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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庵文集》后集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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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抑庵文集

  钦定四库全书

抑庵文後集卷二十三   明 王直 撰序

会昌侯孙公挽诗序

君子之善闻於天下天下之人慕之而欲其大显於时则必扬其善褒其德而富贵其身俾久生於世而不厌不幸而不遂焉尤必有申锡之命加其位号而播其休声天下能言之士极揄扬之美载之文字刻之金石虽踰百世而不朽皆其贤子孙克为之是以君子贵有後也以今观之会昌侯孙公是所谓善闻於天下而褒显富贵揄扬盛美虽百世而不朽者也公在永乐中以后族之贤居戚里之重宣宗皇帝嗣大宝位重念椒房之懿致位督府遂封会昌伯谨事朝廷敬恭朝夕笃亹亹之诚尽惓惓之忠言必循道行必由义在朝士大夫皆尊而礼焉而公之心久而不怠岂弟君子神明所相以耄耋之年致爵禄之显如松如栢如冈如陵莫不以为宜也何天不憗遗而奄弃盛福当宁兴叹内外惋惜盖君子无所取则衆人亦失其所依於是进爵通侯加以美諡命有司以礼葬焉当世缙绅能文者重公之德宜永存於世而不得久焉作为挽诗歌以送葬吾闻汉世有挽诗二章薤露以送王公贵人蒿里以送士大夫庶人皆哀其命之不长而其死可惜公之尊荣富贵极矣他无可哀也而人犹哀之者非为公也盖为世之人惜也公之子若孙持以属予序故为序之

己未会试録序

国朝受天明命奄有万邦列圣相继所以承天心而固邦本者莫先於养贤其出而用之则莫重於进士之科得人之盛致治之隆自唐虞三代以来莫有过焉者也正统四年行在礼部会试天下所贡士尚书臣濙侍郎臣士嘉以考试官为请上命臣直臣从善其同考官则臣寛臣一宁臣益臣复臣孟韬臣英臣寔臣润生监试则监察御史臣聪臣慎其诸执事皆遴选也夙夜只栗以求称上意于时就试之士千余人拔其尤者百人遵定制也臣尝窃思天之生才固俾为世用然非养育而训迪之亦不能以成其才譬犹大山长原材木所生也必资雨露之润泽日月之照临霜雪之严沍然後长盛而坚致大可以充栋梁小者亦足以备榱桷惟所用之而已成周人才之美诗人歌之曰王国克生维周之桢又曰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此可见也国家之於贤才既养之学校矣闾巷之士感上之德亦莫不兴起励志学问明夫所以修已治人者出而効於用皆竭其才以图报今天下太平将百年虽本於列圣至仁皇上大德之所致然育才之效亦於是见矣诸生遭遇明时得在兹选进而奉清问被荣恩有日也尚思竭诚尽忠卓然有以立於世庶几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小録既成因书以为序冀相与共勉焉

赠工部侍郎周公挽诗序

赠嘉议大夫工部右侍郎周公秉昂之卒也诸子奉葬於其里仙狮石之南缙绅君子之知公者多为挽诗俾执绋者歌以送公而致其哀惜之意葬已然继作者未巳也其子工部侍郎恂如类次成帙属直序之直同郡人而与恂如同年取进士同入翰林凡仕而同朝者三十年盖尝见公而知公之德矣公孝於亲信於朋友厚於姻戚而义动於其乡賙人之急免人之难而拯人於危亡者数数也至论政事设施又有过於人者县之大夫与乡之俊彦皆敬而礼之初恂如为越府长史公已受封如其官及恂如拜侍郎公又得食其禄然家之赀蓄自有余诸子诸孙皆表然能立足以致其乐年几七十以卒朝廷遣官祭之未几而赠侍郎之命下矣生则备其福死亦享其荣可以无憾也而诸公之诗犹哀惜不已者何哉非以公之德足以有为而不得効用於时公之德足以及人而不得久存於世者乎古之君子爱其人而惜其死也则有招而复之之意则今之哀惜公者亦岂人情之能已哉虽然昔之効用而久存者多矣其终得此於人者未必多也盖亦以其实也则後之观是诗者可以知公之实矣故为序之使传焉

送陈照磨致仕序

陈氏与予王氏为世亲盖予之祖母则公培之从曾祖姑予妻则祖母之党也今诸子通婚姻则又联陈氏或陈氏之所自出谓非世亲可乎气类既同而职业又同故陈氏之长者及公培兄弟与予皆莫逆公培往来京师其相爱加厚也今致其事而归意欲得予言予虽不暇安敢爱一言况事有概于心者是宜与公培言也夫儒之可贵非以其诵圣贤之书而服行其道也乎圣贤之道以孝弟为本推之以仁民爱物至於仁义不可胜用然後为至惟予二氏之祖宗既皆以是存诸心而见於行事是以能不戾乎天而天亦不厌历世之久至四五百年虽若无以大过人者而衣冠未尝废此岂偶然之故哉後之为子孙者当何如其用心也祖宗有以啓之而子孙不能继於後将不遂废已乎此予之所以惓惓不忘也今与公培皆老矣而犹窃禄不去公培之归尽儒者之职以示法後辈俾读书行道以求不弃絶於天且不失前人之望非公培当务者乎圣贤之道天道也道之从违则天以祸福应之昩者以天为不足畏故行不由道而欲徼福於天可得邪公培之兄公余以病弃台州教授而归今又得公培陈氏子孙有赖矣予特忧予之子孙有不畏天不由道而天厌之於是而危身辱亲玷累於祖考见弃於士大夫公培宜无吝於教也公培若默视其非如秦越人相视而不加之意可乎君子之道不如是也此予之所以深概于心者故恳恳言之公培必有以亮予意矣

赠徐少卿序

国家置北京而漕运以实之吕梁其所由道也湍流迅激巨石阻厄颏颔张而齗齶露犀兕奋而虎豹争舟上下一失势辄败溺不可收拾然非独漕运为难也东南之人有事於北京及蛮夷海外诸国効职奉贡者亦必由此舟航云集至或旬日不得度公私病之朝廷於是妙简贤才委以经略旴江徐君仪字孟威由给事中往焉君才智有余夙夜尽心往者来者皆称便名誉大振遂陞大理丞既九年又陞少卿然念君久任漕事功效显着猝无可代者因复以委君知君者皆曰详刑虽非细事而漕运实重寄君任之久指挥号令人各当其才是以不劳而事治若骤易之诚难为力古之大贤君子惟其道之行不以内外为重轻君之往宜也君闻之亦曰吾幸蒙上恩备任使苟得効分寸以报知遇斯可矣岂以内外去留为心哉古之大贤君子惟其道之行则既闻命矣其敢不勉予为之喜曰贤哉徐君其能无愧於古之大贤君子哉然予闻之昔者韩侯入觐受命而归诗人作诗送之其首章曰夙夜匪懈?共尔位盖言人臣之道以敬为主能敬则所以修其身者自无不尽宦成而怠者鄙夫庸人之事也然则夙夜匪懈?共尔位其亦徐君之志也与徐君将行其乡友礼部主事黄振宗请书予言为赠遂以赠之

