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周易集解》跋
唐著作郎資州李鼎祚集子夏以來《易說》三十二家,又引張氏倫、朱氏仰之、蔡氏景君三家注。及《乾鑿度》,合三十六家,題曰《周易集解》,自序稱一十卷。斯為完書,晁氏《誌》惜其失七卷,蓋誤信《新唐書•藝文誌》目錄也。或以其書宗康成,排輔嗣。然繹其《序》有云:“王氏《略例》,得失相參,仍附經末。”是未嘗全排輔嗣,論者未之察爾。由唐以前,《易》義多軼不傳,藉此猶存百一,宜西亭宗正獲之,亟以開雕,近則流播者多。海鹽胡氏、嘗熟毛氏,皆有刊本矣。唐史論經學:“《易》有蔡廣成,《詩》有施士丐,《禮》有袁彝、仲子陵、韋彤、韋[B13P],《春秋》有啖助、趙匡、陸淳,《論語》有強蒙,獨未及鼎祚。唯《宋史•禮誌》追贈讚皇子,而元四明袁桷《集》謂資州有鼎祚讀書台,今未審故跡尚存焉否也。”
○書《周易本義》後
朱子《易本義》析為十二卷,以存《漢誌》篇目之舊。較之程子《易傳》依王輔嗣本,原不相同。惟因臨海董氏楷輯《周易傳義附錄》一書,乃強合之,移《易本義》次序,以就程傳。明初兼用以取士,故不復分。其後習舉子業者,專主《本義》,漸置程傳不講。於是鄉貢進士吳人成矩叔度署奉化儒學教諭,削去程傳,乃不從《本義》原本更正,其義則朱子之辭,其文則仍依程傳次序,此何說哉?沿至於今,科舉試題,爻象並發,其亦悖乎朱子之旨矣。予初求原書不得,今睹此本,附東萊呂氏《音訓》,末有朱子《後序》,是為完書,宜亟開雕,頒諸學官,第恐下士見之,翻大笑爾。
○書林氏《周易經傳集解》後
福清林黃中、金華唐與政,兩人皆博通經學,而一糾朱子,一為朱子所糾。舉動不慎,遂自絕於君子。蘇平仲為與政鄉曲後學,雖盛稱其經術,然與政之遺書,無一存者。黃中《周易經傳集解》三十六卷,淳熙十二年四月經進付秘書省,有敕褒美,謂其備繹始終,兼該表裏,會稡編圖之富,包羅象數之全。觀其書,卷帙繁重,傳抄者難。昆山徐尚書原一,為其弟子納蘭容若,彙刻經解,黃中是書,業開雕矣。客或語尚書曰:黃中獲罪朱子,若刊其書,是亦朱子之罪人矣。乃斧以斯之,當日朱子既有違言,門人多言黃中文字可毀。然黃中逝後,勉齋黃氏,為文祭之。其略曰:嗟哉吾公,受天勁氣,為時直臣,玩羲經之爻象,究筆削於獲麟。至其立朝正色,苟拂吾意,雖當世大儒,或見排斥。著書立言,苟異吾趣,雖前賢篤論,亦不樂於因循。觀公之過,而公之近仁者抑可見矣,論者固不可以一眚而掩其大醇也。勉齋為文公高弟,而推許黃中若是,殆《記》所云“憎而知其美”者與?
