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处
白沙归,至南安,守张弼问出处,对曰:‘康斋以布衣为石亨所荐,所以不受职而求观秘书,冀得间悟主也。惜当时宰相不悟,以为实然,言之上,令受职然后观书,殊戾康斋意,遂决去。某以听选监生荐,又疏陈始终愿仕,故不敢伪辞以钓虚誉,或受或不受,各有攸宜。’弼唯唯。
庄定山被荐召用,巡抚何公鉴躬诣定山劝驾,继遣应天府官候行。先是,冢宰王公恕、司寇张公瑄辈诸荐疏,皆出部檄,非特旨也。故先生曰:‘吾向以谏谪,退处几三十年矣,乃今特旨,敢不行乎?且学士丘琼台尝嫉曰:“引天下士夫背朝廷者曰永也,吾当国,必杀之。”承特召而不行,非其可逭乎?’遂行。九月入京,陛见,大学士徐溥语郎中邵宝曰:‘定山,我朝出色人,当官翰林,乃协舆情。’丘语人曰:‘我不识所谓定山也。’徐公又与李西涯曰:‘定山,君之故人,君当注意。我已致政,不能为国家荐贤矣。’李唯唯。谒吏部,三揖不跪,冢宰耿公裕起,延之以茶,令四司送出部门。先生曰:‘第令不失己,官职外物耳。’吏部题补行人司副,升南京吏部验封郎中。到任十二日,病作,赴部告归,不为题处。又明年丁巳,遇考察,尚书倪岳以老疾去之,乃先生告去已改岁矣。故白沙诗曰:‘欲归不归何迟迟,不是孤臣托疾时。此是定山最高处,江门渔父却能知。’(湛甘泉撰墓志)
谢文肃丁内外艰,水饮疏食,一如古礼。终制,亲友劝起复,先生曰:‘初心縻禄,为亲尔,今复何为?’乃闭门读书。时侍叔逸老登眺方山雁荡之上,怡神自足,弹冠之念泊如也。孝皇登极,诏起之,李长沙移书劝驾,极言乘运救世之义,始勉力入朝,补国子监祭酒。以师道难尽,请致仕,不许,适丧仲子,力求解任。将十年,特升公礼部右侍郎,掌祭酒事,遣使就其家起之。未踰年,疏凡五上,每优旨勉留,不能夺,乃许养疾。(李东阳撰碑)
刘瑾擅国日,人皆责李文正不去。盖孝宗大渐时,召刘晦庵、李西涯、谢木斋三人至御榻前同受顾命,亲以少主付之。后瑾事起,晦庵、木斋继去,使西涯又去,则国家之事将至于不可言,宁不有负先帝之托耶!文正义不可去,有万万不得已者。西涯晚年,有人及此,则痛哭不能已。此一事,顾东江言之。
师友
刘诚意年十四入庠,从师受春秋经,人未尝见其执经读诵,而默识无遗。习举业,为文有奇气,决疑义,皆出人意表。凡天文、兵法诸书,过目洞识其要,讲理性于复初郑先生,得濂洛心法,先生大器之。元揭傒斯见而奇之,曰:‘此魏征之流,而英特过之,济时器也。’(黄伯生撰行状)
柴广敬言其师国学典簿赵撝谦订声音文字,通可收录。遂奉命驰传,即其家取之。典簿先生以学官没岭表,其子夭死,无后,广敬为经纪其葬。及在翰林,又状其行,恳词尽礼,乞表其墓于学士解先生。近世师友义薄,独广敬能惇而厚之,非笃于义者不能也。
金先生问、陈先生继少时,从俞先生贞木游,先生日录多书金、陈二生某日讲某书,某日作某文,颇优待之。尝与王文靖公汝玉曰:‘二生学问略相似,金之名位,过陈远矣。’后两先生皆以白衣荐,陈为翰林检讨,不久而归,金至礼部侍郎,享福禄荣名者甚久。俞之孙嗣尝以日录示余。
宋景濂先生嗜学日笃,时柳文肃公贯、黄文献公溍皆大儒,天下所师仰,又各及其门执子弟礼,二公皆礼之如朋友。柳公曰:‘吾邦文献,浙东为盛,吾老矣,不足负荷此事,后来继者,所望惟景濂耳。’
国子多大臣子弟,宋先生莅之以勤,率之以正,日进诸士立两序,据坐执经,敷扬阃奥,教以孝悌忠信之道。学者帖帖遵度,惟恐不得为先生弟子。
戊辰,诏择进士颖敏者为庶吉士,属教之,刘铉惩曩之事虚文者,慨然以师道自任,俾力追古作,有一字未惬者,经月不置。以故诸吉士大有所造,后多以文学致名。
方孝孺在宋濂门为高第弟子,从濂后,每私居念及,或见其手迹,或谈及濂事,辄涕泣。既官汉中,其家不能存,言于蜀王,厚抚恤之。墓在夔,每舟次夔,必往祭墓下,恸哭移时乃去。
永乐中,陈检讨继少孤贫,尝就学于俞贞木先生。每归饭,辄就返,俞异焉。窃视其所之,至密芦中,怀出一糖饼,哺之即行,俞以是留食于家,以为常。一日妻失留之,俞归,切让其妻,乃改而加礼焉。后继以布衣仕翰林检讨,未必非励志所为也。(西樵记)
