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风暴》蝴蝶风暴(26)
巴特尔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我是一个从士兵出身的军官,为了保护这个国家,我和我的队友们为了高加索保密局做过各种各样可怕的事。可是我们却被愚蠢的上司当做棋子一样摆布,我们的死活也没有任何人真正在意。我最初的队友们如今只剩下我,我并不觉得这是我的能力超群,一切只是运气。换而言之,这些年那些死去的队友,用自己的命把我推到了现在的位置。可我们是从事保密工作的人,就像多年以前的克格勃,我们永远都难以获得浮上水面的机会。我们就像是古代国王豢养的杀手,他叫我们出现,我们就要出现,他命令我们消失,我们就必须消失。即使彭・鲍尔吉在任的时候,也一样。我不甘于这样的处境,而那日松先生,您向我许诺过国防部次长的职位和参议院的资格。”
“要挑战自己的命运?”那日松低声说,“每个人都要挑战自己的命运。”
“未必是所有人,”巴特尔斟酌着词句,“有些人愿意听从,因为他们怕死。”
那日松不再说话,大口抽着烟站在那里。
“我们必须做出抉择。”抽完了那支烟,他说。
那日松坐在那张华贵的老式靠背沙发上,面对着窗外瓢泼的大雨。
屋里没有开灯,也没有其他任何人。
这是巴勒高彦酒店最豪华的套房,卧室一律是欧洲中古式样的木家具,陈旧却典雅,每一处包金和镶嵌都出自高级工匠的手。这也是那日松最喜欢的房间,他没有结婚,也没有父母和孩子,一个人住。他有一套很大的房子,但是他不喜欢那里,始终都是流转在各个宾馆的套间里。有的时候他会带着不同的女伴,更多时候只是一个人。
闪电横过天空,那日松忽然看清了黑暗里坐在他不远处的人,他惊得几乎要站起来,双腿却没有力气。
“你好,那日松议员。”
有人打开了灯,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正坐在那日松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嘴角有一丝礼貌的微笑。他双手交叠起来压在膝盖上,手中握着一柄打开保险的柯尔特。
伊瑞娜从灯的开关那边走了过来,来到酒柜边,“要苹果马爹利么?”
“我只要苹果汁,马爹利加冰给那日松议员,他需要安静一下。”林说。
那日松没有拒绝,接过整杯的马爹利,略略品了一口,而后整杯灌了下去。
“我以前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胆大,但是面对枪口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颤抖,看来人人都是怕死的,”那日松的脸色略微恢复了正常,“听说您从不打空枪,猎犬狐。”
“我不是为了杀人而来。”林说。
伊瑞娜又给了那日松一杯马爹利。
“谢谢。”那日松用手暖着杯子。
连续几杯烈酒,那日松有了醉意,“不要希望胁持我以改变高加索的政局,你们可以选择杀了我,也可以放了我,作为交换条件,我能保证你们平安地离开这里。”
“我知道您是最倡导杀死鲍尔吉的人,为什么?”林提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L.M.A.有,鲍尔吉有,我也有,我只是为了我的立场。”那日松居然还能撑着笑起来,他并不长于酒量,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林点了点头。
“你们要我用什么代价来交换我的命?”那日松摇晃着杯子,“只要我能够接受。”
“我们不需要谈交易,我们之间也没有交易可谈。我不会杀你,因为杀了你也没有用。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你的房间是不会有人搜查的,我们需要一个暂时的藏身处。”林平静地说。
“需要在这里待多久?”伊瑞娜问。
“深夜三四点钟的时候人最容易疲倦,那时比较容易避开警卫。”林看着窗外的大雨,“希望雨也能够小一些。”
伊瑞娜醒了过来,因为壁上的挂钟响了。她趴在那张宽大的床上睡着了,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盖上了床单。林坐在沙发里,就像没有动过一般看着一本书,而那日松已经歪倒在沙发中了,也许是因为恐惧,他不停喝着酒,很快就醉倒了。他没有尝试过反抗,因为知道面对猎犬狐不会有任何机会。
“时间到了么?”伊瑞娜问。
“我想差不多可以行动了。”林说,目光依旧落在书上。
书挡住了伊瑞娜的视线,林的手里捏着一柄四五英寸长的掷刀,刀锋上晃着橙黄色的灯光。他合上书站了起来,悄悄地把刀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拿他怎么办?”伊瑞娜束起披散的头发,找来一把剪刀,从腰间开始剪掉整条裙子。她的长裙下穿了贴身的裤子,只不过也剪短了裤脚,穿着高跟鞋便看不出来。
“让他睡吧,不必……”林这么说着,忽然止住了。
伊瑞娜看见他凝视着桌上的一叠白纸,像是出神似的。
“西奥?”
“没事。”林回过神来,“伊瑞娜,帮个忙,去把电梯口的两名警卫解决掉,但是不要轻易下楼,那里有大批的便衣。”
林把那日松扔到了床上,他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酣睡的那日松。再次确认伊瑞娜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之后,他提起了那把柯尔特手枪,将一只雪白的鸭绒枕头压在了那日松的头上,枪口深深地陷进了枕头中。
只是“扑”的一声轻响,微微溅起几片羽毛,黑红的血便从枕头下缓缓流了出来,浸透了雪白的床单。
林关闭了所有的灯,无声地走出总统套间,轻轻地闭上门。
NINE
“摇乐猪”酒吧,深夜下起了大雨。
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从外面的狂风暴雨里大步进来,他没有打伞,但是那身衣服是防水的,他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点燃一支上好的哈瓦那雪茄。识趣的侍者立刻迎了上去,把他引向酒库后面的小间。
他慷慨地给了一百美元的小费。侍者惊喜起来,男人歪了歪嘴露出一丝捉弄的笑容,“年轻时受点小挫折会令你老来有大回报,希伯来的谚语是这么说的。手心的疼痛很容易忘记,那也是一种经验。”
侍者退去了,抽雪茄的人打开了门。
似乎始终不停地喝着酒的年轻人这一次破例没有捧着杯子,他站在一盏昏暗的铁皮吊灯下抽烟,一身昂贵的黑色小晚礼服正在滴滴答答地滴水。
“看着真是狼狈,为什么深夜叫我出来?这里是高加索,不要让我惹上什么麻烦,我不想上西方联军的黑名单。”抽雪茄的人抱怨着,“你去哪里了?全身都湿透了。”
“刚从外交部的酒会回来,猎犬狐杀了那日松议员。”年轻人简略地说。
“好家伙!这个孩子现在变成了快刀手,居然杀了鸽派最亲西方的议员。”抽雪茄的人带着赞叹的语气。
“但是也有坏消息,如果我没有猜错,授权杀死彭・鲍尔吉的暗杀令在那日松死前就被签署了!”
“天呐!这个局势的变化太快,有多少把握?”抽雪茄的人面孔僵了一下。
“那日松临死前有一份秘密文件通过国家特务局的巴特尔上校送出,我已经来不及阻止。这份文件有90%的可能是杀死将军,猎犬狐的出现意味着L.M.A.依然在支持将军,这是鸽派绝对不愿意看见的,更不容将军从他们的手中逃走。”年轻人的脸色阴沉。
“我们现在还能指望谁?猎犬狐?”抽雪茄的人紧张地舔着嘴唇。
“他无疑会尽快出动去保护将军,甚至冒险带着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