赠宋先生致仕序

正统五年九月翰林检讨行国子助教事宋先生以老求致事盖其年七十五矣行在吏部以闻上许焉先生名琮字万锺与直皆泰和人洪武丁丑礼部会试天下所贡士擢先生第一自是为名进士为御史出为教官又入为给事中刑部检校遂分教国子既满陞秩翰林犹分领教事前後四十余年其文学才行表然暴着於中外受先生之教以有成者盖多矣及是将有请也士大夫咸惜其去曰汉伏生年过九十犹以经学授诸生今以先生之年校之其相去尚远也而何忍遽去使学者伥伥无所依乎且天子方御经筵缉熙圣学左右大臣多知先生以为宜执经备讲论今而求去独无意於是哉先生曰古者四十始仕七十而致事为时用者三十年而已今吾又过其半岂可不知止足之分而失进退之义乎彼非任大责重既老而忘归君子以为贪冒无耻不讥则笑之矣吾岂可似之吾计决矣及得请而归邑之仕者相与具酒殽饯送於崇文门外皆有不忍别之色酒半直起而言曰古之学者必有师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今邑中前辈无存者英俊之士皆有志於学而患不得师先生归矣宜无吝於教也且古之致事而归者大夫为父师士为少师朝夕坐里门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教诸子弟是以贤才多风俗美则夫所以教者固先生职矣先生可不加之意乎先生曰子之言善矣吾敢不诺於是人皆知先生之乐於教泰和之士之学之成者将视昔加等矣故直书其说以送之且以告夫邑之学者使皆知勉焉而且日冀其成也

送祥符知县周士迪序

祥符知县周士迪初以事留北京既受恩得释将复归祥符予友刘顺先尝为开封府学训导知士迪为详谒予求文以送之其言曰士迪临川人始为巴县木洞驿丞以能着称於巴中四川按察佥事梁观荐之擢诸暨知县再调而知祥符盖其读书有守故所至有能声可称也先生不爱一言以华之则幸甚顺先为人师务实行其称士迪当不诬则予何可爱於言哉予闻世之论者云难为令非令之难为也惟其无爱民之心故难耳有爱民之心而不出於至诚则犹不爱也令无诚心以爱民则民亦肆其诡诞以欺令事日以隳而上之责日至此令之所以难也故予尝论夫为令者得百里之地而治之其民以十万计而事之交於民者有不可以一二数欲求其诚心以相应则莫若诚爱以感之之为易也然爱之之道岂止於刑罚之不加而已哉必求有以纾其劳省其费使得遂其生而後已故事有缓急不能免也我必择其宜使便焉杜其所以害事者使虽劳而不尽其力虽费而不殚其财则民生遂矣如是而发於至诚持之以坚久则民岂有不化者哉又岂有肆其诡诞以相欺也哉民化而以诚应令矣事岂有日隳而责岂有日至也哉则令盖不可为难矣昔鲁恭为中牟令能诚心爱人以及乎物故野雉驯狎童子知仁而不掩焉其治效有可徵者夫人患无其才则虽有爱民之诚心而不足以行之若士迪既有才矣而祥符又中牟之隣邑也今之归视前之所施者果皆爱民之政乎若皆爱民之政则将之以不已之诚其治效必有如恭者若犹有未至则加勉焉夫何患不如古人哉予庶几以德爱人者故於士迪不以颂而以规

送龙主事致仕序

古者七十而致事其未七十而病不堪任亦得致事而去则今之所以待夫仕也其德最厚矣夫士之仕者孰无终事之心哉然而风雨寒暑之接於外忧劳思虑之迫乎其中而欲身之不病难矣病而不得以修其职然犹居位不去岂其心之所能安哉上知其然於是而着为令使得遂其志盖所谓君行仁臣行义上下交尽其道者也予尝读周诗而知其所以盛衰未有不本於人事者四牡之使臣劳於王事而不暇顾父母则探其情以劳之故能感人心而成天下之治此所以盛也及其後世有尽瘁事国而上之人漠然不加之意者此北山之所以兴刺也上下不交之谓否而欲其不衰可得邪圣朝之体羣臣使老者得以佚其躬病者亦得以安於医药而无失所者岂非天地生成万物各遂其性之意邪天下归仁同乎二帝三王之盛岂偶然致哉君子於此见之矣予邑龙氏为大家叔粲则其族之贤者也为礼部主事八年勤於其职也至矣去年会试天下士与予偕在院中朝夕不遑暇既罢忽得疾归而治之及朞不能愈则嘅然曰吾受恩厚而病不得终事将柰何乃具以闻上察其实许致事而归予与之有连也将举酒饯焉而叔粲病不饮乃书朝廷待仕者之厚如此以送之用以慰其意叔粲归矣善起居谨药食疾庶几稍瘳歛其所以施於官者而以教於家使子孙皆贤姻族乡党一皆勉於善相与乐乎太平之世则叔粲虽不与政是亦为政之效也於不得终事奚憾哉

送朱教谕考满诗序

泰和素称文献之邦其士大夫服仁蹈义以修其身通今博古以见於行者自古有矣虽其风俗之美而亦学校之教然也国朝设科以来其自学校而升者盖不乏其间褎然冠本经魁乡举及为礼部第一者皆常有焉然为教谕者乃多缺而不备久之得嘉兴祝思诚先生始勤奬励以成士志永乐癸未领乡荐者八人明年八人者皆登进士第又皆在前列由是文风益盛有志之士尤日夜勉励思度越前人而後已祝先生去继其任者建宁陈士希先生益勉士於学士之中选者益多陈先生既满官太学又得今朱先生仲言亦如前之所为为士者益勉永乐甲午而陈德遵遂为天下第一其成进士者又【缺】人岁辛丑登进士者五人而曾鹤龄又魁天下鹤龄虽不自学校出要以学校为之倡也由是天下论士者皆以泰和当甲乙之数於乎盛哉夫学校之教天下皆有也而泰和乃当甲乙之推者岂有异哉为士者勤学而不懈为师者劝勉成就之至也朱先生今以考绩上京师邑之耆儒杨仲基陈仲亨等相率赋诗以赠之而命予为序予谓朱先生之名有不待言而显者盖世之观人者视其绩而已人知泰和之士之盛如此则朱先生可知矣非朱先生学问有诸已其能致是乎虽然予又为先生虑也今制教谕成才之多则陞为郡博士或遂入太学为助教学正今之去其陞也审矣然人谓泰和之士之盛皆出於先生而皆以是望焉先生宜有以应之矣夫勤学尚志之士所在皆有之劝勉成就之至在先生而已虽予亦不能无望也先生永嘉人永嘉文献之地在宋之时有君子出焉其英伟豪杰之才聪明特达之见雄放宏博之论少有能当其锋者先生其乡人盖有所得者也其善教宜矣予为序其赠行之诗既述泰和之士之所由盛而必及此者使人知先生之学有以也

