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天下》隆庆天下(31)
小秀听得满面艳羡,低声道:“二爷,我也想练武防身,你可以教我几招掌法么?”崔风宪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姓崔才行。”众人心下恍然,方知这套武功传子不传女,绝不能授与外姓。小秀黯然道:“那就没法子了,我……我还是乖乖当丫环吧。”
崔风宪微笑道:“谁说的?你若进了我崔家的门,老朽倾囊相授。”听得此言,崔轩亮双目发光,小秀则是羞红过耳,赶忙转过头去,不敢接口了。
徐尔正咳了一声,崔风宪则是心下一醒,想起这趟路本是来给侄儿提亲的,可别到处给侄儿吆喝探路,届时到了魏宽面前,却要如何交代?他自知失言,正想顾左右而言它,却听小茗问向徐尔正,笑道:“老爷,为何崔二爷要千里迢迢过来提亲呢?可是和魏家过去有什么渊源?”徐尔正道:“崔家大爷在世之日,与魏宽有八拜之交。”
崔风宪道:“徐大人,当年家兄与魏宽结拜之时,你好似也在场,是么?”徐尔正微微叹息,道:“光阴催人老,什么都是零零落落了,唉……几十年过去,当年的英雄少年,如今儿女忽成行……”崔轩亮眨了眨眼,道:“徐伯伯,您和我爹认识么?”
徐尔正道:“这个自然了,你爹爹年轻时性子爽朗,人缘很好,京城里老老少少都喜欢他。”崔轩亮哦了一声,又道:“那魏宽叔叔呢?他人缘如何?”
徐尔正叹道:“你那魏宽叔叔少年登科,乃是永乐帝座下头牌护卫,堪称大内第一高手,满朝文武只消见着了他……嘿嘿……”说着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崔轩亮却不管这些,忙道:“魏宽叔叔是大内第一高手?难道比我爹爹还行?”徐尔正笑道:“这我可不敢说。到时你叔叔不服气了,可别害得我吃排头。”
崔风宪哈哈一笑,道:“大人说笑了。天师龙帅,排名俱在八虎之上。家兄自当其后。”徐尔正微笑道:“你说这般话,小心你大哥晚上过来找你算账。”
崔轩亮忙道:“你们先别打岔。徐伯伯,到底魏宽叔叔有何本领,怎能排到我爹之上?”徐尔正道:“这是有来由的,相传他练成了一套厉害武功,称作‘元元功’,燕山八虎敬畏他,便尊称他为‘龙帅’。”崔轩亮纳闷道:“‘元元功’?那又是什么东西了?”
徐尔正并非练武人,自也不知“元元功”的来由,崔风宪便解释道:“咱们正教武林有三大护法神功,俱是前朝所传。一是‘丹鼎派’的元元功,落在淮安魏家庄手里,一是道家北祖‘隐仙派’的纯阳功,落在武当张三丰手里,还一个则是……”
崔轩亮大喜插话:“我知道,还一个便是‘八方五雷掌’,落在咱们安徽崔家手里!”崔风宪摇头道:“那倒不是。三大神功里的最后一套心法,便是达摩秘传的‘易筋经’。”崔轩亮喃喃地道:“少林寺的易筋经……那……那咱们家的‘八方五雷掌’呢?难道……难道不及这些功夫么?”
崔风宪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当年永乐帝东征北讨,你爹爹随他出征打仗,咱们家的掌法也随之扬威天下。只是这三大古神功源远流长,有的是东西两晋遗留的仙法,有的是南北两朝创下的神功,成名都达千年之久。加上这三套功夫练法太过艰涩,往往两三百年里才有一个传人,方才给人公推为武林瑰宝……”
听得爹爹的武功不在其列,崔轩亮自是怏怏不乐,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徐尔正察言观色,猜到了他的心事,便安慰道:“世人厚古薄今,昨是今非,由来已久。孩子,等你日后把功夫练好了,世上还有谁敢瞧不起你爹爹创下的功夫?”
