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21兵临城下》英雄志21兵临城下(18)
一代真龙,名不虚传,伍定远以单臂抗击四十名高手,轻取全胜。只见他深深吸了口气,左臂倒提楠木,霹雳一声大吼:“陆孤瞻!”
千斤梁木夹带风雷之威,当头砸来,陆孤瞻实在不敢硬接,赶忙向旁侧让。伍定远微微吐纳,半空变招,巨木拦腰扫来。陆孤瞻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能急急向前一扑,趁着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再次抱住了巨木。
砰地一声大响,陆孤瞻痛得面色惨白。此刻江东将士尽给震退,只剩他一人双手紧抱巨木,与伍定远的单臂僵持。
陆孤瞻不能退。在场高手中,只有他能挡下伍定远,只消他退后一步,江东兵马一泄千里,溃不成军,届时千万饿鬼何去何从?为了天下的一点生机,他须以毕生勤修苦练的内力,压住“一代真龙”的无上气势。
“陆孤瞻!”伍定远放声怒吼:“日月旗当前,你如何不跪!”深深吸了口气,左臂扬起,崩开了陆孤瞻的手掌,随即倒提巨木,当头砸下。“砰”地一声大响,陆孤瞻双臂成十,硬生生接下这开天辟地的一击。蓦地双脚脱力,竟已跪倒在地。
“陆爷!”江东兵马见状大惊,纷纷拉弓放箭,盼能逼开伍定远。正统军却提起盾牌,抢前护卫,北关死士更提刀出阵,将敌方驱逐开来。
砰地一声、又是一声,巨木连番击打,伍定远似有满腔怒气无处发,饶那陆孤瞻功力运行已至极点,却无分毫招架之力。连番重击下,慢慢已倒地不起,任人宰割。伍定远殊无宽饶之意,仍是一棍一棍朝背脊狠打,一时间鲜血飞洒,上身衣衫尽裂,露出了一幅猛虎刺花,却是“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此情此景,已非高手过招,而是午门杖刑。阿秀与胡正堂城头观战,不免又惊又怕,万没想到平日寡言慈善的伍伯伯,也有这残忍之至的凶神恶貌。
伍定远已有杀人之志,凭他的真龙之体,便要杀尽这两千兵马,也如探囊取物。只是他无意大开杀戒,他只想找个人祭旗,那便是“江东帆影”陆孤瞻。此人是敌方士气之所系,唯有在天下人面前将他活生生打死,血祭王纛,方能震慑千万饿鬼,逼得他们溃散奔逃。
伍定远神威凛凛,打得怒苍老将俯首称臣,三军士气大振。但听徽王爷高声传令:“全军上前!拿下乱党!”百万大军高声答诺,转眼间“正统军”、“勤王军”,诸军如潮水般反扑而来,大批饿鬼哭叫奔逃,江东子弟虽想上前阻挡,却如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人为刀徂、我为鱼肉,饿鬼们哭得哭、叫得叫,东滚西爬,陆孤瞻也倒在地下,口吐鲜血。堪堪全军覆没的一刻,敌楼上传来沉重呼吸声。阿秀急急回头过去,惊见那位无名大叔提起了一柄剑,看那剑鞘黑黝黝的,不免让阿秀大吃一惊,骇然道:“这……这把剑好眼熟……”
确实眼熟,阿秀家里也有一柄剑,也是这般黑黝黝、亮晶晶。正诧异间,猛听“刷”地一声,兵刃破空声大作,无名大叔抽剑离鞘,光芒刺目耀眼,逼得二童遮住了眼睛。
剑身燃起熊熊白光,皎如日月,但见无名大叔振臂急抛,手中长剑宛如彗星横空,脱手飞出。
长剑划破了天际,连飞数里,直向战地而来,城下却仍打得天崩地裂,上上下下一无所觉。砰砰震响中,陆孤瞻早已趴地吐血,伍定远却无罢手之意。他鼓气怒号,须发俱张,巨木当头提起,正要朝脑门处重重砸下,却听背后气流有异,竟有兵器来袭。
伍定远侧耳倾听,已知来物并非长枪重戟,而是刀剑一类轻巧兵器。他哼了一声,头也不回,铁手后探,径取剑柄,左臂却仍提起巨木,直朝陆孤瞻脑门击落。
长剑夹带刺眼白光,声势雄烈,将近背心数尺,伍定远也已抓住了剑柄。正要牢牢将之紧握,突然破空声消失,静寂悄然,随即一股强猛内力传到,身不由主间,伍定远竟连人带剑转了一圈,那剑也顺势飞出,刺中了巨木。
嗤地轻响传过,剑锋散发熊熊白光,竟将巨木切成了两截。那柄剑不减来势,一路脱手飞出,斜插地下,无声无息间,地下竟给斩出一道三尺长的深沟。
“剑芒?”伍定远大吃一惊,反手拾起长剑,手中这柄剑竟是熟悉之至,却是卢云的佩剑:“云梦泽”!
