雪,数里湖水,无所不至,却又不似寻常花瓣漂在水面,仿佛受了某种大力牵引,竞相沉入水中。
姚晴生在海边,水性精熟,凭借一口元气潜出数丈。就当此时,忽见身边湖水中白影晃动,就如千百水母,飘飘冉冉,八方聚来,似慢实快,须臾近身。
姚晴暗暗叫苦,她熟读《太岁经》,知道这“天女花”的厉害,这每一片花瓣都附有“地母”温黛的精气,乃是“周流土劲”的克星,除了温黛本人,遇上任何炼有“周流土劲”的地部高手,“天女花”同气相求,就如铁针向磁,向其聚拢。这花瓣看似柔弱,实则附有地母神通,坚韧难断,有如皮革,加之数目众多,一旦近身,即可瞬间封住对手七窍四肢,令其失聪、失明、窒息、失语,失去行动之能。只因这奇花受的是对手本身“土劲”吸引,对手所炼“土劲”越强,吸力越大,“天女花”的威力也就越大,故而越是高手,败得越快,除非能使出“坤元”,地遁不出,方能躲过。然而若用地遁,地母更有厉害神通,令其进退两难。
姚晴深知厉害,不敢地遁,改用水遁,只盼“天女花”被湖水托住,不能下沉。谁知弄巧成拙,那花瓣丝毫不受浮力阻碍,深入水中。
姚晴不甘就擒,深潜高凫,力图摆脱花阵,然而她身在湖中,便如一块硕大磁石,玄功运转越快,磁力越强,源源发出磁力,将方圆数里的天女花纷纷吸来。到此地步,除非姚晴自废武功,散去真气,才能逃出花阵,但如此一来,和束手就擒无甚两样。
花瓣片片贴身,前者撕扯未开,后者飘然而至,层层叠叠,先封口鼻,再裹四肢,姚晴呼吸不能,动弹不得,耳边水声嗡嗡,但只响了几声,双耳忽地一堵,万籁皆无。姚晴眼前金星乱迸,浑身无力,悠悠荡荡,直向湖底沉去。
这当儿,手腕足踝忽地一紧,四股大力分从四个方向拉她出水,“天女花”有如蛇蜕,纷纷萎落,浸在水中,转瞬泯灭。
姚晴呛了两大口水,张眼望去,温黛坐着一块峻峭湖石,风雅如故。缠住自身四肢的是四根粗若儿的臂“长生藤”,如龙如蛇,活摇活摆。只这一番纠缠,日已落尽,天光半黑,湖水暗沉沉的,悠悠凉意,浸山染林,四周湖畔,涌着一股淡淡水气。
“画像呢?”温黛声音清冷。姚晴一咬嘴唇,说道:“烧了。”温黛皱眉道:“到这时候,还要说谎?”姚晴急道:“我说谎做甚?画像的秘密我已洞悉,尽都记在心里,还要画像做什么?”温黛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这倒是你的作风。”
姚晴默运玄功,想要挣断四肢藤蔓,但觉那藤蔓中潜力绝强,远非自己所能匹敌,只好断了逃跑念头,笑道:“师父,你放了我,我告诉你画像中的秘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