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胆诗魂》109
她打量着李姑娘说:“你这妮子浑身透着狠劲儿,敢做敢为可爱也可恨。你也还是一个小孩子,你留下了多少杀孽?赶快乾净一下手脚,回家去准备做人家的媳妇儿啦。”
李姑娘大方她并不那么害羞,敲敲头说:“您讲的吧,我还是个小孩子,忙什么嘛!”
吹花道:“你还是要流落在外面捣乱?”
“我也没敢捣乱,眼看过不去,不管不像话,佛说除恶所以振善,杀孽又该怎么样呢?”
“你这一张嘴……”
“姨奶您别生气,您讲了我当然要听,让我办完这一桩事我也就回家了。现在是功已过半,我走了三妹她根本不行,有时太大意,有时又硬不起心肠。
毓青兄弟初出茅芦,怎好言而无信?他答应了十五阿哥给要回软玉鞭,温凉枕,这两件东西还在和 走狗刘三策私囊中。
我们若说强夺,自是不费吹灰之力,可只是个中又得为颜铭老将稍留余地。
他说好听点副钦差,事实上和砷是派了他保驾刘三策,我们如果行劫,姓颜的如何脱得了千系?枉杀一名参将落奸相心目间,等於踩死一只蚂蚁,我们忍得心么?
所以要用计,要保护颜参将安全,要为十五阿哥取回国宝,要使刘三策回朝糊里糊涂挨个坐参。”
说着她得意的笑笑。
吹花也笑:“嗯,你很自负,怎么打算?”
姑娘笑:“我决意如此这般……”
边说边把眼儿看着红娘子和纪翠。
吹花问:“假货鞭枕有了么?”
“我预备好带来的,现藏在阳关谷神庙神匾后嘛。”
“你也知道刘三策他已经动身离开伊犁城么?”
“他恨不得插翅回去缴赃报功,我知道他不会多逗留的。可是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总不怕追不上他。
姨奶,这后半段的玩意马到成功可以不说,我要请示前半段对付准噶尔人,我是不是办得很不错呢?”
她又得意的笑笑。
吹花笑:“嗯,你总是很骄傲。”
小莲道:“那敢呢?您讲嘛,这一阵仗,准噶尔人马伤亡不过数百人,我可以把他们摆布得心悦诚服,不但为国家省却多少人力财力,而且是消灭了眼前无穷祸患。
说天心我是积德,说人事我有功,您怎么好说我种孽呢?”
“你就靠着笨力挽奔牛,暗器射大雕。”
“不,至少三妹的剑会作怪。当然啦,那是全仗您法力帮忙。”
“你还够聪明,剑作怪与我何千?你知道干将剑古之神物,英灵常存不昧,你三妹子一念至诚感动了它,明白了么?
你的铁翎箭一百二十步以内也许还有点力量,那皂雕盘旋三百尺以上高空,你以为行么?”
“谢谢您啦,姨奶……”
她爬下磕头。
吹花笑道:“少露锋芒亦藏拙之道,假使你那一箭扑了空,可不是什么都拆穿了?这也都没有关系,毓青他内功并没练到家,五脏六腑都不很结实,怎么想的你偏要他弄那一手儿。
受了内伤你也不理,不因为他,我才不会找你来呢。”
边说边探手大袖内,怎么摸的摸出一枚灵丹递给毓青笑说:“化在酒里 下,下次再不许瞎来啦。”
毓青一张脸红到发紫,接去灵丹吞服了跪下谢恩。
小莲却也惭愧的闭上嘴不响了。
吹花又说:“松儿,你刚才讲的都不算什么,只有一着棋倒是亏你想得到,你活擒舍棱警告他那几句话值得夸的。
不久时间土尔扈特族酋长渥巴锡,将会挈领三万户部族脱离罗刹来降,这不止是国家的光荣,同时宽解了弘历帝用兵野心,减免无数生灵涂炭,无形中你积下很大阴功,这可喜可贺。
姑娘现在这样办,骐儿、绮春、毓青打夥儿偕行,限今天动身赶返安西取枕鞭,得手后兼程进京,秘密交贝勒裕荣转致十五阿哥就好。
绮黛、小玲暂留此处,等待接收准酋巴图尔珲台吉遣人给你们送来礼物,免得人家远走哈密,宾主彼此招引麻烦。
你和三妹可以改扮冒称翠哥哥,青兄弟前往惠远城协助将军塔奇布,办理土尔扈特族三万户归附事宜。
事毕大家重来这儿聚会,说不定你们七个人还有一番作为。
凡事总是数,要避免也无可避免,我不说破,你们肯协力同心,大概还不至发生多大的困难。
我即要回去老家,好歹说服了你马爷爷,为绮春下定了却一椿大事。
三天后我上北京城给张府十一老姨太请安,连带看看何凤举,然后走济南府接你张大爷和大妈同返哈密。
看明年春天花好月圆你们几个人佳期吉席,我就要长隐深山不再作出岫白云了。
你们歇歇分头各干各的去,我大忙不能多逗留,再见啦!”