○龍氏《易集傳》跋
《周易集傳》十八卷,元湖廣儒學提舉龍仁夫撰。仁夫,字觀復,廬陵人,學者稱麟洲先生。經文主朱子《本義》,每卦爻下,各分變象辭占,謂《雜卦》為古筮辭,《春秋傳》所引《屯》固、《比》入、《坤》安、《震》殺,皆以一字斷卦義,此類是也。孔子錄之,以羽翼經,初非創作,今書止存八卷爾,通誌堂集經解,以闕書未開雕,寫以藏諸笥。
○王氏《大易緝說》跋
《大易緝說》十卷,元武昌路、南陽書院山長、邛州王申子巽卿撰。康熙庚申借無錫秦氏本,錄而藏之,書其末曰:“《易》十二篇,為費氏所紊。”經傳之移易,圖書之異同,紛綸乖合。王氏之說,雪樓程氏、草廬吳氏,或賞其平正穩當,或以為確然粲然成一家之言者也。《易》於秦火後獨完,似無可議。而歐陽永叔、王景山疑及《繫辭》,張芸叟疑《爻辭》,竊以為非是。若夫李邦直,朱新仲疑《序卦傳》,巽卿亦然,斯先得吾心者矣。
○跋魯齋王氏《書疑》
魯齋王氏《書疑》九卷,《宋史•藝文誌》著於錄。按漢儒於經文遇有錯簡,斤斤守其師傳,不敢更易次第,至宋二程子,始更定《大學篇》。而朱子遂分為經傳,又取《孝經》考定,繼是有更定《雜卦傳》者,有更定《武成》、《洪範》者,餘亦不數見也。魯齋王氏於《詩》、《書》皆疑之,多有更易,《書》則於《舜典》“舜讓於德弗嗣”下,補入《論語》“堯(作帝)曰:‘谘爾舜,天之曆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二十四字。於“敬敷五教在寬”下,補入《孟子》“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德之”二十二字。餘若《皋陶謨》、《益稷》、《武成》、《洪範》、《多方》、《多士》、《立政》,皆更易經文先後而次第之,觀者歎其用心之巧,然亦知者之過也。
○《尚書纂言》跋
草廬先生《今文尚書纂言》四卷。嘉靖中,長興顧少保應祥官雲南布政使,鏤板以傳,萬里遺書海鹽鄭端簡公,以草廬序文商榷。端簡為疏其是非,識之簡端。其來書猶置卷中,未及報也。公以《尚書義》名家,然夙疑古文非孔壁書,與草廬意合。特伏生所授二十八篇,核其實二十九篇,此則公本諸司馬、班氏之說爾。草廬心非古文,所云晉世晚出之書,別見於後考,四卷而外,不聞別有所撰,殆出於權辭。其後梅瑽、鄭瑗、郝敬、羅敦仁諸家,紛綸辨駁,學者終莫之信,是則草廬之識高矣。
○《書傳會選》跋
《書傳會選》六卷,明孝陵命儒臣考正九峰蔡氏《集傳》成書。稽今所存《實錄》,紀載不詳。按其本末,自洪武十年春,帝與翰林應奉傅藻、典籍黃、考功監丞郭傳,論及天體左旋,日月五星右旋。鄰傳咸主蔡氏之說,帝乃作《七曜天體循環論》喻之。二十四年冬,禮部右侍郎張智、奉命同學士劉三吾等,會議改定蔡《傳》。二十七年夏四月,詔征致仕編修張美和、國子監博士錢宰等二十七人。既至,開局翰林院,命三吾總其事。朝士偕入書局者,國子祭酒胡季安,左右讚善門克新、王俊華,修撰許觀、張信,編修馬京、盧原質、齊麟、張顯宗、景清、戴德彝,國子助教高耀、王英、定公靜,次年春正月,書成。以予所傳聞若是。
《實錄》書法,凡著書開局,必具書纂修官姓名,以垂後世。而《明祖實錄》,其初修自建文即位之初,領其事者,太常少卿高遜誌、僉都御史程本立等。假是編在,則開國之政治,必粲然可觀。迨永樂中,再修三修,要不外楊士奇一手所改削,避禍益巧,逢君愈工,而是非之心無復存焉矣。跡其於考正《書傳》諸儒,僅先期書征召姓名,若朝士入選者,概從削去。原其故,則許盧景戴四公,先後咸死於難。去之惟恐不盡,遂並入局之朝士悉削之也。嗚呼!為之君者,革除建文四年之事,置天下於無何有之鄉,而其臣乃並洪武三十一年之治跡,變易其白黑,撓亂其濁清。《實錄》既沒其實,由是誌詹事府太學者,題名多所闕遺,文獻不足,伊誰之咎與?若夫胡廣等修《五經四書大全》。專攘宋元人成書,以欺其主。顧高皇帝考正之《書傳》,反不采擇以頒諸學官,廣等不足責,然洪武君臣之用心,固讀書論世者所深取也。
○讀《武成》篇書後