崔轩亮少年心性,听得长辈慰勉,登时奋力颔首:“没错!等我练到了天下第一,武林里可就是四大神功了。”徐尔正抚掌大笑,崔风宪也是满面笑容,想来他日夜引颈,都在盼望这句话了。崔轩亮眉飞色舞,又道:“徐伯伯,到底我爹是怎么和魏叔叔拜把子的,您可以说说么?”
徐尔正微微一笑,道:“这要从他俩的一个心结说起。”崔轩亮愣道:“心结?他俩不是很好么?为何会有心结?”
年纪越长者,越爱谈往事。徐尔正早已憋了满肚子话,只听他呵呵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当时永乐大帝麾下人才济济,分驻内外两地。这内者便是所谓的‘大内’,掌管着干清门以南、承天门以北。至于‘外’这个字,指的便是‘凤翔’、‘豹韬’、‘虎威’等等卫戍兵马。”
崔轩亮家中是世袭军户,每年领有百石俸饷,当即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批兵马驻扎京郊,便是现今的‘京畿三大营’,对吧!”
听得孺子可教,徐尔正自是捻须微笑,道:“没错。你爹爹在世时是燕山前卫的都统领,魏宽则是永乐大帝的贴身随扈。他俩一个以‘八方五雷掌’闻名于世,一个则以‘元元功’享誉天下,都是不可一世之人。彼此相互闻名,却没较量过。”
崔轩亮笑道:“难怪他俩有心结,原来一个是周瑜,一个是诸葛亮啊。”
既生瑜、何生亮,江山每得才人出,总想独领风骚,难免有此感慨了。崔轩亮忙道:“那后来呢?他俩又是怎么拜把子的?”
徐尔正笑了笑,他提起了茶杯,道:“其实你爹爹的性子和魏宽相反,彼此没交情,相互间也不来往,若非为了那场大械斗,他俩绝无机缘结识。”
崔轩亮惊道:“大械斗?是‘京畿三大营’和‘大内侍卫’打架么?”
徐尔正哈哈一笑,道:“没错。这事你叔叔也清楚得很。他没跟你提过么?”崔轩亮茫然道:“没有啊,徐伯伯您别卖关子,快说吧。”
海风轻轻吹拂,但见天上蓝天白云,大海一片寂静,让人胸怀大畅。徐尔正啜饮热茶,一边遥想往事,道:“你爹爹十岁从军,早年曾在徐国公手下效力,和鞑子打过大战。本朝创建后,他便给派到了河北,成为永乐大帝的麾下前锋。他这人交游广阔,天性豪迈,对朋友极为大方,却有个坏习惯。”
崔轩亮喃喃地道:“坏习惯?是……是喝酒么?”
徐尔正笑道:“那倒不是。你爹爹身材和你一样,都是大个头,千杯黄汤下肚,视作平常,也没听说他因酒坏事。倒是他性子太过自负,总爱朋友捧着他,所以也得罪了不少人。”
崔轩亮低声道:“是啊……我小时候听娘说过,她说爹爹脾气好烈,耳根子偏又最软,人家几句巴结奉承,他就等着要两肋插刀了。”
崔风宪心下不乐,只重重咳了一声,徐尔正笑道:“对朋友义薄云天,那也没什么不好,不过要是交上了狐朋狗友,那可麻烦了。”
崔轩亮愣道:“狐朋狗友?您……您说的是魏叔叔么?”
咳嗽声响起,崔风宪涨红了脸,猛力咳嗽,几乎老命不保。徐尔正怕他又来责骂侄儿,忙道:“这倒不是,魏宽天生是个淡泊的人,他朋友少,话也少,性子有些冷峻。和你爹爹非但没有交情,彼此还因着下属的缘故,存了不少芥蒂。”
崔轩亮愣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