曾氏讌集诗序

曾先生存礼忠厚人也居泰和柳溪上嚣然自足无所求於世而世之人皆敬之其子质中有文学行艺为乡人弟子师孙良亦以明经举进士为业其幼者皆聪慧向学於是先生益有以为乐客至辄置酒相懽而为宾客者亦皆为先生乐之岁之辛丑九月戊寅先生有菊一本方盛开其姻友浙江按察佥事郭君公绪往观焉而予亦适以事至其家先生大喜曰二公吾素所厚者然别去十余年始一见昔之壮者强强者老今又将先後去矣而吾亦颓然益以老不知何时再见而乐也盍少止论旧乎固留予坐先生出酒与郭君饮之而饮予以茶约半如酒之数相与道昔时事杂以谐嬉恍然不知日之暮也而先生意不已焉父子祖孙更引满劝郭君曰王公既不可强则舍此复何之乎郭君亦感其意之勤欣然为举釂或一饮或再饮而後止盖臭味之同意气之合有不知其然者矣质中曰人生会合之不可常如此是宜有纪也因以舍此复何之五字书为丸乱器中各探一言为韵赋诗一首而先生醉矣各罢而去明日诗成皆谓予宜序予谓先生居太平之时而享寿考康宁之福且有贤子孙以世其家其得於天者厚矣而又笃於朋友之谊如此岂人之所能及哉然则是诗也非唯以见一时之乐盖其三世之美在焉是可传也故为序而不辞

冯氏世德渊源序

祈门县令浮梁冯诚録其世系事实为一卷名曰世德渊源因兵科给事中戴君弁请予序其端戴君之言曰冯於浮梁为着姓其始居歙之黄墩在宋之时有讳宣者为润州判官其子羽官至户部尚书羽之孙实为宣州推官盖衣冠之族也实曾孙三人始自黄墩徙浮梁择胜地以居长曰某居东乡之高岭仲某居南乡之湘湖季某居北乡之禄角皆蕃盛诚则湘湖之後也其前之显者多矣元季兵燹族谱残缺诚之曾祖退安先生良辅尝加考订而於本宗特详焉盖诚五世祖讳光夫号月屋先生以明经为宋长芗书院山长四世祖讲国纲号南窗先生仕元为兰溪州都目曾祖退安隐居不仕以学行为人师祖大志洪武中聘召论治道以疾辞归老於家父溪翁号渔乐闲居乐道以吟咏自适盖超然於物之外者诚幸蒙家训以科第入官恒虑世德之久而昩也乃録以示後人俾善继之永勿坠愿先生为序之予不得辞夫所谓硕大之宗者皆由世德之盛然後能维持於久盖仁义得於已斯足以获乎天天固维善是佑也然昔之人有务德而不至於久者未有不德而能久者也务德而不至於久盖莫之能继也况於不务德者哉是以君子贵世德也晋之栾氏贵卿之家也武子之德晋人盖比之召公子黶以汰虐继之及武子之施没而黶之恶彰故盈蒙祸以偾其宗由是观之前人之德不足恃以久而唯能继其德斯可以传於久然则为人後者奚可不务德哉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之云者累而蓄之之谓也积之诚厚则其庆有余矣冯氏子孙尚世世勉之哉是为序

胡琼彦璧字序

胡生琼者新宁教谕用亨子也冠而字之曰彦璧今年举教官来北京其师邵阳教谕锺尚清尝从予游亦考绩在吏部因以彦璧见予而以名字之义为请曰愿有朂也嗟夫彦璧子之父师所以命子者至矣奚待予言哉琼玉之美者诗所谓琼瑶琼琚琼玖是也而许氏以为赤玉前辈非之则琼为玉色之美信然也夫玉之为用衆矣圭璋琬琰珩璜琚瑀皆玉为之今字子而以璧者盖举其大者言也璧之为用莫大於礼夫若子男所执则又以养人安人为义夫其用之通於上下如此岂瑕玼玷缺者所堪必其美者也然则子之名与字岂徒假借以称道也哉古之君子盖比德於玉礼之所记可见矣子当勉夫仁义礼智之德使和顺积中英华发外则其晬然盎然者即玉之美之着见者也由是用之於上下无往而不宜矣虽然人非上知盖不能无过如玉之制器而或有玷累焉亦在治之而已人有过而改之则其为德也全玉有玷而治之则其为器也贵子诚有美质然予愿子有过而改焉以至於德之全足以达於上而益於下然後无愧於命字之意昔赵人有璧其直十五城以予观之果可以用於上下岂直十五城而已子能勉於自治而至於德之全则其为用大矣教官之得与否何所加损哉子其勉之

送沈县丞序

姑苏沈友发为丞於襄垣既三年以考绩来京师援例复职去稽勲员外郎韩禋素与善也命画者绘为送别图而求能诗之士赋诗以送之复请予为序予谓朝廷以百里之县付之令而以丞佐之所以厚民也故凡一邑之人寒者欲衣饥者欲食寃抑者欲得其理劳苦者欲得其安皆於县令丞望焉而为令丞者当思朝廷委任之意下民属望而皆尽其心使无饥寒愁叹之声则其职尽矣夫民无饥寒愁叹则给足安乐可知也以素给足安乐之民而率之以趋事赴工岂有怠废之患哉此为县令丞者所以为重也然尝思之丞所以佐令惟事之宜而已非欲苟为异同也是故令果贤其所施者皆宜丞将顺以成之矫矫而为异不可也令果不贤其所施者有未宜丞当举正而行之翕翕而为同不可也矫矫而异翕翕而同则事斯败而职斯旷矣县安能治民安可望哉然世之为令者或不识其非不惟丞之谋专而自私者有矣斯二者皆非也能久於其职者亦少矣友发丞襄垣经三年之久其能不苟为异同而善於其职者也今之去而益尽心焉使一邑之人给足安乐而兴起於事功则九载考绩循次而陞大邑佐大郡皆可冀也惟在勉之而已予不识友发且不暇为文然而为之序以告之如此盖重稽勲之请而亦欲成其美也诗凡若干首系于下方云

送王生序

金谿王生祯奉其父泉坡公之命归视坟墓于金谿以予为父执也求予一言以自勖予谓公之学行表然为望於中外生奉庭训足矣而何取於予言哉念予与公交好四十年契谊之笃非他之为朋友者比则予之於生可爱一言邪虽然予所欲言者皆天理之常人道之当然非有异也试相与诵之子夏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孟子曰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是孝弟者天理之常人道之当然不可不务也常人於是有未至君子固责让之若仕者之子弟则责让加焉责之甚者爱之深也夫孝弟之行岂止於事亲敬兄由是推之忠於君弟於长信於朋友睦於宗族厚於乡党州闾又推而至於事物之细微皆当理而无私适宜而不谬然後已此所以为仁义之实尧舜之道亦不过是也今仕者之子弟务此者有矣其不务此者不可谓无也矜才怙势以自逞於利欲之途於其父兄且不恤况推以他及乎盖有责让所不能加而徒为之长叹者也生资禀质厚未汨於利欲其事父兄庶几不悖是道若推行与否生盖知之矣生勿以所能自足务推之以极其至始为孝弟之士终为仁义之君子则无愧於父兄而予亦有耀矣且仁义天爵也天爵修则人爵至彼汲汲於求而悖乎道者未见其必得也生勿以累其心予之告生如此生以为何如祯拜曰先生爱祯厚矣祯敢不勉一时赠行者皆以诗遂书予言授之俾弁诸其首