永乐间,胡文穆公与杨文贞公俱在内阁,文穆尝语文贞曰:‘吾二人将老,得退,即各具小舟可二僮操者,舟中贮书册、楮笔、壶觞、棋局。如广访君,舣舟君门外一里所,遣童子招君,君迳入舟,溯流至五云驿,望夫容峰则返棹,至君入舟处,君独归。君访广亦然,但溯流至玉峡而返,岁必五六过,用此共适余年。及文穆殁后半岁,文贞夜梦偕文穆泛舟,自快阁至郡城下,同载甚乐。共联诗,文穆起首句,文贞续第二第三句,相续成一律,觉而忘第六第七二句,文贞悲怆不胜,遂补之,诗曰:‘金螺潇洒对夫容,鹭渚渔洲窈窕通。远树白云秋色净,故人清兴酒尊同。河山梦冷讴吟后,生死交深感慨中。犹想胜缘如夙昔,并骑黄鹤过江东。’
徐健尝与洛中名士阎禹锡论学,阎改容礼之,谓乡人曰:‘伊洛渊源,续有人矣。’又与白良辅论,不合而罢。比晓,白扣门揖曰:‘吾中夜乃思得之,始知吾子贤予远甚。’由是益知名。
李贤奉命察山西河津蝗灾,时学士薛公瑄以御史家居,往造之,叩质所疑。薛公亟称之,以为英悟淳确,非流辈可及。
蒲州王神曰:‘河津薛德温,直内方外,果敢自取,可谓得许子、平仲之传矣。’蒲州卫述学于河津,忠信无诡,可透金石,可谓不愧乃师矣。
编修梁諲病,语家人曰:‘朋游中惟陈同年汝同心地好,且有家法,孤子女可托也,询闻而诺焉。’及諲卒,为经纪其家事,无不曲尽,至冒谤毁而为之不恤。嫁其女,得松人黄瑜。后参福建政,竟以梁之丧归其乡。其笃于友谊如此。
蔡虚斋清友宁永贞、孙九峰,拜何椒丘,愿为弟子,既又友储殖庵、杨月湖。好古独信,贞风渊轨,使人躁息妄消。
正统十一年,太师英国公暨侯伯二十余人早朝毕,奏曰:‘臣等皆武夫,不谙经典,愿赐一日偕诣国子监听讲。’上命以三月三日往,于是太师率诸侯伯至日到监,始携茶汤果饼之类甚丰。祭酒李先生时勉命诸生立讲五经各一章,讲罢,设酒馔奉款。诸侯伯让曰:‘受教之地。’皆就列坐。惟太师与先生抗礼久之,太师屡辞,先生曰:‘秀才家饭不易措置,愿太师少宽。’命诸生歌鹿鸣之诗,宾主雍雍,抵暮而散。此亦太平盛事也。
王公恕在扬州立资政书院,如高尚书铨、储侍郎巏,所造就孔多。在江西提学,如浮梁戴恭简珊、泰和萧尚书祯、淦县孙都宪仁、安福刘祭酒震,皆文艺之外,而别其器识,诱以远到。
李西涯当国时,其门生满朝,西涯又喜延纳奖拔,故门生或朝罢或散衙后,即群集其家,讲艺谈文,通日夜以为常。一日,有一门生归省,兼告养病还家,西涯集同门诸人饯之,即席赋诗为赠。诸人中独汪石潭才最敏,诗先成,中有一联云:‘千年芝草供灵药,五色流泉洗道机。’众人传玩,以为绝佳。呈稿于西涯,西涯将后一句抹去,令石潭重改,众愕然。石潭思之,亦不复能缀,众以请于西涯曰:‘吾辈以为抑之此诗绝佳,不知老师何故以为未善?’西涯曰:‘归省与养病是二事,今两句单说养病,不及归省,便是偏枯。且又近于合盘。’众请西涯续之,西涯即援笔书曰:‘五色宫袍当舞衣。’众始叹服。盖公于弘、正间为一时宗匠,陶铸天下之士,亦岂偶然者哉。
西涯晚年致政家居,至临没时,门生故吏满朝。西涯凡平日所用袍笏、束带、砚台、书画之类,皆分赠诸门生,顾东江亦分得数件,东江子顾伯庸尝言之。即书籍所载古之宰相,亦未有如此者。
许公诰弘奖风节,绌抑华竞,以经世为士筌,尊德为学轨,故一时人士翕然化之。不徒敦悦典坟,涉志弦诵而已。时太学生有遐方旅衬暴露无归者几三十人,岁时名字,漫灭无稽,公乃以公帑羡余,购地葬之。复察生理窘迫衣食弗给者数十人,周恤之,由是生徒感德怀服。又奏罢教职不称者,及劾勋戚习礼不律者,一时成均条约,肃然改观。
顾公清教庶吉士,陶镕造就,一时出门下者若江右舒芬、南广伦以训、建康陈沂、贵溪汪佃、关中马汝骥,至今称为一代雅流。
顾华玉曰:‘景伯时自穷时与维扬火城相知交,为中允时,数向余称其为人。余以伯时方贵盛,游者固自厚,不甚入心。比伯时卒,遗孤孑孑,门户衰落,曩时亲匿,多不相往来。独火君顾念益勤,时时遣人过江问遗,踰于生时。伯时有遗文数十卷,火君捐百金梓行之,曰:“吾不忍故人菁华遂殒于地。”火君可谓贵贱死生无替交态,而伯时之知人未易及也。’
徐公阶以学士诲庶吉士,虽名不废课习,而脱去所谓骈丽帖括之旧,推所真得于身心者訾娓说之,又间勖以国典民事。其后多卓然称名臣,咸归公善诱功。
荆川于文称曾子固,诗称击壤集、黄山谷,学则笃信朱元晦。一日倏云:‘吾觉朱子所解书,无一句是者。’非有会于言语之外,胡以及此?学者不如此汗悟一番,与不读书何异?
