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天下》隆庆天下(45)
姜是老的辣,徐大人躲入了舱里,拿着屎遁保命。崔中久自也不再为难他,只淡然道:“好啦,徐大人走了。咱们也可以办正事了!来……小崔,我给你引荐引荐……”说着拉来了那个带剑的老者,笑道,“这位便是‘高丽名士’柳聚永,当年北平一行,他也陪着我主‘神“功大王’一块儿去了燕王府,想来你也还记得他吧?”
崔风宪适才与柳聚永对过一掌,自知此人功力深厚,隐隐然有着内家根底,想来年轻时定曾在中原名山习过艺。他打量那人一阵,骤然醒悟道:“是了,‘高丽剑’柳聚永,他是关外铁松派的传人,练过‘寒冰神掌’。”
崔中久笑道:“好眼力。柳名士的拳脚走的是中原的路子,不过他的剑法可是地地道道的‘高丽古剑’。敝国剑客成千上万,能使这般剑法的,不过他一人。”
崔中久号称“百济国手”,虽说身有残疾,却是爽朗健谈,十分豪迈。那柳聚永则是容情肃穆,看他入场以来一言不发,对身旁事也毫不在意,一双目光只停在脚边三尺,说不出的阴森古怪。
崔风宪冷笑道:“‘高丽柳聚永、百济崔中久’,你俩可是焦不离孟啊,看你们这等阵容,该不会连‘神功大王’也要现身了吧?”
崔中久皱眉道:“小崔,我主‘神功大王’谢世已久,请你莫拿此事玩笑。”他左顾右盼一阵,忽道,“倒是你家老大‘崔无敌’呢?怎地咱们说了好一会儿话,都没见到他人啊?”
昔年永乐帝座前的武官,排名第一的便是崔风训,武功之高,足与魏宽并肩,想来对方必是心存忌惮。听得此言,崔轩亮眼眶一红,崔风宪也是长叹一声,那“百济国手”心下一凛,道:“怎么?令兄不在船上?”
崔风宪自知隐瞒不过,忍不住微微叹息:“也罢了,多蒙中久兄垂询,家兄谢世已久,不管咱们说了多久的话,他都不会出来了。”
崔中久啊了一声,拱手道:“原来‘崔无敌’已经不在了,可惜、可惜,中原武林痛失英才,让人不胜惋惜。”说话间便朝“柳名士”瞧了一眼,两人目光相对,均知敌方少了一个厉害人物,不由都松了口气。
当年崔风训外号不少,打架时若是震断了大树,便给人笑称“摧枯拉朽”,若是打伤了什么成名女侠,便给人戏称为“辣手摧花”,打什么、坏什么,久而久之,便赢得了一个“崔无敌”的外号。如今哲人已远,典范不在,一会儿双方若是动上了手,崔风宪已是孤掌难鸣。
三十多年前,北平曾有一场夜宴,款待了一群朝鲜宾客,在座的除了永乐大帝、神功大王外,面前的“百济国手”崔中久、“高丽名士”柳聚永、“八方五雷掌”的创始人崔风训、崔风宪两兄弟,以及后来离开中原的“元元功”传人魏宽,全都是座上佳宾。
想那京城本称大都,自给太祖攻破后,便改称为“北平”,当天一场夜宴,永乐大帝还未登基,还仅是镇守北平的“燕王”,至于朝鲜的“神功大王”李芳远,那时也仅是个无权无势的世子,只因奉父亲李成桂之命,前来南京面谒太祖,途中经过北平,拜会了燕王,方才有了这场冠盖云集的“王府夜宴”。
往事如云烟,皆从眼前过,几十年过去,如今“永乐大帝”已然驾崩,“神功大王”也早已谢世,当天在场的或死或散,只剩下自己一个糟老头,在此孤孤单单地抵挡朝鲜大军。
想起了过世的大哥,崔风宪心下一酸,眼眶竟是微微一红。他不愿在强敌面前失态,当下转过头去,朝海里吐了口痰,道:“来吧,咱们闲话少说,中久兄有何吩咐,这便划下道儿来,崔某这里听着。”
满船老的老,小的小,只有一个崔风宪能打。那“百济国手”不自禁地笑了,道:“我方来意如何,您也是明白的。还请阁下把那东瀛人带出来,也好让咱们回去交差。”
崔风宪冷冷地道:“中久兄,到底那东瀛人姓甚名谁、犯了什么法,你可否说个明白?”
崔中久转头去看那英俊公子,待见他摇了摇头,便道:“不瞒老弟,那东瀛人作奸犯科,与谜海里的倭寇大有干系,我得带他回去受审。”崔风宪哦了一声,问道:“受审?抓到了倭寇,你们一向不都现宰么?什么时候要受审了?”
崔中久淡然道:“这你管不着。”
此行朝鲜人闪闪躲躲,虽然一口咬定这东瀛人便是倭寇,可问起此人是何来历,有何犯情,却始终讳莫如深。崔风宪是个老江湖了,如何不知其中有鬼,便只打了个哈欠,笑道:“好一个管不着啊,你管不着我、我管不着你,中久兄快请回吧,大家来个三不管。”
崔中久沉下脸来,道:“小崔,我念在相识一场的分上,不想一上来便大动干戈。奉劝一句,趁早把人带出来,大家日后还好相见。”崔风宪淡然道:“要是我不肯呢?”
百济国手面无容情,道:“那就打吧。‘高丽剑’柳聚永,‘百济刀’崔中久,两个老的随君挑选。”崔风宪嘿嘿冷笑:“怎么?不想一拥而上么?”崔中久摇头道:“朝鲜武人,从不以多欺少。你一会儿只消能打败我俩任一人,便有资格与我家公子比斗。”
崔风宪皱眉道:“你家公子?他又是谁了?”
崔中久淡然道:“目重公子。”崔风宪大吃一惊:“目重公子?这外号是……是从他的眼瞳来的吧?”
崔中久转身回头,待见那英俊公子微微颔首,方才道:“我家公子出身平壤道,受封为‘华阳君’。姓氏不可直呼。江湖中人都称他做‘目重公子’。你这般称呼他,便也是了。”
崔风宪冷笑道:“TMD,姓名还得避讳啊?敢情是个天大的官儿吧?”
崔中久听他说了粗口,眉头不禁一皱,道:“你错了。‘华阳君’不是官,也不是民,反正他就是‘目重公子’。你若喊不习惯,不妨称他为‘华阳君大人’。”
崔风宪笑道:“大人个屁,似你们这般小人行径,还真是罕见啊。说什么不以多欺少?这当口还不是来了车轮战?”崔中久淡淡地道:“你放心,一会儿你与我家公子动手,他三招内若不能取你性命,便算他输。”听得此言,崔风宪悚然而惊:“取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