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梦华・解忧刀》九阙梦华・解忧刀(28)
作为男子而言,他实在是美秀得有些过分了。
或许,正是这超出群伦的美让他带上了几分邪气,以至于他行走江湖以来,从未作恶,但任何人都坚信,他便是魔教未来的希望。
终有一天,这个慵懒、奢华、狂狷的美少年会化身为魔,给这个世间带来一场灾劫。
而这一刻,江玉楼的神色如此凝重,那双通透如琉璃一般的眸子里,第一次被杀气侵满。
他慢慢道:“我向来以鞋子、镜子、佩做武器,就连与荀无咎对战时,我仍然没有拿出这柄刀来,那是因为我觉得没有人值得我用真正的刀。但现在……”
现在,他手中的是真正的刀。
而现在,也是值得出真正的刀之时了。
因为再不出刀,他就只有死,他的朋友也只有死。
恍惚之中,他似乎与这把刀已融为一体,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轻视这个气势,因为他已有了死的绝决。
江湖中人,整日在刀头上喋血,往往就有很多的禁忌,比如有的人就决不会走在别人前面,而有的人从来不穿红色,有的人,永远也不会动用他最后的武器。
这些禁忌与其说是迷信,不如说是他们在生死之间累积起来的感应。
所以当江玉楼拿出真正的解忧刀时,也就是他打算做困兽之一搏之时。这一击,绝不可小觑。就算他力已竭,路已穷,也一样。
九华老人阴冷着脸,他的目光紧紧盯住这把刀。刀身上的光芒仿佛越来越强,照住了他的目光。他不动,江玉楼也不动。因为震慑有时比杀人更有效。
缓缓地,九华老人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已重伤,躲不过你的解忧刀了。但我保证你若是出手,必定不中!”他话音互落,忽地两团白云飘来,掩映在他身前。
那是灵均的水袖。
江玉楼抬起目光,灵均脸上一点神情都没有,浓云般的长发被山风烈烈吹起,底下一双毫无光泽的眸子却宛如恶魔的梦魇,凝悬在江玉楼的头上。
九华老人慢慢道:“不信你就试试。”
江玉楼本来高耸的信心忽然就全部瓦解了。握着他全部心血练就的解忧刀,握着这本是最后关头才展露的秘密武器,他忽然一点把握都没有。震慑最怕的就是一句话:“不信你就试试。”只因灵均那静默的眸子。这静默中仿佛蕴涵着极为强大的力量,蕴造出无边的威胁。江玉楼笑了:“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辛铁石说最不愿意对上你。”
灵均傲然不语,江玉楼也不期待着他会回答:“因为你太深藏不露,没有人能看清你的底细。越是高手,就越不愿意打没把握的仗,所以永远不会有人贸然向你挑战。但我偏要试试。”他的手忽然握紧,那柄薄薄的利刀立即颤抖起来,江玉楼身子也开始颤抖!
九华老人的脸色变了,因为他知道江玉楼要孤注一掷了!
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最可怕,那就是不要命的!
江玉楼被誉为魔教第一少年高手,绝非一个冲动的人,但现在他为什么会如此拼命呢?九华老人的目光望向了辛铁石。
难道武林中真有所谓友情么?竟然让这两个人甘愿为对方而死?
九华老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段老爷子立即明白了,冷笑道:“我先杀了这离经叛道的孽徒再说!”一扬手,十二枚火器同时向辛铁石击了过去。
江玉楼脸色一变,惊道:“不可!”
江南霹雳堂的火器绝非浪得虚名,才一出手,立即腾起一大片炫煌的火光,一枚发出,便是鬼神俱惊,何况是十二枚同出?立即火烈如山,轰然向辛铁石罩了下来。
但就在火势最盛之时,突然一道微微的冷光闪了闪,那冲天的火焰宛如受狂风所冲,轰然从中裂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顿时火势相互搅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焰龙卷,冲天而起。而段老爷子同时发出一声狂吼,双手用力举起,向头上抓了过去。他的面门正中间,钉着一柄刀,解忧刀。
没有人看清楚这柄刀是怎么发出的,也没有人知道这柄刀什么时候插在了段老太爷的额头上!刀入体才浅浅的三分,但段老爷子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双手举到刀边,终于,他的吼声越来越小,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红,摔倒在地。
冲天的火焰立即罩下,在他身体上熊熊燃烧起来。段老爷子纵横天下几十年,因火器之威而号称火神,最终却也逃不了葬身火中的结果,跟死在他手下的正道邪道武者们却也没差到哪里去。
九华老人长长的寿眉一动不动,显然,每个人都在想着同一件事:这一刀若是飞向自己,我能躲开么?没
有人知道答案!
江玉楼的脸色却越来越惨白,只听“咯”的一声轻响,他的琵琶骨再度折断!
阎王神医冷冷道:“你妄用真力,致使断骨再断,现在就算是药王神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江玉楼笑了笑,道:“不就是条胳膊么?断了就断了,好了不起么?本来我的解忧刀大半也是用脚发出的,以后还是用脚便好了!”他毫不在乎地吞了一大口酒,忽然转头对辛铁石道:“你不用感激我,我只是觉得老头子特别讨厌而已。老了就该晒晒太阳、喝喝茶,还在江湖上东跑西跑,倚老卖老地对着年轻人指手画脚的真是讨厌,我真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他一面说,一面瞥着九华老人与谢钺。他很想看看两人生气的表情,但出乎他的意料,谢钺丝毫都不生气,而九华老人的脸色更是平静,只是缓缓吐出两个字:“灵均。”
两道云一般的水袖从他的背后蒸腾而出,郁结在这片林中空地之中。无论什么时候见到灵均,他都是那么高华,那么空灵,就仿佛神仙中人,丝毫不食人间烟火。
江玉楼情知自己再也无力抵抗,索性笑嘻嘻地对灵均道:“你怎么这么听这个人的话?你又没有眼睛,怎知道他就是你师父?说不定他只是谢钺雇来的一个口技高手,假装你师父来骗你呢!你真正的师父已经被谢钺杀了,装在泡菜坛子里腌成了腊肉,准备今年过年吃。你不信?你不信你睁眼看看啊?谢钺找来的这个人可真是丑,又是瘌痢,又是秃头,既疥且癣,又驼又肿。你天天叫这么个人做师父,你不恶心么?”
他也不管灵均怎样,自顾自说得兴高采烈。他像是忽然看到逼近了的灵均,惊诧道:“你不会生气了吧?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这只是个冷笑话,冷笑话你知道是什么吧?莫非你听不懂冷笑话,还是说你不但是个瞎子,而且是个聋子?”
灵均一任他怎么说,都是缓步行来,越逼越近。他的水袖却宛如凝冰一般,一动不动,显然,他已经动了杀心。猝然,他的头扭动,水袖跟着起了一连串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