词林故华贯,国初惟材是畀,不局身格,后独以一甲进士若庶吉士充之,他有与者,辄摈不相容,而其途狭矣。嘉靖初,永嘉、贵溪受上异知,所遴士不主故常。谢公与槐繇御史改春坊司直,至今指摘棼如,余亦不能明也。顷其家出所藏交游尺牍,独邹东廓、程松溪、赵大洲、唐荆川、罗念庵五六公,皆名硕也。手书款密,非肺腑交不及此。噫,诸公岂世之泛交苟相说者哉,非数公不能知司直,非司直不能以友数公。乃知流俗相诋,皆承媢疾者之误,非实录也。语曰:‘不知其人,观其友。’执此可以为论公左券。(澹园集)
品藻
杨文懿守陈曰:‘子房不见词章,玄龄仅办符檄,刘诚意勋业造邦,文章传世,可谓千古人豪。’
解缙赞刘三吾曰:‘余闻之故老,多言国初草昧时官民冠冕衣裳之制皆出自三吾,可谓有制作才矣,不独擅华国之文而已也。’论者又谓三吾文章不如宋濂,而浑厚过之,先见不如刘基,而直亮过之,勇退不如詹同,而事功过之。语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信哉。
学士欧阳玄评宋景濂文气韵沉雄,如淮阴出师,百战百胜,志不少慑;神思飘逸,如列子御风,翩然骞举,不沾尘土;辞调尔雅,如殷彝周鼎,龙文漫灭,古意独存;态度多变,如晴霁终南,众驺前陈,应接不暇。非才具众长,识迈千古,安能与于斯?
高帝尝谓宋濂:‘浙东人才,卿与王祎耳。才思之雄,卿不如祎,学问之博,祎不如卿。’
国初,宋学士景濂精于释,释宗泐季潭精于儒,太祖每称之曰:‘泐秀才,宋和尚。’
上欲相杨宪,刘基与宪素厚,以为不可。上怪之,基曰:‘宪有相才,无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己无与焉者也。今宪不然,能无败乎?’上曰:‘汪广洋何如?’曰:‘褊浅,观其人可知。’上又曰:‘胡惟庸。’曰:‘此小犊,将偾辕而破犁矣。’上曰:‘吾相无逾于先生。’基曰:‘臣非不自知,但臣疾恶太深,又不耐繁剧,虑且孤大恩。天下何患无才,愿明主悉心以求之。如目前诸人,诚未见其可也。’既而授弘文馆学士,进封诚意伯。逾年,赐归老乡里。后上使克明以手书问天象,悉条答其大意,以为‘霜雪之后,必有阳春,今国威已立,宜少济以宽’。书奏,上悉以付史馆。
太宗尝命解缙评诸臣,缙以实对。于蹇义曰:‘其资重厚,中无定见。’于夏原吉曰:‘有德有量,不远小人。’于刘俊曰:‘虽有才干,不知顾义。’于郑赐曰:‘可为君子,颇短于才。’于李志刚曰:‘诞而附势,虽才不端。’于黄福曰:‘秉心易直,确有定守。’于陈瑛曰:‘刻于用法,好恶颇端。’于宋礼曰:‘戆直而苛,人怨不恤。’于陈洽曰:‘疏通警敏,亦不失正。’于方宾曰:‘簿书之才,驵侩之心。’既奏,上以授仁宗,曰:‘李志刚,朕烛之矣,余徐验之。’
御史汪宣疏云:‘先任吏部之臣,廉介端贞不如王翱,公忠直亮不如王恕。坦夷无物不如耿裕。’
霄问吕仲木曰:‘何仲默何如?’曰:‘其诗有汉魏之风,可取也,其文沿六朝之体,不可取也。然而其人则美矣。’问李献吉,曰:‘为曹、刘、鲍、谢之业,而欲兼程、张之学,可谓系小子失丈夫矣。’问康德涵,曰:‘汉马迁之材也,而学则未逮。’问马伯循,曰:‘见善而能聚,见恶而能劝,其志远哉。’问张仲修,曰:‘直而敏,足以从政矣。’(泾野内篇)
事例
洪武二十六年,选秀才张宗浚等随詹事府左春坊官分班入直文华殿,侍讲毕,近前说民间利害、田里稼穑等事,间陈古今孝节、忠信、文学、才艺诸故事,日以为常。
高皇帝命翰林编修、检讨、典籍,春坊司直郎、正字、赞读,考较诸司奏启,如平允,则署其衔曰‘翰林院兼平驳诸司文章某官某’,列名书之。
永乐五年,迁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阶奉政大夫,谕吏部曰:‘胡广等侍朕日久,继自今秩满,勿改外任。’
宣宗欲选进士之尤者绩学以备官僚,既命杨溥抡宣德五年进士,得三山萨琦等八人,与列作养,后又敕通取二年、五年、八年进士,召试于文华殿,取二十人,镃为首。通前二十八人,如永乐间应二十八宿之数。
太宗尝命翰林院覆试下第举人,得张铉等六十人,赐冠带,入国学,以俟后举。又尝进副榜举人亲试之,拔三人入翰林,时复有副榜进士之例。(历代小史)
宣德六年五月,行在礼部成,踰月,上命寮属入莅事,赐什器百六十二,刻‘礼部公用’四字其上。已,南礼部复析所藏古今书百十二部,总二千八百册,以实之。(刘忠愍集)
宣德七年,以故鸿胪寺为翰林院,落成,诸殿大学士皆至习礼,不设西杨、南杨座。或问之,应曰:‘此非三公府也。’二杨以闻,上命工部设座,礼部叙位次,二杨始自内阁出,座诸学士上。
自太祖相传,列圣临朝,每至日昃,不遑暇食,惟欲达四聪以来天下之言。英宗以幼冲即位,三杨虑圣体易倦,因创权制,每日早朝,止许言事八件。前一日,先以副诣阁下,豫以各事处分陈上,遇奏,止依所陈传旨而已。英宗既殂,三臣继卒,无人敢复祖宗之旧者,迄今遂为定制。