《召誥》、《顧命》,皆今文也,其書日之法同。《召誥》:三月丙午朏,越三日戊申越三日庚戌,越五日甲寅,若翼日乙卯,越三日丁巳,越翼日戊午,越七日甲子。《顧命》:丁卯,命作冊度,越七日癸酉。其云越三日者,中止間一日。越五日者,止間三日。越七日者,止間五日。若《武成》,則不然。丁未祀於周廟之下,乃云越三日庚戌。律以《召誥》、《顧命》書法,則當云越四日矣。史臣係日,一代不應互異若此,吾不能不疑於《武成》也。
○讀《蔡仲之命》篇書後
成王之命蔡仲,王若曰:“胡,無若爾考之違王命也。”見於《春秋左氏傳》。而梅賾《書》增益其文云:“率乃祖文王之遺訓”,異哉!斯言也。盤庚曰:“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又曰:“我先後綏乃祖乃父。”此誥臣民之辭則然。若武王命康叔,則曰:“惟乃丕顯考文王。”又曰:“乃穆考文王”,周公告成王,則曰:“承保乃文祖受命民,越乃光烈考武王。”若是其莊重也。而成王命仲曰:“率乃祖文王。”乃祖者,伊誰之祖與?吾不能不疑於蔡仲之命也。
○跋王氏《詩疑》
《詩疑》二卷,一作《詩辨說》,亦魯齋王氏書。按《詩》有《南》有《風》,有《雅》有《頌》,用之鄉人邦國,秩然一定,而不可紊。故一豳也,有《豳詩》,有《豳雅》,有《豳頌》。鼓鍾之詩曰:“以雅以南”,《論語》:“《雅》、《頌》各得其所。”《南》之不可移於《風》,猶《風》之不可雜於《雅》《頌》也。自朱子專主去《序》言《詩》,而鄭衛之《風》皆指為淫奔之作。數傳而魯齋王氏,遂刪去其三十二篇,且於二《南》刪去《野有死麕》一篇。而退《何彼穠矣》、《甘棠》於《王風》。夫以孔子之所不敢刪者,魯齋毅然削之。孔子之所不敢變易者,魯齋毅然移之。噫!亦甚矣。世之儒者,以其淵源出於朱子,而不敢議,則亦無是非之心者也。
○跋《毛詩李氏句解》
《毛詩句解》二十卷,宜春李公凱仲容撰。宋自淳熙而後,說《詩》者率遵朱子之傳,去《序》言經。仲容獨取呂氏之書,隱括以淑後進,其亦異乎剿說雷同者矣。是編購之吳興書賈舟中,原序失去,稽諸《袁州府誌》竟沒而不書,無從考其官閥門世,惜也。
○豐氏《魯詩世學》跋
豐氏坊《魯詩世學》三十六卷,列偽《子貢詩傳》於前。而更《小雅》為《小正》,《大雅》為《大正》,盡反子夏之《序》。謂之世學者,以正音歸之遠祖稷,以續音歸之慶,以補音歸之耘,以正說歸之其父熙,而己為之考補,其實皆坊一手所制也。
坊恃其能書,以篆隸體偽為《正始石經》,一時巨公若泰和郭子章、京山李維楨輩皆信之,而又為此書以欺世。不知魯詩亡於西晉,自晉以後,孰得見之?其僅存可證者。洪丞相適《隸釋》,所載蔡邕殘碑數版,如“河水清且漣漪”作“兮”,“不稼不穡”作“嗇”,“坎坎伐輪兮”作“欿欿”,“三歲貫女”,作“宦女”,“山有樞”作“蓲”,此外,“素衣朱薄”作綃,見《儀禮注》。”傷如之何”作“陽”,見《爾雅注》。“豔妻扇方處”,作“閻妻”,“中冓之言”作“中甗”,見《漢書注》。而豐氏本則仍同毛傳之文,是未睹魯詩之文也。楚元王受《詩》於浮丘伯、劉向,元王之後,故《新序》、《說苑》、《列女傳》,說《詩》皆依魯,故其義與毛傳不同。而豐氏本無與諸書合,是未詳魯詩之義也。至於《定之方中》為楚宮,移入《魯頌》。又移逸詩《唐棣之華》四句於《東門之珝》二章之前,而更篇名為《唐棣》。又增益《漸漸之石》之辭曰:“馬鳴蕭蕭,陟彼崖矣。月麗於箕,風揚沙矣。武人東征,不遑家矣。”肆逞其臆見,狎侮聖人之言。
且慮己之作偽未能取信於人,則又假托黃文裕佐作《序》,中間欲申魯說而改易毛、鄭者,皆托諸文裕之言,排斥先儒,不遺餘力。其如文裕自有《詩傳通解》行世,其自序略云:“漢興,魯、齊、韓三家列於學官,史稱魯最為近之。其後三家廢,而毛詩獨行世。”或泥於魯最為近一語,必欲宗之,然魯詩今可考者,有曰:《佩玉》、《晏鳴》,《關雎》歎之,以為刺康王而作。”固已異於孔子之言矣。又曰:騶虞,掌鳥獸官。古有梁騶,天子之田也。文王事殷,豈可以天子言哉?其為《周南》、《召南》首尾,已謬至此。以是觀之,則文裕言詩,不主於魯明矣。又四明楊文懿著《詩私抄》改編《詩》之定次,文裕罪其師心僭妄,是豈肯盡棄其學而甘心助豐氏之邪說乎?
