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15镇国铁卫》英雄志15镇国铁卫(40)
卢云软语相向,胡媚儿却没好气,只狠狠瞪了他一眼,森然道:“走开,不然我射死你。”
卢云平日对这女子嘘寒问暖,执礼甚恭,此时仍是一派温文。他坐入车内,温言道:“胡姑娘,你一路不辞劳苦,先救在下的性命,后又引我生路,此恩此德,卢云永记心头。”胡媚儿冷冷地道:“永记心头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么?”卢云忙道:“在下若能逃脱大难,生回北京,必为你起个长生牌位,日夜替你祈祷。”
胡媚儿呸了一声,怏道:“替你娘烧香念佛去吧,我才不要什么牌位。”卢云大着胆子,握住胡媚儿的手掌,柔声道:“那姑娘要什么?在下力之所及,必然为你办到。”
胡媚儿等得就是这句话,一时媚眼带喜,道:“此话当真?”
卢云双手抱拳,凛然道:“山东卢云言出必行,四海皆闻。”
胡媚儿睁大了眼,用力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你这人真的很好,既仁慈又体贴,不同于那些凶霸霸的坏家伙。”卢云再次拱手作揖,道:“姑娘金口称赞,在下十分荣宠。”他眼望胡媚儿,又道:“姑娘究竟有何愿望?可以说了么?”
胡媚儿脸上带笑,别开头去,柔声道:“卢大人,你说……我这回救了你的性命,顾小姐会感激我么?”
卢云咦了一声,好端端的说着愿望,却怎会扯到顾倩兮身上?卢云一头雾水,只得据实以答:“贱内见识不让须眉,生性更是大方。来日我俩若能返回京城,内子必重重致谢。”胡媚儿俏脸含喜,羞道:“重重致谢就不必了,只要她欢喜我,我就感激不尽了。”卢云连连颔首,道:“这个自然,她一定欢喜你。”
忽见胡媚儿嫣然一笑,低下头去,眼角偷偷望着卢云,脸上却有些晕红。卢云见她这幅神情,不觉悚然一惊,忖道:“这模样好熟,却是在哪儿见过。”正发慌间,忽听胡媚儿轻声软语,道:“卢大人,做人要知足,以后两个服侍你便够了,不准再纳妾了。”
卢云惊道:“什么两个三个?不准什么?”胡媚儿娇躯慵懒,软腻在卢云怀中,轻声道:“卢云……我觉得自己欢喜你,我想……我想嫁给你。”说着此处,双手更抱了上来。
卢云听得此言,不由得脸色大变,忙将她一把推开,惊道:“姑娘此言大大不可!”胡媚儿听得此言,全身好似被泼上了冷水,一张俏脸恁煞惨白。卢云见她神情巨变,不由慌道:“姑娘,您不是对杨郎中情有独钟么?杨大人乃是人中龙凤,世所罕见,对姑娘也是温柔有加,在下朋友义气为先,不敢夺人所好。”
连杨肃观都能拿出来搪塞,还有什么不能推的?莫非一会儿要推给伍定远?胡媚儿大声尖叫,霎时又是一道寒光射来。卢云靠得近,赶忙向前扑倒,无意间却把胡媚儿压在软垫上。正待爬起,胡媚儿却摸出了一柄匕首,喝道:“别动,就这样抱着我。不然姑娘杀死你!”
两人咫尺相隔,身子紧紧相贴。胡媚儿扯开自己的衣衫,露出了软红肚兜,喝道:“抱我!”那卢云却毫无搂抱之意,只是苦笑连连,道:“姑娘,快别这样了,当真难为情。”胡媚儿又羞又恨,她凝视着卢云,一语不发。眼看卢云伸手过来,替她穿回了上衣,胡媚儿再也按耐不住,忽然泪水涌出,哭了出来。卢云哄道:“姑娘,别哭,别哭了。”那胡媚儿却把他推了开来,自行双手捧面,抽噎哭泣。卢云几次伸手轻拍她的后背,胡媚儿却都置之不理。
胡媚儿哭得伤心,垂泪道:“做过坏事的人,终究改不回来么?”
卢云正要安慰,忽听车外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低声道:“没错,木已成舟,如何还能回头?你是永远改不回来的。”那声音来得无影无踪,老迈低沉,似有无限伤感。卢云与胡媚儿听入耳里,都是大感震惊,纷纷喝道:“什么人?”问声一出,那声音却又隐去,再也不闻。卢云拔出云梦泽,低声道:“你在这儿护着孩子,我下去瞧瞧。”不待答应,当即挥舞剑光,护住全身要害,便往车下跃去。
甫一下车,只感寒风扑面,丈许外一名黑衣人迈步飞驰,直朝远处奔去。卢云冷汗直流,好容易摆脱了朝廷追捕,终于与胡媚儿平安来到贵州,倘若给人识破行藏,惹得大批追兵赶到,以后却要如何安顿孩子?卢云有心杀人灭口,当即抽出长剑,全力狂奔。
此时卢云飞奔追敌,胡媚儿便跃下车来察看。眼见那卢云已然追出十来丈,她心中忧虑,就怕卢云有何闪失,但转念想起他方才的说话,心中忽又感到酸楚,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其实胡媚儿适才所言,不过是寻常风尘女子心中所盼。这些姑娘多半情非得已,并非个个玩世不恭,一旦遇上仁慈善良的郎君,往往心中生出期待,就望能尽去昔日之非,再作人妇。她回思生平,自己杀人如麻,为恶着实不少,更因性子自卑暴躁,害了无数好汉,江湖上与她有仇的岂止一家一姓?看来若要退出江湖,嫁入官家做姨娘,这辈子是休想了。她心中悲凉,复又刚硬起来,反正既然错了,那便错到底,沦落成娼妇又如何?万劫不复又如何?咬牙切齿之中,恨不得再杀它几百几千。
她恶狠狠地踢开了地下的石子,掀开车帘,便又行入蓬内。猛然间,身子一震,竟尔倒退了一步,口中更险些尖叫出声。
车里不知怎地,竟然坐着一名蒙面人,看他双目精光闪烁,正自凝视着自己。
胡媚儿尖叫一声,霎时银针便要发出,便于此刻,那黑衣人左手一伸,举起了一样物事,淡淡笑道:“动手吧。”
胡媚儿看得明白,那黑衣人手中举的不是什么兵刃宝剑,却是给自己唤叫阿秀的那名婴儿。此时卢云已中调虎离山之计,只余胡媚儿孤身御敌,她投鼠忌器,深怕误伤婴儿,当即尖叫道:“你要杀我,尽管冲着我来!你……你放下孩子……”
黑衣老人听出她的柔弱,只淡淡地道:“胡姑娘,你生平杀人何其之多,如今为何吝惜一个孩子的性命?你回答我。”听他声音老迈,竟是方才车外说话的嗓音。胡媚儿目光望向婴儿,心里又慌又怕,颤声道:“我……我不知道……”黑衣人冷冷地道:“胡媚儿,只因你心中存了非分之想,你想借这孩子赎你的罪,让你往上攀爬,重新做人。可老朽得告诉你,你太天真了,这是没用的……”他口气转为低沉,幽幽地道:“胡姑娘,既已坠入孽海,便无回头之路,沉沦下去吧……沉沦下去吧……”
胡媚儿听他说破自己的心事,登时放声大哭:“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