取孔、颜、孟三氏子孙至京,从陪祀。顾鼎臣上言,以为孔子之道,为万世帝王法,在当时门弟子唯曾参之传独得其宗,而二千年以来,未有能表章之者。我皇上崇儒重道,远迈帝王,似兹旷典,所宜肇举。伏乞命礼官详议,盍访曾氏子孙,与孔、颜、孟三氏一体录用,则吾道幸甚。上是之。于是求得曾氏子孙名质粹者,授博士,以主祀事。
正统四年夏,诏百官悉遵诸司职掌定员,员外者送吏部改除。修撰林在列,林,宣德庚戌都魁也,上知其贤,不欲以处他职,特诏记其名,赐归以待用。(姜洪松冈集)
景泰元年九月,初令九卿内阁相移文书名,内阁移司属书孔目名。(今言)
彭时杂记:戊寅年二月,上圣烈慈寿皇太后尊号告天下,诏草已进,予谓李公曰:‘此事宜有恩典。’李曰:‘先年两赦,数赦非所宜。’予曰:‘非赦也,但行优老之政。欲朝官父母七十者,与诰敕,百姓年百岁,与冠带,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也。如此恩典,斯与上徽号相称。’李公甚喜,因共拟仁政数条呈,上大悦,命即行之。
李公贤在内阁时,太监曹吉祥尝在左顺门令人请说话,公语云:‘圣上宣召则来,太监请不来也。’曹乃令二火者掖而至,公云:‘太监误矣,此处乃天子顾问之地,某等乃谨候顾问之官,太监传圣上之命,有事来说,自合到此。岂可令人来召耶?’曹云:‘吾适病足耳,先生幸恕罪也。’闻李公没后,有事,司礼监只令散本内官来说,太监不亲至,今日阁老请太监议事,亦不至矣。内阁体势之变,又非前比。
洪武、永乐以来,凡百司朝觐,命吏部、都察院考,其尤不职者,乃黜之,不过数十人。其后吏部患人言,务以多黜为公,方岳以下,少有微瑕,辄黜之,黜者亦不敢诉。丘公浚深知其弊,言于上曰:‘唐虞三载考绩,三考黜陟,今有居官未半载而黜者,所黜徒信人言,未必皆实,此非唐虞之法,亦非祖宗旧制也。’上深然之。会吏部上大小庶官当黜者几二千人,乃敕凡历官未三载者,俱复其任,虽经一考,非有贪暴实迹者,亦勿黜。
孝宗临御,弘治七年以后,天下章奏,早朝后幸文华殿,司礼监奏送,御览过,大事亲批,庶事发内阁调帖,送司礼监批行。当中批行者,圣批也,傍行批行者,调贴批也。至于事有所疑,必召内阁大学士谕以圣意所在,使之参酌可否,然后行,真推心置臣腹也。
焦芳入阁,仍欲兼部事,瑾屡遣人来与李阁老商议,李云:‘无此例。’瑾云:‘曾闻李贤兼管。’李云:‘李贤是吏部侍郎,入阁后升尚书,时王翱掌部事。’又问:‘前有之乎?’答曰:‘蹇义为吏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夏元吉五日一赴东阁,与大学士三杨议事,未尝兼学士也。’次日吏部请印信,内批令焦芳兼管部事,芳以问李,李曰:‘某已言之,此二事实难兼摄。内阁佐天子出令,吏部所拟升调官间有可否,今自拟之,而自可否之邪?又每日通政司奏事奉旨吏部知道者,即当廷跪承旨,内阁班侍立听。今亦将出跪而更起立耶?又部事差谬,或章奏错误,小则回话认罪,大则罚俸,脱有之,亦将随同认罪乎?’芳乃辞部事。
吴文定公卒后,朝廷赠官议谥,命祭葬,仍官其一子为中书舍人。时公长子奭已承荫为国学生,部以次子奂进,上特改奭为中书舍人,而以奂补国学,谓弟不可先兄也。群臣叹服。
藩府亲臣,无不任京朝官之禁,弘治十二年诏修问刑条例。吏书屠公滽与大理少卿王辅有隙,因言辅系仪宾,不当居辇下,乃出为参政,遂条为例,至今遵之。不知国初王亲多掌禁兵,为辅佐,曷尝有是耶?
贡举试院诸需,旧皆取之顺天宛、大二县,裁数百金而民不堪,用且不给。费宏议以各省乡试用度皆有羡余,请俱令解部,转贮顺天府库而取用之。遂加旧额三之二,诸用以足。
刘春,初开武举充试官,武举有录自此始。其条格皆创为之,最称折衷。
王瓒升南祭酒,六年,南礼部移文本监,撰述庆贺皇上尊慈圣康寿太皇太后、慈寿皇太后表文,瓒以非奉旨不敢撰述答之,部复查有成化二十三年旧规,本监乃与南翰林公同撰述。
或曰,今内阁一人兼四官,非礼。此不然,顾其人称否耳。唐虞三代盛时,大禹嗣崇伯,为司空,加百揆,三官也,其帅师征苗,又兼士师蛮夷猾夏之职。伊尹为冢宰,领阿衡,又兼师保,太甲称为师保,高宗称为阿衡,意当时亦有封爵,非四官乎?周公以鲁侯代太公为太师,兼冢宰,领东伯。召公以北燕伯入为太保,代周公为冢宰,领西伯司马。毕公以列侯代周公为太师,领东伯。皆四官也。景泰时,陈芳洲一人领五官矣。(今言)
国初,自徐太傅达出为征虏大将军,入为中书右丞相,其出将者,文襄而后,若翟文懿巡九镇,杨文敏三使宁夏、甘肃与宁远、西宁,谋军务。景泰中,王毅愍、高文懿皆以赈济行,江少师督察四川军情,理储饷行,李文正以次辅祭孔庙,兼撰碑文,以阙里完,故重之也。
张永以东厂功乞封,已持内旨,引内官刘马儿例,要杨公廷和,公曰:‘刘以功封其族人,非封自身也。事载岳公类博稿中。’取示之,乃已。
刘公龙掌翰林院事,奉命同吏部考察本院并内阁两房官。旧例,四品自陈,五品听考。往年王文恪公独以学士掌院事,免考。先生申明旧例,奏可,着为令。