至於黨豐氏者,不知石經為坊偽撰,乃誣文裕得之中秘,今文淵閣之書目錄具在,使果有魏時石經,目中豈不登載,洵無稽之言,稍有知識者,當不為所惑也。
○讀《豳詩》書後
吾讀《豳詩》,於《東山》之四章,見作者之深思焉。《詩》以美周公,何難鋪揚其出師之盛。奏凱之容,顧慺慺及於室家兒女子之思。若是乎言之近於褻者何與?蓋師不以律,往往恣其淫掠,而在行間者,室家之思反緩。室家之思既緩,則其婦子自分其身,為夫之所棄置,不復切於懷思即歸矣。而男女之相悅,其情終未必摯,若《東山》之歸士,當其勿士行枚,可謂暇矣。而獨宿甘在車下,迨三年之久,初無子女動其心,比及還。而男女始有及時之樂,則師行之秋毫無犯可信已。然則大夫之作是詩,其思深,其情婉而至,洵善於美周公者也。
○吳氏《周禮經傳》跋
草廬吳氏,諸經皆有纂言,惟《詩》及《周禮》未就。《周禮》則其孫當伯尚補之,今世所傳《三禮考注》非公書,蓋晏壁所為也。康熙丁丑五月,西吳書賈以抄本《周禮經傳》十卷求售,紙墨甚舊,題曰吳澄著,中間多有改削,又有粘簽,其議論序次,均不同於《考注》,疑是其孫伯尚之書,然無先公字樣,但有“聞之師曰”之文,不審為誰所撰也。
○錢氏《冬官補亡》跋
《冬官補亡》三卷,錢氏<隻>所撰。按說《周禮》者,言《冬官》不亡,散見五官中。故自臨川俞氏而後,多以意取五官之屬強補《冬官》,獨錢氏據《尚書》、大小《戴記》、《春秋內外傳》,《補亡》凡二十有一:曰司空、曰後稷、曰農正、曰農師、曰司商、曰甸人、曰火師、曰水師、曰舌人、曰工人、曰舟虞、曰匠師,則本諸《國語》。曰寄、曰象、曰狄鞮、曰譯,則本諸《王制》。曰野虞、曰工師、曰舟牧,則本諸《月令》。曰工正、曰圬人,則本諸《左氏傳》。不襲前人之言,可謂溫故知新者矣。<隻>初名士馨,字稚拙,平湖人。
○跋陸氏《儀禮釋文》
陸氏《釋文•序錄》載注解傳述人,於《儀禮》有鄭康成注,此外,馬融、王肅、孔倫、陳銓、裴松之、雷次宗、蔡超、田之、劉道拔、周續之,凡十家。云自馬融以下,並注《喪服》,考《隋•經籍誌》,十家之中,惟載王肅《儀禮注》十七卷,其餘未嘗有全書注也。《舊唐書•經籍誌》於馬融《喪服紀》下云:“又一卷,鄭玄注。又一卷,袁準注。又一卷,陳銓注。又二卷,蔡超宗注。又二卷,田僧紹注。”亦未載諸家有全書注。至《新唐書•藝文誌》,始載袁準注《儀禮》一卷,孔倫注一卷,陳銓注、蔡超宗注二卷,田僧紹注二卷。並不著其注《喪服》。則誤以《喪服注》為《儀禮》全書注也。下至鄭氏《通誌略》,既於《儀禮》全書注,載袁準、孔倫、陳銓、蔡超宗、田僧紹姓名,而又於《喪服》傳注五家復出。由是西亭王孫《授經圖》,焦氏《經籍誌》皆沿其誤,當以陸氏序錄為正也。
○《儀禮逸經》跋
臨川草廬吳氏所輯《儀禮逸經》八篇:《投壺》也,《奔喪》也,《公冠》也,《諸侯遷廟》也,《諸侯釁廟》也,《中霤》也,《禘於太廟》也,《王居明堂》也。傳十篇:《冠義》、《昏義》、《士相見義》、《鄉飲酒義》、《鄉射義》、《燕義》、《大射義》、《聘義》、《公食大夫義》、《朝士義》。元時太學雖有刊本,而流傳者少,楊東里搜訪十餘年無所得,後乃得之。傳聞沅州劉有年,洪武中為監察御史,忤旨去官,建文初起,知太平府事。曾上《儀禮逸經》十八篇,或云是永樂間事。成都楊用修、上元焦弱侯惜當日廟堂諸公,未加表章,旋就湮沒。吾意有年所進,即草廬本爾。故八經十傳,適合其數,彼時東里諸公,知為草廬書,無足表章者,竊笑經生之少見多怪也。
○讀《聘禮》書後