龙氏襍画卷序

襍画一卷予姻戚龙叔粲甫所藏也叔粲与子士郁皆贵显於时然世俗之所好者皆弗好而独爱画与之厚者多以画遗之叔粲取其襍碎者萃为一卷持以告予曰粲忝备官使敬恭朝夕不在公署在朝廷汲汲焉以修其职於夫山川草木之类昔之所以娱耳目悦心意者虽或此所未有纵有之亦不暇顾甚矣其卒卒也幸而少间惟取此閲焉凡向之所爱者一举目见之不出户庭之间而若自适於湖山千里之外释烦抱而畅雅怀盖有得於此矣予视之画十有二幅山水一梅二松梧兰竹四蒲萄春草菊各一鶺鴒一最後松鼠终焉嗟夫叔粲子可谓善於取乐者也人之出处不能同其所以为乐亦异是故有爵位之荣者则必以行道致治为心居幽闲之地者然後留意於山水草木之娱势不可得而兼也今子托意於画以足其所好盖兼贵贱之所乐者而尽得焉亦何其快哉然予闻之君子於画非但以供玩好亦将取益乎已也古之豳风是已今画中所载山之静水之动石之磊砢人之或行或止与夫植物之清贞芳洁滋蔓而纷敷羽虫之安驯毛虫之睢盱窥伺皆极其摹写之妙非所谓万物各安其所各遂其性之谓乎子之於仕方进而未巳也观山之凝重而以益吾仁观水之流行而以广吾知观石之坚确不移以厉吾所守推而行之使天下之物无不安其所遂其性则子之乐将有大於此者画云乎哉叔粲喜曰先生之言善矣粲不敏而愿学焉请书于卷首庶每览之而不忘遂书之

送杨孟硕还乡序

予泰和多故家然其德业有继久而益盛者可数也以今观之盛莫若杨氏凡其既远与予所未知者皆不论举其近而可知者吟窗先生盛德君子仕元为循吏以翰林待制终于家有传在国史於今则少傅公也文章德行嘉言谠议彰信於朝廷而孚闻於天下其所以重杨氏者岂特汉之伯起哉故泰和之族以杨氏为甲由是而知凡祖宗树立於前者苟无贤子孙继之萎薾不振盖宜也且均之为子孙而承高明之世者为最难盖祖宗之德一有不肖则非所以为继而见咎於君子细人之媢嫉者即相与滕口呴小为大举似为真使人将无以自白故盛德者之子孙必无间然庶可矣於乎岂非难哉虽然自常人之蔑理徇欲者视之则诚难矣若夫好德之士非道不言非礼不行人非善不交物非义不取从容於矩度之中则於光祖宗裕後嗣若未见诚难者是以君子贵世德也杨氏自唐虞部侍郎辂至今少傅公盖五百年而益盛非偶然也世德以维持之也杨氏之昌大有穷哉少傅公之子孟硕去年来觐省於北京循循守礼法日侍公左右听诲言既易寒暑矣今奉命归理其家而犹拳拳於庭训若不忍去朝夕盖好德而思勉焉者贤矣哉孟硕也世之妄子弟乐去其亲以适已自便岂不有愧於孟硕哉然予闻之人子之贤要在成其亲之志不以奉朝夕为足也孟硕归矣以所闻於公者拳拳服膺焉谨其言行而辅以益友德业之盛足以光前而裕後此则公之志而孟硕成之韩子所谓志养者也孟硕将行自少傅建安杨公以下皆作诗送之予最故序其说以弁诸首云

送萧余隆诗後序

今年夏予至北京见余隆读书於彭士扬先生所吾邑宦游之士与凡以事来京者皆与士扬相往来暇则合坐论道理语故实继以诙谐笑嬉譁然不知日之夕也余隆处座隅展卷吟诵未尝剿说谰语有疑则问问已则坐诵如初诸公见其专慤皆爱之未几辞归永清省其父去三月复来则告予曰生以父命归乡里不得留此卒业矣为之柰何予曰尔其归哉父命不可缓也古之学者虽有师然未必皆成於师师者指引开导而已精意以索之勇往以求至焉则非师之所能必也昔者铜陵有豪宗尝命儒训子弟耗其千金之产卒无成至相诋訾以为谚莫肯命儒者眉山有大儒少不喜学人怪而问之不应既三十乃自闭户五六年尽通六经百家之说遂以文名动天下夫是二者岂皆由师哉勉与不勉而已尔归而勉焉不患其无成也不然则虽使为师者日夜提耳而命之徒见其烦何益於学哉且夫学者学圣人之道也道莫盛於尧舜而孟子以为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盖孝者仁之实弟者义之实其在人非远也其为事非难也由已而推之以达於国家天下则於平治也何有故云然尔来省父於永清今又归以养母又能卑让於长者而不敢先焉则於孝弟知所用力矣勉而修之至於仁义不可胜用然後为学之成夫自永清至泰和盖六七千里如此其远也苟力行而不止其至可以月日冀尔之於学亦由是而已归而勉之毋自止焉则善矣何徒眷眷於此也余隆喜曰生归请事斯语矣於是士扬率诸能赋者作诗送之予即书所以勉之者于後云

送杨孟辩南还诗序

吾邑杨孟辩其先在宋时有以科第入官者由是为着姓至孟辩兄弟遂以赀产雄一乡永乐中析富民实北京孟辩与焉既而部符下有司择民之优於产业而有才行者俾常掌其乡粮赋孟辩又与焉然不胜二役之烦而虑有失也数往来经营之盖尽心公家而安於其分者然人之恐喝朘削盖比比有也则喟然叹曰吾邑富人如吾者何限然有未尝受役者而吾乃二役焉今亦久矣年老财匮虽有薄田而灾沴荐臻其何以胜此即诉於通政司请援例免一役户部为下有司俾人为代掌粮赋而卒不得代孟辩无可奈何相见缕缕道所苦与其情之欝而不伸者曰天其或能矜我也予解之曰为民而受役於官宜也然役贵平此仁人君子为良有司者之任也此之二役而彼或无役焉谓之平可乎今之良有司以仁存心毅然不为势力所囘者足以辨此子归以其情告焉必当恻然动心役庶其减矣予闻之人衆则胜天天定必能胜人故为善者必福为恶者必祸天定故也吾邑文献之邦诗书礼义之习比屋皆然昔之肆为民害者盖亦有之迨乎天之定也卒皆冺灭而无闻故家大族能久而存者诗书礼义维持之而已子宜训於家必为此勿为彼则天将佑之岂久困於役哉邑人之仕京师者皆作诗送之而属予序故书以弁其首云