故事,台省有缺,选博士等官充之,而南监不得与。贾咏疏以南北一体,宜采择以励有志,诏可之。
诸大绶修撰满考,是时生母陈与所后母金并在邸,而制不得兼,封本生,则疏请貤封,肃皇帝许之。庚申春,乞假奉两淑人归,陈淑人卒于涂,制又不得服本生,而公衰绖疏水,竟三年,然后赴阙,则阅假限两岁矣。当事者矜其情,为请于上,凡为人后者,皆得服其本生,着为令。嗣是廷臣得貤封及服本生者,咸推公,谓孝能锡类云。
祖宗时,凡遇常朝,内阁与锦衣卫官俱墀下侍班,而领敕者亦非翰林官捧给。嘉靖九年,上始定制,常朝毕,内阁官于东陛,锦衣卫于西陛,各以次升立于宝座之左右,捧敕用翰林官,日轮一员,立于内阁官之后候承旨,由左陛下至御道,授领敕官,毕,方回本监。盖自是阁臣愈严重,而锦衣亦日崇显矣。
旧制,经筵讲官及执事官失仪,许令出班请罪,得面宥。至是,鸿胪寺卿黄绅等奏言:‘经筵乃圣天子讲学亲贤之地,非视朝听政比,一切差误,宜令侍仪科道等官退而具奏上,请免其面奏。’从之。经筵官失仪不面奏,自嘉靖六年始。
东阁在六馆之下,祖宗时初不设官,后来以翰林学士年深者居之,专管文官诰敕事。在正统年间,已久不设,弘治七年复设,如石、贾咏皆以吏部尚书兼学士,吴一鹏、温仁和皆以礼部侍郎兼学士管诰敕,若藉以为入阁地者。大学士张璁谓:‘此官实内阁私门,况诰敕,彼无一字之劳,徒建虚名,以希幸进,宜革之便。’上从之。故嘉靖六年以后,文官诰敕俱属之史官,阁臣看正而已。
故事,科道官有父兄位九列者,例得改除馆职,俟其积有年资,仍出为外官。武庙实录成,加恩,而大学士费宏拟升检讨席春按察佥事,则以春原系避其兄礼部尚书席书改除馆职者也。书憾宏,上疏历稽累朝升官无调外者。上以书言,特令升春翰林修撰。宏疏奏辨明前拟,不得已,升春副使,御笔复改为佥事,盖出宸断也。其能容大臣守法如此。
故事,父任京堂而子为科道者,例得回避改他官。耿裕、许诰俱以父任冢卿故得改授翰职。嘉靖九年,御史胡效才以父琏任都御史,奏当回避,上曰:‘近年科道改翰职,此阴厚私弊,效才准于在京别衙门相应职事改授。’以后俱照此例行,凡回避者,不得改翰职矣。
张文忠久于科第,谙世故,得位,每事欲复祖宗旧制,行进士、举人、岁贡三途并进法,士风一变,人思奋庸,贤才辈出而无滞。又科举,各省差京朝官主试,亦复旧例,且免夤缘外帘诸司之弊,又刻举子中式原卷文字,以免作小录误阅卷之功。后夏言当柄,尽废之。
科试
永乐甲申科,庐陵周孟简与弟述同登第,述在孟简之前,太宗曰:‘弟不可以先兄。’乃置述于后,此即二宋故事也。
永乐二年,曾棨举状元及第,周述、周孟简次之,皆江西人,述与孟简,兄弟也。文皇御批棨策曰:‘贯通经史,识达天人,有讲习之学,有忠爱之诚。擢魁天下,昭我文明,尚资启沃,惟良显哉。’批述曰:‘伟之才,充实之学,朕用尔嘉,擢居第二。勿自满假,惟时懋哉。’批孟简曰:‘辞足以达意,学足以明理,兄弟齐名,古今罕比。擢尔第三,勉其未至,罔俾二苏专美于世。钦哉。’
曾公鹤龄考顺天乡试,初试之夕,场屋火,试卷有残缺者,有司惧罪,不敢以更试为言,惟欲请葺场屋,以终后试。公曰:‘必更试,然后百弊涤,至公着。不然,虽无所私,亦招怨谤。朝廷何惜一日之费以成此盛举哉!’有司具二说以进,命下,竟如公言,众皆慑服。
似钟监秋试场,黜举子之私以贿请者,而不暴其名,曰:‘毋以一人玷我宾兴盛典。’
景泰改元,诏以边圉孔棘,凡生员纳粟上马者,许入监,限千人而止。然不与馔饩,人甚轻之。成化己丑进士安邑张璲当在首甲,以援例抑置二甲第一。成化甲辰,山西、陕西大饥,复令纳粟入监,两阅月放回依亲,有告愿自备薪米寄监读书者听。寻令监生年二十五岁以上,方准食粮收拨,其省费如此。丘文庄以礼侍掌监事,季考以南城罗为首,曰:‘此解元才也,取之者其惟李宾之、程克勤乎?’是年丙午京闱,果二公主文柄,论题‘仁者与物为体’。以‘无我,则视天下无非我’立说,理既明畅,词亦奇古。参以前后场俱称,遂置首选,连第入史馆,文名震海内。于是援例之士增价矣。
景泰间,吉安刘公宣代戍于京师龙骧卫,为卫使畜马,昼夜读书厩中,使初不知也。公偶与塾师论春秋,师惊异之,以语使,使乃优遇之。未几,发解及第,由翰林编修仕至工部尚书。取解时,刘文恭公铉主试,讶其文,谓必山林老儒之作,及启封,乃公也,人始识公,而文恭知人之名益着。
彭华为詹事时,成化壬辰殿试,与读卷,乡人刘震当为第一。华兄时在内阁,避嫌欲置震二甲,华曰:‘举不避亲,何嫌之有?’乃以震居第二,识者谓华有宰相器。
天顺庚辰,会试罢,李文达询人物于考官,或曰:‘五魁中,张元祯神童也,人物独王一夔。’及选庶吉士,英庙欲专选北人,公曰:‘南人亦须选。’乃会选于吏部,元祯不与,公曰:‘此神童,不可以貌取。’急追回与进之。成化丙辰廷试,王冢宰以程敏政卷字精楷,力赞为第一,公曰:‘论文不论书。’卒取罗伦第一。
