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信未发,今日又得顺儿正月三十一、二月五日、二月九日,永儿二月四日、十日的信,顺便再回几句。
使领经费看来总是没有办法,问少川也回答不出所以然,不问他我们亦知道情形。二五附加税若能归中央支配,当然那每年二百万是有的,但这点钱到手后,丘八先生哪里肯吐出来,现在听说又向旧关税下打主意,五十万若能成功,也可以发两个月,但据我看,是没有希望的。你们不回来,真要饿死,但回来后不能安居,也眼看得见。所以我很希望希哲趁早改行,但改行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也很知道,请你们斟酌罢。
藻孙是绝对不会有钱还的,他正在天天饿饭,到处该了无数的账,还有八百块钱是我担保的,也没有方法还起。我看他借贷之路,亦已穷了,真不知他将来如何得了。我现在也不能有什么事情来招呼他,因为我现在所招呼的都不过百元内外的事情,但现在的北京得一百元的现金收入,已经等于从前的五六百元了,所以我招呼的几个人别人已经看着眼红。你二叔在储才馆当很重要的职务,不过百二十元(一天忙得要命),鼎甫在图书馆不过百元,十五舅八十元(算是领干粮不办事),藻孙不愿回北京,他在京也非百元内外可够用,所以我没有法子招呼他,他的前途我看着是很悲惨的,其实哪一个不悲惨,我看许多亲友们一年以后都落到这种境遇。你别要希望他还钱罢。
我从前虽然很愿意思永回国一年,但我现在也不敢主张了,因为也许回来后只做一年的“避难”生涯,那真不值得了。我看暑假后清华也不是现在的局面了,你还是一口气在外国学成之后再说罢。你的信,我过两天只管再和李济之商量一下,但据现在情形,恐怕连他不敢主张了。
思永说我的《中国史》诚然是我对于国人该下一笔大账,我若不把他做成,真是对国民不住,对自己不住。也许最近期间内,因为我在北京不能安居,逼着埋头三两年,专做这种事业,亦未可知,我是无可无不可,随便环境怎么样,都有我的事情做,都可以助长足我的兴会和努力的。
民国十六年三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