庆陈梅芳七十序

予妻之弟陈公梅芳以洪武癸亥岁生至景泰壬申年七十其妻萧氏生洪武壬戌闰二月初二日则七十一矣白髪苍顔并受其福十一月十二日则梅芳生日也其弟用柔在京师与予子秬叹美其寿考又思所以致祷焉予谓烹羊炰羔执豕于牢击巨鲜酾美醪合亲戚朋友而懽乐焉此其子与兄之子及女之夫能之足以娱其老矣不待予告也而用柔必欲予致一言予念陈氏故大家而与予王氏有世好予祖妣夫人实陈氏先考荣禄公则陈氏之甥与梅芳之考为兄弟予为弥甥於梅芳为外兄梅芳则予内弟而梅芳之女兄为予妻亦礼所谓兄弟也今梅芳当圣明之世天下太平耳不闻徵召之烦身不涉更繇之苦田园足以给衣食山水足以供游钓有子有孙足以承顔色奉温凊亲属故旧皆安於无事可以遨嬉而往还其优闲之福盖备矣昔人论寿以七十为难得今梅芳既七十予年亦七十四予妻则七十六内外兄弟有若是三人天之所施亦可谓厚矣庆寿之日得以樽俎更劝酬岂不乐哉然予犹忝窃未能去不知懽忻醉饱之际其亦能念予否乎洪范五福以寿为首而必本於德梅芳之德予知之惇厚安静而心气和平非礼之言不正之行未尝出於口形於身人或有忤於梅芳而梅芳则无忤也可谓笃实之君子其受福於天盖宜矣予又闻之成周诗人之祝寿也必欲其德音是茂保艾尔後乃已焉梅芳之德有诸身又推而勉其後人使其子与兄之子以及诸孙皆读书为善内睦於家庭外睦於乡里惇本尚实谨言慎行至和之气足以致福祥他无或挠之者则梅芳可以安享寿祺於百年子孙亦永有令誉陈氏前盛之时庶其可复矣此予爱厚之心也故因庆寿而道之

杨处士挽诗序

吾邑杨孟辩氏改葬其父世忠处士与其母配胡孺人同兆一时士大夫知处士者皆为作挽词俾执绋者歌以送之盖处士有德善形于家着于乡邑其死也为可惜故於其葬不能已言也葬已孟辩之子廷选翬次成帙因来北京持以求予序昔者三良之死也秦人哀之为之赋黄鸟齐田横之卒也其宾从皆甚哀而不敢哭於是作歌以寄其哀汉武帝时李延年分为二曲薤露以送王公贵人蒿里以送士大夫庶人今其词尚在皆所以哀其人之不幸而惜其命之不长夫死於不幸与其寿之不长固可哀也若处士者年既七十不可谓不寿矣而又以令终亦不可谓不幸也然而犹哀惜之者非特以其德善故邪夫人之生莫不有善故为善者人之所当然也能尽其所当然亦其分焉耳何以异为哉而於处士哀惜之者岂以处士之为善视他人为愈者邪以一邑论之其为人也多矣其於为善能如处士者亦不可谓无其人然鲜见知於士大夫见知於士大夫者有矣而哀惜於其死者几何人哉今处士之葬而能致哀挽之多如此者岂非有孟辩者为之子而又有廷选辈为之孙故邪由是而知人不可不为善而亦不可无令子孙能为善矣而子孙不克自立则虽美而不传况於不能为善者邪然则世之为善而无令子孙汲汲以表扬为事其泯然无闻也岂少哉予於是诗既多处士之善而又嘉孟辩父子之能显其亲乃为序之使凡观者庶乎有所兴起也诗凡若干首

送梁学録序

国子学録梁先生叔庄谒告归泰和省坟墓同邑之士之在北京者多与叔庄连姻好俾予赠以言予谓叔庄之官太学三年矣太学仕者数十人论文行之美无愧於为人师必曰叔庄盖能以圣贤之道修诸身而推以及人凡世俗之附声势急货利叔庄皆不肯为是以誉望如此予邑之以儒名家者非一姓前五六十年先生君子有存者其道德之懿法度之严表然为望於乡邑後生小子得有所视效而不敢为非或有未然凛凛乎其言之畏也故风俗犹有可称者迨老者日化壮者亦日以去向之以儒名家者遂稍稍渝其旧或既显而归则又侈然而无所自防薰陶变化於是乎有不可胜叹者去年少师杨公之归乡人得瞻其容仪而听其诲论知善之当为不善之不可为始有沮怍而兴起如见前之所云先生君子者今叔庄继公往矣承休袭美叔庄所宜务也自言行之常以至论议之大益谨而不自放使凡接於见闻者益有所感发如复见公则乡邑之美当复如前五六十年可必矣儒者之道固将以化民善俗然必先於家未有不先治家而能淑诸人者则夫以儒名家者当何如可知也而可以渝其旧哉渝其旧君子谓之辱先予与叔庄气味颇相似而世有连则予诸子非有望於叔庄而谁望哉予尝告以循理畏法矣叔庄幸深察之善教之使必为君子不为小人而无忝於先世无愧於儒名家则予之感刻有已哉

袁氏族谱後序

西昌袁氏为着姓盖吉州刺史邯之後邯则唐司徒滋之少子也自邯以来衣冠盖不絶宋之世以科目显者相继而仕於郡县累累有焉至于今富阳令仲愚之孙凡廿一世袁氏之庆泽远矣哉初予与仲愚同游邑庠未几予窃第官京师久之仲愚亦充贡入太学遂有富阳之命而其从子和又以明经取进士名声日藉甚人皆以远大期之而不幸早卒今其後辈又有读书而思奋者其盛未可量也往年予家居时识其前辈克恕克睿克谦克勤皆忠厚乐易仲愚则克恕之子和则克睿孙也而克谦之子仲伟亦尝同在邑庠不果成名而去今亦老矣仲愚为富阳倦而归持此谱属予序其後予家与袁氏相迩而屡通婚姻且又有诗书之好则岂可爱於言予闻故家大族虽以仕宦为荣要当以德义为之本德义有诸已而爵禄加焉君子荣之不然而徒以贵势陵乡里君子不取也况为之子孙者固当守礼畏法以和睦其姻族乡党而欲骄肆以逞恶乎其可哉袁氏之先显矣兹六七百年而犹不失前时之望非祖宗德义之积不至此然则子孙所以迓续而引长之者其可不以德义为务哉仲愚今六十五矣族之老长多无在者所以训饬诸子弟以承先裕後仲愚实当任之苟如是则谓之故家大族诚无愧而传之百世有已哉