黎淳考乡试时,有试卷甚奇,公喜得人,及后二场卷入,辄不类。公移文外帘,使勾稽墨卷,果誊录生截卷为所亲地者。公具发其奸,而卒置初卷于首,乃名士马中锡也。
柯潜考应天乡试,舟维淮扬,有举子暮夜投公,公叱之,彼固以请,以所赂遗置公前。公怒,命执付有司,治以法。是秋场屋肃然,比揭晓,咸称得人。
学士吕原、修撰柯潜为会试考官,揭晓后,有落第举人奏考官校文颠倒者,上问李贤,对曰:‘此乃私忿,考官实无弊,如臣弟让亦不中,可见其公。’上意始解。乃命九卿会翰林院考前奏者,多不能答题意,因疏其狂妄,命枷号部前以示众,浇风顿息。
傅圭主应天试事,时应天帘外官有行私者,既知不可为,又畏其人之权势,乃欲委祸于圭。送廪饩时,令一私人随至帘内,欲有所请白,即叱出,痛笞之,曰:‘此岂汝所至之地?’其人竟不敢言。说者谓当时一容其人启口,则行私者得以借词矣。
国初,考试官虽儒士亦在所聘,惟其人而已。后专任教职,乃有遗珠之叹。弘治甲子,礼部议各省主试以进士为之,而不拘见任致仕,故少卿杨廉以服阕主浙江试,主事王守仁以病痊主山东试。言官劾杨为不孝,王为不忠,法遂废。至嘉靖戊子复行之,而两畿同考,亦用京朝官,仅两试而止。(历代小史)
霍韬言:‘变诗丧礼,至道攸寓,特以命题,不复拘忌。春秋比事,碎裂经旨,不可以试士。’与帘内弊尽革之。
田汝成记,壬辰礼部尚书夏言上言:‘举子经义论策,各有程式,请令今岁举子,凡骋词浮诞,磔裂以坏文体者,摈不得取。’上从之。会试既毕,夏公复召予语曰:‘进士答策,亦有成式,可谕诸生,毋立异也。’予曰:‘唯。’因诸举子领卷,传示如谕。既廷试,诸达官分卷阅之。时内阁取定二卷,都御史汪公鋐得一卷,诧曰:‘怪哉,安有答策无冒语者?’大学士张公孚敬取阅一过,曰:‘文字明快,可备御览。’遂附前二卷封进,上览之,擢第一,启之,乃林大钦也。夏公大骇,谓予何不传谕前语,予无以自解,乃就大钦询之,对曰:‘某寔不闻此言,闻之安敢违也。’予乃检散卷簿,则大钦是日不至,次日乃领之。因叹荣进有数,非人所能沮也。
登科考:大学士李公时等以李玑等十二卷进,上批答曰:‘卿等以堪作一甲卷十二来呈,朕各览一周,其上一卷,说的正合题意。“夫周道善而备”,朕所取法。其上三说仁礼为用,“夫仁基之,礼成之”。亦甚得其意。其上四论仁敬,“夫敬而能仁,他不足说,可以保治矣”。其上二“略泛而滞于行”,其下二“却似谠”,虽与题不合,言以时事,故朕取之,可二甲首。余以次挨去,不知是否,卿可先与鼎臣看一过,再同读卷官看行。’上复亲为品题,首三卷各有批语。于韩应龙曰:‘是题本意,可第一甲第一名。’于孙升曰:‘说仁礼之意好,可第一甲第二名。’于吴山曰:‘敬为心学之极,此论好,可第一甲第三名。’时等以余卷皆经御览,不敢遗,乃以李玑等九人对策皆刻之。
礼部侍郎夏言,当嘉靖壬辰会试,条陈科场事宜内一款:‘应试之士,于风檐寸晷之中,欲其文可为程式者,盖已绝无间有,所以试录文字,多出主司之手,而两京会试,皆馆阁儒臣所为,足为海内矜式。近令录士子本文,不必考官自作,所以各省试录,文理纰缪,体裁庞杂。今次会试,若士子之文纵有可录,仍令考官重加裁正,以示模范。’此疏申明已极妥当。乃万历乙酉,言官复以主司作文有碍看卷,欲仍录士子之文,而本年试录所谓纰缪庞杂之病,闻亦有如言所论者,殊失华国之体。不知场中看卷,止分黑白,与各省小试不同,只三四日可毕事矣,何忧其无隙晷作文也?当时礼部不考故案,而漫为题覆,后来终当改。
浙江较士日,大雨如注,号舍皆漂流。诸生急,乃投瓦砾,掷按察,按察走匿,堂阶哄然。监临大惧,欲易明日试,刘公大夏曰:‘非制也,且雨骤,势必霁。’乃令一武官立案上传言:‘诸生宜自度,能决科则留,否者出。’诸生皆听公言。已而出者云涌,监临惧,以为遂空群矣。薄暮雨止,诸生请烛者尚八百余,诸执事方喜公处分得宜。是岁试者少,主司精于检阅,得人最盛。
嘉靖甲午,吏部尚书汪鋐子试顺天不第,上疏指摘场事,以太祖诛刘三吾为拟。考试官侍讲学士廖道南、侍读张衮,引刘俨、陈循、王文事答之,俱不问。
张桂执政,黜翰林二十余人改别官,杨邃庵一清遂得乘间引所厚入院。时戊子顺天乡试,韩邦奇、汝节、方鹏、时举俱以按察司副使改春坊庶子,兼修撰,主试事。韩前序引经‘元首起哉,股肱喜哉’。又曰‘帝光天之下,万邦黎献,共惟帝臣’。倒节其语。提学御史周易因劾韩,经语本‘股肱喜哉,元首起哉’,‘帝光天下’,至于‘海宇苍生’,而韩引云云,亦误书海隅为海宇。内批捃其失,两谪之,四方相传为笑。然周劾虽当,实因韩序不载其名而发。
万历己卯,高中允主南京试,出题‘舜亦以命禹’。一时试者,以非素所拟,皆阁笔,遂恶语詈主司,谓用禅受事媚江陵,因而籍籍。至甲申,言官遂劾高,谓江陵谋不轨,而高从臾之。削其职,仍追毁诰敕。大抵当江陵盛时,媚之者伊周之不足而至大禹,诚可恨,而若如言官所言,非也。毋论江陵无不轨谋有不轨谋,而以此示人,可乎?因忆徐武功与曹石媢而下狱,锻炼无所得,乃摘其自撰告词有‘绩禹神功’语,坐不道,几弃世,以雷震流金齿。然则禹岂人臣所宜拟也?
