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三月廿五日,汪精卫《与张静江书》云:
静江先生道鉴:先生来而弟去,不得一见,至深怅然。二三月来,弟屡患眩晕,初以为过劳则然,漫不经意,至本月十七、八、九等日,眩晕至不可支,始延医诊视,至廿二日始察出病源。然弟虽卧病,何必屏人不见?此情不为他人言之,不能不为先生言之也。弟本期与介石共事,至最后一息,然叹二十日之事观之,介石虽未至疑弟而已厌弟矣,疑不可共事,厌亦不可共事也。然弟不与介石共事,又将与何人共事乎?此弟所不为者也。故即使病愈,亦惟致力于学问,以所获心得供国人及同志参考,不复欲与闻政治军事矣。此信抵左右之日,即弟已离去广州。乞先生转告介石努力革命,勿以弟为念,此上。敬请大安。弟兆铭,十五年三月廿五日。
按:此书关系廿年来大局至深,汪蒋之隙末凶终,以致国被侵略后,精卫犹演江宁之一幕,为万世所羞道,受历史之谴责。在精卫能忍而不能忍,而介石不能不分其责,观介石后来之于胡展堂、李任潮者,皆令人寒心。则精卫之铤而走险,甘心下流,亦自不可谓非有以驱之者也。三十四年八月廿九日,余访陈陶遗,谈次,余告陶遗,精卫有此书,陶遗因言:“廿九年,精卫至上海,亟欲访我,我因就之谈,问精卫:‘是否来唱双簧?,精卫即泣下。我又问:‘此采作为,有把握否?’精卫亦不能肯定。”余闻任致远云:“三十某年,精卫访满洲,期以两国元首礼相见,日人谓溥仪云:‘当以宋朝礼见。’精卫持不可,卒由日人为定礼,精卫入宫,互相握手。然及见,则溥仪上立,而赞者呼三鞠躬,精卫如赞,而溥仪不答,精卫礼毕,溥仪始与握手。精卫还寓,痛哭不已。及归抵北平,寓居仁堂,独与殷同密谈,侍者窃闻两人皆痛哭也。北平伪华北政府请精卫即居仁堂为群众演说,精卫不发语,久之,始谓:‘我在被清朝逮捕入狱后,有人问我中国何时能好?我谓在三十年后,我想今日在坐亦必如此问,我亦作如此答。’因带泣而说,频致愤言,又频拍桌也。座中青年多以泣应之。寻而日本军官十余人佩刀而入,精卫演说如故,日人亦无以止之。”然则精卫天良尚未尽泯乎?亦何足以免其罪也。其至日本亦以朝礼见裕仁,且望见其宫阙,即于车中立而致敬。尝语人以在车中俯仰不得为难受,是岂非甘为奴于日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