送钱鹗蜚序

吉水圆塘钱鹗蜚翰林学士钱先生之侄也来侍先生且三年其言谨於礼其行谨於义朝夕左右未尝有过差先生之所友者皆当世名人其往来无虚日鹗蜚应对酬酢皆能中仪节闲暇过从非乡郡故旧之家则之缙绅先生之门若声色之塲货利之区饮博之肆慢戱佚游之地不肯一涉其间恂恂然儃儃然君子谓其质之淳而亦受教於家者致然矣予尝窃叹京师者万方会同之都也当太平全盛之日声名文物之美固足以为荣观然物盛人衆凡奇诡淫泆所以荡人之耳目而移其心志者亦莫不有焉贵游子弟信道不固立志不笃惑於外而荒於中决礼义之防失孝弟之道幸或归其乡又以其所习者而施焉傲然自放於绳检之外逞奇衺之心恣残贼之行彼戮辱其身固宜矣而贻亲之羞若是其可嘅也则予於鹗蜚安得不爱且重耶夫所谓故家大族者非独以人爵之贵也盖有天爵焉修天爵而人爵至又益笃於所修此所以亢其宗而为乡邑之望也得人爵而弃天爵君子谓其必亡况彼妄庸之皆无者予不知其何如也往年予识先生之子鸾停凤跃皆循循守礼法今又得鹗蜚钱氏之福其有穷乎哉予家距圆塘不百里而予与先生同在翰林三十年交好为最深其受益也多矣二家子弟宜交修以善庶几古人之谊予盖有望於钱氏兄弟也故於鹗蜚之归为序以赠之凡赋诗者则系於下云

萧氏流芳集序

流芳集者吾邑清沂萧公北之所辑録也萧氏世以善闻公北曾祖以德孳孳为善事父母孝乡邑称之其子士信孙【缺】 等亦克如其志皆勉於善行士信等又工於绘事以写真得名尝游京师及通都大邑闻其名者争迎致辄为写无不肖似且并其风神气韵而得之而未尝徼利人以此益重焉又推及其先祖之美而形於赞咏盛矣哉其言也公北益喜曰此吾祖考累世之善所致也诸公大人之言岂可多得哉将与其世系通类而传之庶托以不朽余与萧氏厚善自士信来五世矣而於公北尤深今致仕而归既老且病学业尽废人亦知余无能渐不能复记忆私窃自喜方焚弃笔砚以求快于一时而公北乃以此求余序余虽不能为然念旧不可辞夫名者实之表也有其实斯有其名然必托之文字以传故曰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文岂可少哉萧氏之善见於文字多矣显者若尚书茹公侍郎张公刘公祭酒张公翰林刘公解公御史陈公及诸侍从近臣缙绅先生海桑陈公辈名德闻於四方者皆有着述称其善行之美赞其图绘之精大篇短章不可殚纪传至于今数十年兄弟子侄之衆不忘祖宗之旧皆勉於德艺以立身扬名公北又思传芳袭美於悠久使永永不替贤於人远矣哉礼曰先祖有美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传不仁也公北知而传之可谓明而仁者矣萧氏子孙尚益勉於其後则斯集之传有已哉故为序之使传焉

胡氏族谱序

胡氏先居长沙马殷之乱有兄弟三人曰杲暹昊者始避地来吉伯居庐陵值夏宋资政殿学士忠简公铨其後也仲居泰和之南冈朝奉大夫衍其後也其季始居泰和之禾溪再徙居黄漕南城丞笺其後也三族皆蕃茂亦皆以文学德义重当时而忠简公之孤忠大节刚直之气浩然塞乎天地之间呜呼何其盛哉黄漕之族五世乃析居社溪至今而犹盛社溪去黄漕盖甚迩其山水雄秀而风气清淑胡氏承阀閲之华以礼义相上节行相高表然不失前时之望非他族可比也吾闻故老言宋之季世有文可者怀奇负气思乘时立功名文丞相辟置幕府与谋议丞相被执得间归痛愤发病死其弟文静犹慷慨欲有为时北兵所至敢拒敌者屠其城而泰和已下何侯守之侯闻文静事即躬诣社溪谕诸父老且招致文静文静抗谕不屈曰吾宁死不负赵氏侯恐其终为变以贻大患遂害之而邑里以宁文可子南叔亦能锄溪峒叛逆以保乡里全宗族其徇节秉义有此三人不亦伟烈奇男子哉夫所谓世家大族者其先必有德业以啓之後之人复勉於善以续闻趾美斯能光显盛大而不穷若胡氏是矣今相传十六七世而当天下和平之时老者以?厚廉让训於上子孙以孝弟忠信承於下内睦宗族外睦乡里鬬争凌犯之风无有也则其庆泽之长可以世计哉此谱作於仙游教谕缙而求予序其首予素知胡氏故为言如此以示其子若孙使善继之而思所以无愧焉也

赠邢士俊序

医者活人之术也惟其心之厚於仁者能之盖天生斯人必欲使之遂其生然六气之淫七情之感有不能克者由是疾病加焉苟无以济之而或?於死亡则天地之心有所不遂矣圣人者出为之医药以调其血气制其过辅其不及祛其害之自外至者而人始得以自遂此圣人之仁天地之心也自是而後以医为业者必以仁存心然後能尽其道人之养老慈幼而欲遂其安者得有所托矣兵科给事中李春景阳世家无为州有老母在堂道远不得迎养来北京其心盖惓惓然未尝须臾忘也今年春母忽得疾势且殆他医环视莫能愈乃走郡人邢士俊所求治士俊原其受病之由而思其制病之方旦夕候视与善药未几疾良已功成而退无矜容无德色景阳始而深忧之及闻得士俊而愈则大喜曰贤哉士俊吾母所恃以安者也其德可忘哉乃诣予诵其事而求文以美之且曰士俊翰林侍讲寛之叔世以医名治人多奇效德之者不特春而已予闻而心喜之夫医者仁术也必仁以行之而不累於私然後人得以受其惠不负於圣人之意不愧於天地之心士俊如此所谓厚於仁也乎其贤诚远於人也乎初侍讲取进士第一予疑其先有积德焉後闻其世以医活人予益信夫仁者之必有後也今士俊又以仁心行仁术而收活人之效安知其後不益昌大矣乎仁天之德也人而体天之德天安得不佑之士俊行之以不倦而果得於天後之人有所视效而兴起是亦士俊之仁之所及也岂不美哉