科目
宋学士集云:濂闻前定二事,甚异之,语于金溪吴君伯宗,伯宗曰:‘岂惟是哉!庚戌之夏五月二十二日,临川通判王黻梦城中作乐迎状元,黻甚讶之。二十五日,忽闻使者来颁科举之诏。其年秋,伯宗滥充江西乡试第一,众已谓与梦叶,至廷对日,复擢置榜首,乡里至今以为美谈。’濂观传记中所载,如此类甚众,未敢信也。今亲闻吴君之言,其有不可信者乎?姑书之,以见人囿气化中诚有一定之命,不可以智求,不可以计免也,自修之外,一听于天而已。
洪武十八年乙丑会试,黄子澄第一,练子宁第二,花纶第三。及殿试,读卷官奏花纶第一,子宁次之,子澄又次之。是年童谣云:‘黄练花,花练黄。’时人莫解,后果验。殿试先一夕,上梦殿一巨钉缀白丝数缕,悠扬日下,及拆首卷,乃花纶。上以其年少抑之,已而得丁显卷,姓名与梦符,遂擢居第一。数先定矣。
永乐丙戌,闽人林环梦其友人李文渊馈犬肉一片,环弯一臂,受之,遂状元及第。一片犬肉,乃状字,弯一臂,类元字。后官文渊阁学士,李文渊其兆也。
徐琼始入邑庠,掌教预梦有驰告之者,云西王先生至,盖先年礼部尚书王公英,亦金溪人也。翌日,掌教见公曰:‘子勉之,西王先生声迹,将于子乎在?’厥后入翰林,历学士,词翰名四方。式媲美西王先生,官至礼部尚书,位望亦与之等。而掌教之梦果符。
永乐甲辰,上临轩策士,以孙曰恭为第一,邢宽为第二。既而曰:‘孙暴不如邢宽。’遂擢宽第一,仍朱书其名于榜首,一时以为盛事。
正统戊子,吴县学池中莲一茎三花,巡抚周文襄见之曰:‘行有当之者。’明年,施修撰槃以县学生状元及第。成化辛卯,郡学池莲亦一茎二花,明春,甘露降于学之桃梅,越二月,而吴文定为状元。又吴人旧传云:‘穹窿石移,状元来归。’弘治丙辰,状元为朱学士希周,前一岁穹窿山风雨中大石自移,时学士犹为诸生云。(庚巳编)
孙状元贤赴会试,途中投宿一民家,主人礼之甚隆,饮食一呼而具。贤疑其家有他会,问之,主人云:‘昨夜梦状元至,故治具以俟,今日公至,应此梦无疑矣。’贤窃自喜,至期下第而归,后一科果状元及第。
王华在塾,尝一夕梦迎春,归其家,前后鼓吹旛节,中导白土牛,其后一人舆以从,则方伯杜谦也。既觉,以竹轩公、岑大夫人皆生于辛丑,谓白为凶色,心恶之。遂语诸生欲归,诸生坚留之,宁生曰:‘以竑占是梦,先生且大魁天下矣。夫牛,丑属也,谓之一元大武;辛,金属,其色白;春者一岁之首也,世以状元为春元,先生之登,其在辛丑乎?故事,送状元归第者,京兆尹也,其时杜公殆为京兆乎?’辞归,舟过洞庭,阻风君山祠下,因入祠谒,祝者迎问曰:‘公岂王状元耶?’华曰:‘尔何从知之?’祝者曰:‘畴昔之夕,梦山神曰,后日薄暮有王状元来,吾以是知之。’华异其言,与梅庄之梦适相协。
固安县偶大水,崩岸断桥,岸边出一碑,碑上题十字曰:‘桥崩天子过,碑出状元来。’其年武宗南幸,过其邑,次年辛巳,邑人杨维聪状元及第。
张治庚辰举南宫第一,州有龙化湖,旧有谶云:‘龙湖坼,榜元出。’公尝憩而乐之,因号龙湖。及计偕北上,湖忽暵涸龟裂,果符应。
嘉靖己丑试卷,肃皇帝亲为批阅,有御笔者,登科录尽刻之。工书刘清惠公麟在读卷之列,纪以诗曰:‘宫阙东偏紫阁西,九官分局主恩齐。明明抚运收才俊,穆穆临文自品题。手谄日中垂藻鉴,奎文时暝散云霓。安车打伴南宫宿,中使宵传有御批。’
我朝状元,以直谏而被谪者三人,罗伦、张升、舒芬也。罗伦论李文达夺情起复,张升论刘吉,舒芬谏武宗南巡。此三人者,直可谓不负大科矣。
李旻字子阳,钱塘人,成化二十年进士及第,一授翰林修撰,历两京国子祭酒。明习典礼,振举师模,盖亦不负科名。仕至南京吏部侍郎。(浙江)
成化丙戌,罗状元伦以言事谪外,复官修撰,赠谕德,谥文毅。嘉靖己丑,罗状元洪先亦以言事为民,官止赞善,赠光禄少卿,谥文恭。两人地同姓同,大魁同,言事同,讲学同,从六品得谥同,赠官从五品同,尤为奇绝。
诸大绶第时,越卧龙山鸣,声闻数里,君子知公非常人。其后十五年,而张元忭及第,是山亦鸣。