《記》曰:“久無事,則聘焉。”蓋諸侯之邦,交歲相問也。為之賓介者,亦得私面私覿於君卿大夫。其於幣,宰書之,宰夫具之,史展之。於玉,賈人啟之,宰執之,使者受之。張旃於竟,迎者士,郊勞者大夫。賈人拭圭,有司展幣。覿用束錦,賄用束紡,無不以告諸人者。近世諱賂之名,相問者惟恐人知,有聞,則法吏必按以法。豈今之禁令,固有善於古者與?夫無事而不相問,此有事之所以載寶而求也。嗚呼!聘禮之廢,苞苴所由行乎。
○跋《大戴禮記》
《大戴禮記》本無甚蹖駁,自小戴之書單行,而《大戴記》遂束之高閣。世儒明知《月令》為呂不韋作,乃甘棄《夏小正》篇不用,殊不可解。學齋史氏繩祖,其論說亦不取《大戴》,然由其說推之,則《大戴記》在宋日曾列之於經,故有十四經之目,此亦學者所當知也。
○石經《月令》跋
諸經垂世,《禮記》間雜秦漢之文。然一入《小戴記》中,群儒恪守其說。雖以天子之尊,大會講殿,議有異同,文無更易。《月令》自漢以來,篇居第五,本在《王制》之後。唐明皇乃命李林甫等刊定,冠諸四十九篇之首。既亂其篇次,又增益其文,每月節分中氣,當不韋作《呂覽》時,懸之國門,人莫敢增損一字。豈意數百年後,有弄獐杖杜,不識字之李哥奴,逢君之惡,肆行改竄,可謂無忌憚之尤者也。至十月中氣,分小雪後天氣上騰地氣下降為一候。以閉塞而成冬為一候,更屬可笑。沿及宋元,說經者逞其私智,移《易》、《尚書》,離析《大學》,筆削《孝經》,變置《周官》,出入《風》、《雅》,皆唐之君臣為之作俑已。
○《呂氏春秋集解》跋
《春秋集解》三十卷,趙希弁《讀書附誌》第云東萊先生所著,長沙陳邕和父為之《序》,而不書其名。蓋呂氏自右丞好問徙金華,成公述家傳,稱為東萊公。而居仁為右丞子,學山谷為詩,作《西江宗派圖》,學者亦稱為東萊先生。然則呂氏三世皆以東萊為目,成公特最著者耳。陳氏《書錄解題》撮居仁《集解》大旨,謂自三傳而下,集諸儒之說,不過陸氏、兩孫氏、兩劉氏、蘇氏、程氏、許氏、胡氏數家,合之今書,良然。而《宋史•藝文誌》於《春秋集解》三十卷,直書成公姓名,世遂因之。考《成公年譜》,凡有著述必書,獨《春秋集解》不書,疑世所傳三十卷即居仁所撰,惟因陳和父之序無存,此學者之疑未能釋爾。同里徐亭從予學《春秋》,書以示之。
○嚴氏《春秋傳注》跋
《春秋傳注》三十六卷,烏程縣學生嚴啟隆爾泰撰。爾泰名注復社,甲申後,遁跡自稱巔令子,始為是書示生徒,以胡氏為非,不敢盡糾其繆。錢尚書受之,勸其改作,乃復點竄舊稿成之。繹其辭,庶幾針膏肓而起廢疾矣。康熙戊子二月,竹老人書,時年八十。
○《六經奧論》跋
世傳《六經奧論》六卷,成化中盱江危邦輔藏本,黎溫序而行之,云是鄭漁仲所著,荊川唐氏《輯稗編》從之。今觀其書,議論與《通誌略》不合。漁仲嘗上書曰:“十年為經旨之學,以其所得者,作《書考》,作《書辨訛》,作《詩傳》,作《詩辨妄》,作《春秋考》,作《諸經序》,作《刊謬正俗跋》。五六年為天文、地理、蟲魚、草木之學,所得者,作《春秋列國圖》,作《爾雅注》,作《詩名物誌》。”而《奧論》曾未之及,則非漁仲所著審矣。
○《石藥爾雅》跋
唐元和中,西蜀人梅彪撰《石藥爾雅》。醫方以藥石並稱,《爾雅》止釋草木,石不及焉。宜彪取其隱名而顯著之也。《自序》言:“眾石異名,象《爾雅》辭句,凡六篇,勒為一卷。”而白雲霽《道藏目錄》作二卷,疑後人附益之。唐代遺書,傳世者罕矣,乃抄而入諸經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