送彭知县复任序

翰林庶吉士欧阳允俊予同年友也为予道项城令彭君仲恭之贤曰仲恭本吾郡龙泉故家始以秀民举於其乡授庐州英山县丞有能名在英山七年即拜项城令尽心所事不懈益勤前年河溢浸项城民田民无以供税仲恭以闻得尽蠲其租而民以不困於是皆乐上之赐而益称仲恭之贤今以考绩来京师将复归项城予与仲恭有连也率交游之士赋诗送之子宜为之序於戱伸恭其可谓贤於人矣虽然亦一时之遇也夫君子之仕也得百里之地而治之固足以行其志矣然古之人有为之而无其效者何也盖不遇夫可为之时或不际夫可言之日故士有不尽用之叹而人多无告之穷方今圣天子在位以至仁治天下天下之人既已安矣而上意犹虑有不得其所者临朝亲问每至日晏恐不毕得闻凡长民者有事而来必问其民之疾苦使条列以对为之去其所恶而施其所好圣天子仁民之意於是为至矣予尝窃叹以为今之仕者幸而遇夫圣明之朝而际夫得言之日诚能因上之仁而达之足以行其志矣天下之人岂复有遗利乎此诚万世一时也然而长民者或有言而不尽有讳而不言往往以此得罪是上爱民之仁而长民者乃不能充而达之是得为仁人乎哉岂不大可慨夫仲恭为一邑既能达下情而侈上之赐其志得行矣今之归其益思所以广上之意哉能如是则仲恭为不负於其职其进於福禄荣名不可量也予未识仲恭因允俊之言为序以送之仲恭其勉之哉

庆萧公夫妇八十序

万安萧公【阙】 与其配严氏俱生於洪武乙卯至今景泰甲戌年八十矣正月念五日实萧公始生之旦五月初十日则严氏始生之旦也子作楫与弟作舟作珪作瓒将於是时大陈酒席盛宾客以庆之其仲作瑄由大学生得无为州判以公务留京告予曰家君荷天之福以至於此幸矣而限以官守不得从诸兄弟奉觞称寿於心有不释然者敢求大人先生一言使子錡奉归献於堂上庶几以慰悦其心幸毋辞予谓天下之物出於人为而可以充其口华其身适其性情安其寝处者皆足以致之至於寿则出於天虽圣贤有不能必者盖非智所能谋力所能任也是以君子之相爱也则必以寿祝之祝之者望其有得於天然亦岂可以幸致哉洪范五福其一曰寿推其所致而本於德焉苟务乎德斯足以获乎天然则天未为不可必也彼其有不得者盖不可以常理论也公夫妇之获乎天如此岂非德之所致哉考其初生正当皇明方兴之际辟之贞之有元冬之有春也是以温厚纯固之气实锺焉继以列圣在位覆载生成之恩厚矣故公夫妇并享夫寿考康宁之福为乡邑之仪表为闺门之楷范是虽公夫妇之得於天岂非亦遇其时哉今天下之人多矣其寿如公夫妇者盖有焉然不能皆有作瑄兄弟为之子也公有子有孙既贵且富而又有文以为颂其福不既备矣乎况今制仕者之贤必推本於父母而加恩焉故仕而称职无过举者则封赠其亲作瑄既有誉於时皆庭训使然也则公夫妇之受恩於君又可待矣德之盛则福之进将益远而无穷他日尚当为言啓诸公之赋咏以为寿不但已也

送道士曾允迪序

泰和城西黄茆冈晋仙人王子瑶炼丹之地今延真观在焉地既奇胜故学道於此者往往与他处异予幼时从乡先生曾仲章读书其中是时前辈诸老师多在皆表然有行艺而掌其教事则胡闲所也闲所居正一堂别为屋於堂之西竹树茂美非尘迹所能到闲所与其徒讲道及延接士大夫皆在是盖超然方外之乐也其後曾先生没予遂去入乡校及官京师久而归前辈诸老凋落已尽惟与予同游者若今道会戴用拙及道士刘弘正萧弘中黄仲真数人而已允迪实闲所之孙亦颖出侪辈能蒇其教事乡人重之数人者以予尝游处於斯也暇即邀予至其舍相与论旧酌酒至终日予乐之今别去且三年心未尝忘也今天子深仁大孝慨念太宗皇帝圣神在天思仗玄科以资冥福召天下道流俾依教蒇事焉而允迪亦来既毕事受赏而归过予求一言为赠予谓人之为学必广其见闻以充其气廓其量然後能脱去凡近以游高明况方外之士乎允迪涉七千余里以来京师凡山岳之崇高江河之深广都邑之雄壮人物之钜丽皆见之天下之学老子者皆得与之处其必有以自广而不胶於浅近者矣则今之归吾知乡人之待允迪者将加礼於昔矣所以继前辈之余风而为道家重者吾於允迪乎望也允迪自言其祖始居文溪为儒家则故吾里人也故为序以送之所以重允迪焉耳

送尹执中归省序

上在位十八年朝廷清明四方无虞壹意稽古礼文之事既纂辑性理大全之书以嘉惠万世几务之暇又取古昔圣贤盛德至善以致休祥者类为一书名曰为善隂隲颁赐廷臣及内外学官弟子使知善之当为与天之佑善如此而皆勉焉此诚开淑人心之盛意也於是南京国子监司业吴先生德润率六馆师儒诣行在称谢而吾友尹组执中以诸生实从行於是执中同学之士若翰林检讨余君学夔进士任时敬敏尹源本深兵科给事中刘涣士拯太学生李湘允淮与予皆在得相与道旧故意懽甚甫三日即别去则皆不能无离合之思去住之感矣既又相与告予曰执中入太学已三年今将援例告省其亲子宜无爱一言嗟乎予何言以告执中顾所欲言者岂有加於赐书哉夫所谓善者人性之本然也父子之仁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以至於饮食起居酬酢万变细微曲折之间莫不有至当之理焉是所谓盛德至善也夫人皆有是而人不能皆善者怵於利欲狃於俗蔽故有流於恶而不自知者此今之书所以作也然岂独以告诸生将由诸生而施之天下焉执中归矣问安视膳之隙必往之学宫而此书在焉其与邑之君子奉扬天子之德意而以倡於乡之人使皆务善而去恶自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道以至万事之理皆勉而循之以长享太平之福泽岂非美欤他日归太学而膺爵禄之荣又推已所得者以淑诸人使他之为诸生者累千万人皆推其所得以淑诸人则天下纯乎道德之懿虽唐虞莫加矣予姑先於执中乎观也

赠郑进士公实还京序

予以天顺元年请老而归明年二月有悼亡之戚初予妻病尝治葬具不果用至是乃亡县令佐谓其尝受夫人封也当以闻上命礼部赐祭遣郡太守张侯瑄行礼工部为治坟以葬则遣进士一员董之工部廉得进士郑鼐公实以行公实毗陵故家以诗经登上第有聪明坦亮过人之才而於事无不达其临吾郡也於前之治其事者悉究其底蕴而制其所宜然予今之所欲为视昔人之所得为其缓急取舍有不同盖予昔所为具而幸存者有可用宜足成之而已朝廷以安民省费为务宜无不可乃具言於张侯与公实请斟酌而处其中必上不负大恩下不失事宜然後为美张侯公实皆不咈予言而公实则数履其地当时之受事者皆归美於二君计予昔所费十之三复得公实赏勤而戒惰由是人人竞劝而功以成及其将复命京师张侯谓公实之成其事乃成朝廷之美使生者有所感而死者有所归岂非德及於幽明者乎宜有言以张之扬公实之美乃所以美朝廷也予闻君子有美必其前人之善有可以凭藉然後子孙得以充大而引长之公实之尊府年踰七十乐善不厌公实之志亦不异其父故当圣明之时为名进士登显途功业炳炳在人耳目进而至於贤卿大夫可待也夫言公实之美而本於其亲以见贤才之生不偶然也岂虚语哉故书以赠其行