宋乾道间,单尚书夔生母媵也,又往耿氏,生侍郎延年。及死,尚书、侍郎争葬其母,事达朝廷,孝宗曰:‘二子毋争,朕为葬之。’一时以为美谈。永乐中,长乐马某娶妾,生子铎矣,而妻妒不容,嫁之同邑李氏,方有娠,未几生子,故以马名之。后铎中永乐壬辰状元,马中戊戌状元,一母而孕两状元,可谓旷古之奇。
国朝状元,正统丙辰周旋,至弘治丙辰,则朱希周,正德甲戌唐皋,万历甲戌则孙继皋,亦一奇。
会元登状元者八人:黄观、商辂、吴宽、钱福伦、文叙、杨守勤、韩敬、周延儒。
状元曾登解元者十一人:黄观、吴伯宗、林环、萧时中、陈循、商辂、柯潜、彭教、谢迁、李旻、杨维聪。
状元入阁办事者十一人:胡广、曹鼐、马愉、陈循、商辂、彭时、谢迁、费宏、顾鼎臣、李春芳、申时行。
状元官学士者二十三人:吴伯宗、胡广、曾棨、陈循、曾鹤龄、邢宽、马愉、曹鼐、刘俨、商辂、彭时、柯潜、孙贤、王一夔、吴宽、谢迁、曾彦、费宏、顾鼎臣、唐皋、姚涞、李春芳、罗万化。
状元兼学士二衔者五人:胡广文渊阁学兼翰学,胡广左坊学兼翰学,商辂同上。曾棨左坊学兼读学,彭时同上。刘俨右坊学兼读学。
状元兼殿学二衔者一人:陈循以华盖殿兼文渊阁学,修寰宇通志。
状元赠三官者一人,本朝所无之典:曹鼐赠少傅、吏部尚书、文渊阁学士。
状元有谥者二十七人:胡文穆广、曾襄敏棨、马襄敏愉、曹文忠鼐、施庄僖槃、刘文介俨、商文毅辂、彭文宪时、孙襄敏贤、黎文僖淳、谢文庄一夔、罗文毅伦、张文僖升、吴文定宽、谢文正迁、费文宪宏、毛文简澄、朱恭靖希周、顾文康鼎臣、吕文简楠、舒文节芬、罗文恭洪先、李文定春芳、诸文懿大绶、丁文恪士美、申文定时行、罗文懿万化。
状元三主会试者二人:曾棨,永乐戊戌、甲辰以读学,丁未以左坊学,三主会试,复再主顺天。柯潜,天顺庚辰、癸未以宝少两主会试,癸未火发而出,仍以洗马主之,而景泰丙子以学士主顺天乡试。
状元两主会试者二人:吴宽,成化丁未以右谕德,弘治壬戌以吏侍学士,两主会试。申时行,万历丁丑以詹事学士,庚辰以尚书大学士,两主会试。
陈循以正统九年入内阁,至户书,景泰中,至华盖殿学,典枢机者十年。天顺初谪戍,五年十二月放还。
商辂,正统己卯领解浙江,乙丑为会试廷试第一人,士林艳羡。盖年二十二发解,十年而成进士,四年而以修撰入阁,七年而以兵侍归。归十年而复入,二十年而以少保归,又十年乃卒。在内阁十八年。
朱希周,弘治丙辰状元,盛德为天下师表,寿至八十四,及见嘉靖丙辰状元诸大绶而歾,亦为盛事。
彭时在内阁二十年。
谢迁腰玉者二十九年。
状元加上柱国一人,申时行。
弇州别集云:状元入内阁者,自国初至今十一人,入阁而不得大学士者,马公及曹公也。官大学士而非入阁者,吴公伯宗也。入阁又为大学士而止五品者,胡公也。
容止
王祎长身山立,人初见之,若不可近,及接之,听其言,情意蔼然,恨知之晚。
陈性善入翰林为检讨,初,诚意伯刘基卒,上遣御史李铎往取其遗书,基子琏出书于石室中,从铎诣阙上之。召善楷书者,入便殿繙录,性善与焉。时上威严,进见者人人惴恐,或惶汗不成一字。性善动止安雅,书法妍正,上嘉悦。
倪公谦生异甚,体有四乳,双瞳炯炯如电,子岳,其丰如公,而修伟过之。父子同官翰林,同为尚书、宫保。金陵人并其封公称三代尚书倪家。
王守溪云:成、弘间翰林声望最著者,吴宽、谢迁二人,皆状元及第,仪貌修伟。宽温粹含弘,迁明畅亮直,并有公辅之望。
陈白沙身长八尺,目光如星,右脸有七黑子如北斗状,音吐清圆,大类中州产。常戴方山巾,逍逍林下,望之若神仙中人。
尹同仁,天顺庚辰同考会试,得谢公一夔卷,列之第三,进试于廷。英庙览对策,嘉悦,擢第一。传胪之旦,褒然众中,缙绅属目。李文达公尤喜得人,后有及第者辄曰:‘安得伟器如谢某者乎!’初从尹凤岐游,语人曰:‘大观他日所造,吾不及也,吾于文字间卜之矣。’卒以大魁,官学士,位司空。
顾鼎臣长七尺,虬须虎颧,目炯炯射人,声吐如钟。性斤弛,好声酒及内,或以风之,意殊勿屑也。自其在班行,上固以目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