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成、徽音:
近日有好几封专给你们的信,由姊姊那边转寄,只怕到在此信之后。
你们沿途的明信片尚未收到。巴黎来的信已到了,那信颇有文学的趣味,令我看着很高兴。我盼望你们的日记没有间断。日记固然以当日做成为最好,但每日参观时跑路极多,欲全记甚难,宜记大略而特将注意之点记起(用一种特别记忆术),备他日重观时得以触发续成,所记范围切不可宽泛,专记你们共有兴味的那几件——美术、建筑、戏剧、音乐便够了,最好能多作“漫画”。你们两人同游有许多特别便利处,只要记个大概。将来两人并着覆勘原稿,彼此一谈,当然有许多遗失的印象会复活许多,模糊的印象会明了起来。
能做成一部“审美的”游记也算得中国空前的著述。况且你们是蜜月快游,可以把许多温馨芳洁的爱感,进溢在字里行间,用点心做去,可成为极有价值的作品。
东北大学和清华大学都议聘思成当教授,东北尤为合适。今将李同来书寄阅——杨廷宝前几天来面谈,所说略同。关于此事,我有点着急,因为未知你们意思如何(多少留学生回来找不着职业,所以机不可失)。但机会不容错过,我已代你权且答应东北(清华拟便辞却),等那边聘书来时,我径自替你收下了。
时局变化剧烈,或者你们回来时,两个学校都有变动,也未可知,且不管它,到那时再说,好在你们一年半载不得职业也不要紧。
但既就教职,非九月初到校不可,欧游时间不能不缩短,很有点可惜。而且无论如何赶路,怕不能在开学前回福州了。只好等寒假再说。关于此点,我很替徽音着急。又你们既决就东北,则至迟八月初非到津不可,因为庙见大礼万不能不举行。举行必须你们到家后有几天的预备才能办到。庙见后你们又必须入京省墓一次,所以在京津间最少要有半个月以上的工夫。赶路既如此忙迫,不必把光阴费在印度洋了,只好走西伯利亚罢。但何日动身、何日到本国境,总要先二十来天发一电来,等我派人去招呼,以免留滞。
我一月来体子好极了,便血几乎全息,只是这一个多月过“老太爷生活”,似乎太过分些,每天无所事事,恰好和老白鼻成一对。
今天起得特别早,太阳刚出,便在院子里徘徊,“绿阴幽草胜花时”,好个初夏天气也。
爹爹 五月十四日
徽音的信,我懒得回他了。你去信最要紧叫他到上海时电告船期,塘沽登岸无人接,甚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