送道士萧渊默序

渊默名如潜予泰和緑竹萧氏子也幼出家学道延真观师黄仲真以其俊慧特爱之教以正一道法渊默亦善事其师学用有成今年来北京与醮事逢国有大庆凡僧道在会未度者皆得度渊默大喜来拜予曰如潜蒙恩度为道士如所欲为幸大矣先生以乡邑之故愿假宠如潜赐之一言以教勉之则为幸加焉予学孔子者也孔子之道异於老氏老氏以清净为宗以澹泊自养使神完气充超然自得於物表此其至者也若诵经呪蒇科法为人祷禳则其次矣吾儒自修身齐家推以治国平天下使人皆安於仁义道德之归而以其余力驰骋於文章翰墨之间流传於世者犹足有补於风化故人争重之此其所以异也然为老氏者果能超然於物表固善矣其止为人祷禳无所得於经呪科法之外亦未见其卓然有立於世也故有智识之士必自托於吾儒诵其书攻其艺往往能名世而不朽其前之为者予不暇悉姑举近而可信者一人焉茆山张伯雨盖自托於吾儒者也当时为道士者贵富显荣愈於伯雨亦多矣然皆泯没而无闻独伯雨之文行与其翰墨之妙至今人皆爱重之是伯雨固未尝死也比之区区从事於经呪科法与徒侥幸於富贵显荣者其轻重可知矣渊默学老氏善於经呪科法而犹欲得予言予可以寻常道士视渊默哉延真古名胜之地学於其中而能超然物表精於祷禳者皆有矣托於吾儒者亦有矣今之後辈如渊默者固可勉而进也渊默其将造乎其至者乎抑亦安於其次也乎苟将造乎其至不必用予言也若安於其次则经呪科法凡知书者皆能诵之未可以自足也盍亦博究乎儒书而攻乎其艺庶几名世而不朽乎若其行又进焉尤君子之所与也渊默闻予言益大喜且言其徒多清俊可教期必如予言然後已予於是知渊默之可与进矣故为序以送之且俟他日考其成也归而见同志皆以是言告之

送张太守考绩序

吉安之为望郡旧矣贡赋之殷人民之衆不论也昔之君子善政善教维持爱护以致其美而人性之良学问之力足以循上之令以成其治功岂一日之故哉我朝列圣治天下以养民为务而犹致意於贤守非忠厚廉慎恭已爱人之君子不任也景泰中吉之守缺予承乏吏部询于衆在廷大臣皆谓无过张郎中即以其名进而张君遂陞吉安知府君名瑄字【阙】 江浦人以进士官刑部有盛名予既喜得张君而人之知张君皆为吉安喜之君循仁义谨礼法其言行有常事无大小造次不违於理人亦莫敢干以私凡诸诉讼尤必致其详於是刑狱清而民服既久而不变江西藩宪及朝廷耳目禁近之贤尝道吉而来者无间言焉予为喜亦甚盖前之为郡者不能是郡人老长相与究其迹而公其是非未尝不窃叹之今得君之贤以为民父母安得不深为喜哉予官京师五十年知圣天子求贤养民之心切矣贤者赏劝以励其进必至於远大而後已君之德着矣郡人仰而望之岂减龚黄召杜哉其进於显荣盖未艾考绩而归尚有以副民望也予年八十得赐归田里抚育其子孙以蒙善政善教之益於君功业之盛他日尚当有纪也姑书此以为考绩赠行序

送稹序【景泰元年二月】

予子稹来北京事予已三载克尽敬爱予之心懽焉今其兄秬来代予遣之归而有不忍别之色嗟乎古人事亲养志为大此曾子之孝尔稹所宜务也予为尔言之尔为我敬听之尔兄弟五人伯兄忝禄仕仲兄来此尔虽归未能即达其治家者惟弟穆一人秱幼未解也坟墓之展省祠堂之祭祀当各以时行事尔母老且病矣诸子童孙尊卑贵贱之属奚啻百人所以事上抚下制其过勉其不及与夫亲旧之往来乡里之交际又有吉凶忧虞出於寻常智虑之所不及者此予心之所急而皆萃於穆一人速尔之归欲尔之任此尔任之穆相之缓急相须可否相济不惑於谗邪而笃於恩谊一德一心庶几其有立乎予年过七十百病交攻气馁血衰神昏意怠独此心未忘奉祖宗保嗣续盖其最重者日侍左右以适予口体乃其轻者也尔兄弟任其重而皆如予志是亦曾子之孝也虽不在左右予懽乐加焉然予闻之君子事亲以敬爱其身为本敬爱其身乃所以敬爱其亲尔不能敬爱人则人亦莫有敬爱尔者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则於其亲有耀矣谦恭和厚乃所以为敬爱刚暴者其反也已以刚暴施之而人亦以刚暴应焉贻辱於亲岂所谓能孝者哉尔兄弟其戒之易卦之谦艮下坤上以山之崇高而屈於卑顺盖有谦恭和厚之德焉故六爻皆吉以是自处则何往而不善吾告吾子止於此矣归而揭於堂中尔兄弟无少长朝夕见之犹吾之见也其敬念之毋忽

墨竹卷引

永乐初予取进士入翰林与毘陵王孟端相好孟端善写竹遇佳纸笔辄为予写之不少吝然往往为亲友取去予恃有孟端亦不甚惜也久之孟端捐馆竹不可复得视予所存仅三四始大悔恨既而得仲昭为友其风流洒落不异孟端而写竹与之并能遂予所欲然求於予者亦不异昔时予方惩往事恐失之乃连纸十余幅以求於仲昭仲昭欣然为举笔稚壮老嫩披折偃仰之态各臻其妙盖数尺之图而有湘江千里之势诚可谓奇矣及仲昭归省而来复以墨竹一卷遗予曰此某所用意者置诸左右或可少娱目焉乃此卷也於乎仲昭之意盖厚矣古之君子托意於竹以励德淇澳之诗是也仲昭岂以耳目细娱为足哉仲昭登进士第时姓朱後复姓夏其名从永从日以善书徵入翰林太宗皇帝取所书为当时第一顾见其名谓曰太阳丽天照临万国日宜书在上仲昭顿首受命士大夫皆以为荣一时与仲昭同名者皆祗奉圣训改焉仲昭在朝三十年其声名藉甚今以贤举为瑞州知府云予既得所写竹二卷欲求诸公题咏而难之乃书旧作於後而序所以得之故以为引因道仲昭遭遇之盛使人知仲昭非偶然者而其美亦非特竹也

抑庵文後集卷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