此时场面混乱,双方兵卒打成了一片。眼看伍定远呆若木鸡,陆孤瞻趁势向后翻滚,砰地一声,跌到了一面皮鼓旁,正要勉力爬起,朝廷军马却已赶上。正要将之擒下,江东子弟兵发一声喊,却也急急抢来接应。双方便以陆孤瞻为中心,抢夺厮杀。
陆孤瞻低头呕血,几番想站直身子,却都没了气力,转头去看弟兄,人人身陷重围,宛如困兽之斗。远方饿鬼也是惊惶害怕,哭叫奔逃。眼看兵败如山倒,陆孤瞻哽哽垂泪,他扶起了地下皮鼓,将一柄长枪折成两断,随即反过手来,重重敲落下去。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越发劲急,怒苍元老拼命敲击战鼓,似要鼓舞全军士气,奈何朝廷兵马势大,却已无力回天。陆孤瞻越敲越快,越发激昂,突然间把断枪抛开,双膝跪倒,仰天大哭:“老天爷!求您开开眼啊!”咚地一声,鼓棒脱手飞出,陆孤瞻也已趴倒在地。勤王兵卒大喜过望,正要捡个现成便宜,却给正统军官喝止了。
这不是敲击战鼓,也非激励士气,而是在向天庭击鼓鸣冤。
陆孤瞻别无依靠,只能向老天爷呼救。他的哭声满是悲愤冤屈,直达九天之上,倘使苍天有情,会否赐下一个回答?
鼓声止息,天地间静得出奇,正统骑兵一齐拉停了缰绳,步卒们也停下脚步,四大参谋围在伍定远身边,人人面色凝重,全在眺望西方大地。
放眼望去,城下旷野空出了一大片地方,饿鬼逃得老远,江东兵马也正向后撤退,天地间只剩一个陆孤瞻。勤王兵卒面面相觑,还未决定抓不抓人,骤然间,人人都听到了微微鼓声。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低荡,似从幽冥地底发出,隐隐约约,渐渐逼近。突然间,鼓声拔高而起,益加焦急,越发响亮。
轰咚隆咚!轰咚隆咚!上天回应了,彷佛天神击起了雷鼓,惊得天地一片震响。前方忽起变故,“临徽德庆”四王急忙抢出,一同伫立日月旗下,突然间,临王爷惨叫起来:“看那儿!”
天地极远处飘起阵阵风砂,望来如同大片乌云,直扑京城而来。燕烽深深吸了口气,立时伏身趴倒,贴耳在地,拿出了斥候功夫。听不半晌,便朝高炯说了几句,高炯微微颔首,转身跳上了一辆投石车,登高远眺。德王爷颤声道:“到底搞什么?谁来说句话啊?”
战鼓惊心动魄,震耳欲聋,正统军身经百战,虽惊不乱。勤王军则是面露惧色,脚下一步步向后退去。高炯从投石车上跳了下来,喊道:“四火儿,鸣金收兵!”岑焱急忙抢上:“又是那玩意儿?”眼看高炯点了点头,巩志立时提气传令:“来人!把都督的座骑牵出来,预备迎敌。”
当当当、当当当,正统军鸣金收兵,众将士如临大敌,顿时结成了阵式,向本阵方位严整撤退。勤王军却是首次遭遇怒苍主力,人人胆战心惊,一发向后奔逃。
西方雷声隆隆,天上黑云来势快绝,越冲越高,越飞越浓,夹带了猛恶风砂,彷佛暴风即将来袭。徽王爷拉住了巩志,低声道:“巩师爷,究竟怎么回事?怒苍兵马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