说完话,慢慢站起来,眼睛向着每一个笑笑,蓦地举袖一挥,香风起处,影响俱消。
小莲等见惯司空还不怎么样,红娘子、张毓青可都吓得呆若木鸡。
虽然,傅夫人胡吹花人是走了,这些小辈却还是要赶出帐篷外,望空顶礼膜拜送行。
拜罢起立,红娘子蓦地一声长叹。
小莲笑:“咦,春姐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红娘子摇摇头说:“大妹,她老人家到底是人,还是仙!”
“有说乎!”
“我说,要是仙那有人滋味,要是人分明仙威仪……”
“没有人滋味,何以为大慈大悲千手准提?没有仙仪,何以为人世间第一奇女子?人是仙,仙也是人,仲尼说李聃‘老子其犹龙乎’,您也这样寄想好了。
此不足念,我的意思,你们贤伉俪还是赶快准备赶往安西。”
“我以为你应该差遗黛妹妹……”
她的一双美目悄悄地瞟过纪翠,纪翠急忙躲开。
“不,姐不如妹美,妹不如姐俏,量才为用,宜姐不宜妹。”
“俏?你是说我天生下贱,活该要来一下‘身背着花鼓走四方’……”
她也总是心畅,嘴里说话,底下一对小脚这么一踏一踅,柳腰儿这么一软一扭,右手儿这么一抚左肩,左手儿反向背后这么一托,看得满场飞叫出好儿,纪翠却也忍不住笑得扭回了头。
“妙咦,山人亮早算定了您行。”
“呸,亮?你够得上诸葛么,你,了不起梁山泊军师‘无’用,你就晓得了我会这么一套。”
“小调儿三棒鼓,这玩意不是大学问,谁也都还学得来,难得的人才。您不生气,我说给您听。”
“不生气,你说。”
“姐姐、您为人心藏慧珠,身有媚骨,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我见犹怜,那就不要说刘三策……”
“骂得好,越来越不成话嘛。”
“巧取难於豪夺,偷也还容易,我们的决策是掉换――以假易真。这得费一番手脚,那鞭和枕刘贼可能紧收在身边,除非以色迷醉他莫望成功。
姐姐,青兄弟答应了十五阿哥,十五阿哥的意旨在妥慎办理,妥慎两个字促使我们采用美人计,计中人非姐莫属,您好歹作戍这个,要不要我再给您磕头。”
她真的又拜倒下去,红娘子一把拖她起来,扯手帕为她挥去两膝盖灰沙,笑说:“你这两条腿大概是锡做的,我不希罕……”
压低声又说:“说不定我会跟刘三策跑掉,你怎么办?”
“有骐哥哥跟去当大王八,我怕什么……”
红娘子猛的一拳头槌到妹妹的臂膀上,妹妹纵声大笑,顿双足逃入帐篷。
大家回来就又围上了短几,添酒荡菜且饮且谈,只有张毓青尽管呆笑不会做声,他的眼波老是天真的浸着小萱三姑娘。
姑娘如遭水厄,弄得十分不好受。
她轻咬了一下嘴唇皮低骂:“ 瓜,你笑什么嘛!”
毓青红了脸垂下脖子说:“笑也不许笑……”
姑娘叫叫:“不许嘛,怎么样?”
玉簪儿笑:“哟,我还没看见过三妹子这么凶咦!”
小莲笑道:“别看她老实,将来狮吼河东,决不会比令姐妹含糊。”
毓青忽抬头又向他姐姐哥哥呆笑,姐姐哥哥气得跳起来溜。
酒足饭饱,少作休息,红娘子、纪翠、毓青结装上马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