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封孔羨宗聖侯碑》跋
右《魏封孔羨碑》,在今闕里孔子廟庭。相傳其文為陳思王植所作,而梁鵠書之,著於圖經。假有好事者采之入《思王集》,其誰曰不宜。鄱陽洪氏以是碑文稱黃初元年,而《魏誌》作二年正月,詔以議郎孔羨為宗聖侯,奉孔子祀,謂誤在史。考魏王受禪,在漢延康元年十一月,既升壇即阼事訖,改延康為黃初。而碑辭敘黃初元年,大魏受命,應歷數以改物,秩群祀於無文,既乃緝熙聖緒,昭顯上世,追在三代三恪之禮,兼紹宣尼褒成之後,以魯縣百戶,命孔子廿一世孫羨為宗聖侯,則詔三公云云。原受禪之始,歲且將終,碑有既乃之文,則下詔在明年二月,史未必誤。若章懷太子注《孔僖傳》,以宗聖為崇聖,斯則誤矣。
○《尚書宣示帖》跋
古文造自倉頡,篆創自史籀,破自李斯,隸始程邈,八分肇王次仲,章草原於史遊,行書起劉德昇,飛白擅蔡邕,草變於張伯英,唐張懷瓘言之詳矣。獨於真書不舉作者姓氏,蓋以隸為真也。然洪適以八分稱隸,學者未嘗議其非,不得舉隸而遂遺真書也。鍾太傅八分,有受禪碑,餘多真書。王丞相導愛之,以《尚書宣示帖》衣帶過江。今之傳本,出於王內史所臨,而《奏捷》、《墓田》、《薦季直》諸帖,均為世重。王僧虔賞其婉媚盡妙,陶弘景許以絕倫,庾肩吾品其天然第一。顧《魏誌》本傳,無片言及其善書,何與?竊疑漢代無真書,工之自太傅始,當時楷法雖精,章奏之外,未大行於世。迨晉帝王方用正書,見於竇皋注《述書賦》,而衛夫人《圖筆陣》有“真書去筆頭二寸一分”之語。然則真書當別標一目,未可牽混入隸之一門也,書以示兒子昆田時康熙癸酉夏六月。
○跋《吳寶鼎磚字》
康熙四年,吳之村民於小雁嶺,掘地得磚二,識云:“大吳寶鼎二年歲在丁亥作”,一十有一字,蓋孫皓時紀元,《通鑒》“晉泰始三年也”。面有螭文,知非民間物。考是年六月,皓起昭明宮,方五百丈,二千石以下皆自入山督攝伐木。一時磚埴之工,陶罝交作,或分命吳郡助其役,理有然者。磚之為用,古人取材必精,故羽陽、銅雀、香薑之瓦,皆可製硯。而是磚,相之理粗質暴,若似乎火氣不交,垺不孰者,殆為圬者所棄,流轉民間,未可知也。二磚為顧秀才肇敏所得,分其一贈予,予既拓孔廟五鳳二年磚,又從候官林氏摹甘泉瓦,合此裝池作冊,因濡筆識之。歲在壬午又六月,寓慧慶寺書。
○《吳天璽紀功碑》跋
《吳天璽元年紀功碑》亦名《天發神讖》,舊在岩山段石岡,山謙之《丹陽記》:“岩山東有大碣石,長二丈,折為三段。”今其石移置學舍中,累之,高止數尺,謙之蓋神其說爾。碑文倒置錯誤不可讀,今依祥符周在浚雪客考定裝潢之。相傳文出華核,予為雪客撰《碑考序》,已辨其非矣。觀其字,在篆隸之間,雖古而近拙,亦未必定出於皇象手跡也。《金陵瑣事》謂是蘇建書,不知何據。
○《晉汲縣齊太公二碑》跋
汲縣,古朝歌地,相傳師尚父舊居也。遺碑一,表一。表在縣治西南隅,晉武帝太康十年三月,尚父裔孫范陽盧無忌來為汲令,刻石。碑在縣西北三十里廟中,北魏孝靜帝武定八年四月立石,司農卿穆子容正書。按李白詩云:“朝歌屠叟辭棘津,八十西來釣渭濱。”而韓嬰《詩外傳》稱文王舉太公時,公年七十二,與李詩不合。無忌表曰:“康王六年齊太公望卒。”按《尚書•顧命》有齊侯呂伋文,則汲已嗣公為侯,非卒於康王時也。然則金石之文亦有不足信者。
○《晉平西將軍周孝侯碑》跋
宜興縣《周孝侯碑》,相傳平原內史陸士衡撰文,會稽內史王逸少書。孝侯戰沒,而碑辭云:“元康九年,舊疾增加,奄捐館舍,乖謬已甚。”然書法亦不惡,但假逸少之名,是為不知量矣。末題元和六年歲辛卯十一月,承奉郎守義興縣令陳從諫重樹,疑文字皆此君偽托爾。
○宋拓《黃庭經》跋
褚登善於西堂錄右軍書目,正書止《樂毅論》、《黃庭經》、《東方朔讚》三種而已,此外《太史箴》、《大雅吟》不傳,《遺教經》訛闕過半,《樂毅論》亦亡其一角,惟《黃庭》獨完。宋人謂其不類,疑後世依仿為之,然登善著錄,其為右軍書信矣。予嘗論,周公孔子之文,屈原之《楚辭》,篇各異體,不成一家之言。右軍於書,亦若是也。曇壤換鵝之後,傳刻者眾,漸失其真。佳本難得,斯於謹束中審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