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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是集》卷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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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公是集卷三十五

宋 刘敞 撰

送从父弟斁序【斁为苏州户曹掾二父旧治也】

吾闻富者送人以财仁者送人以言吾非仁者以吾一日长乎尔莫尔告也不可昔者庄生有言吾甚善之其言曰形莫若就德莫若和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又曰内直者与天为徒外屈者与人为徒呜呼知此可以无怠矣就而入者不可以羣和而出者则掩上也内而不直则其中不立外而不屈则衆厚怨之夫智无小也学而己矣官无小也敏而已矣知学不病知敏不匮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犹足恃也又况泰伯季子之国伯父叔父之所旧治者哉尔其以此矣

送王舒序

由中国入扬越五千余里其地隘絶号为一人守险万人莫攻盖自秦汉乱时则然今宋德一致夷以为郡县人民反习笔墨岁贡士比中州为多南北人往来商货财吏送故迎新旦暮不絶若夷径然然犹山行不能度车马依草木岩壁极上复下斗絶无渐毒蛇狼虎据要处为害或时瘴雾昬闇发于草莽早衰暮年易以致病其川行不能胜百石下濑漂激声气汹骇船石礧浪隐辚乘波水奔逝不能正目篙工一举手不得所辄碎散沈溺不可援拯故北人去者常惴焉今王生治装正归闽中无难色出门取道无畏辞岂王生其土人能习之哉其怚【音麄】悍不避虎狼滩濑之恶甘从事哉王生之意思于归见其亲犹方坏水决菑揵篑土不能遏故接淅而行尚何顾险乎虽然王生恶得勿重其身哉亲忧亦忧亲喜亦喜曾子也事亲有道而信乎友孟子也王生不道曾氏孟子则已苟道之王生欲行者何以异兹吾闻吴越多奇士者也王生如得其人而与之游吾又将贺王生之信于友而获乎上也

送江邻几序

古今为左氏者衆矣功名之士则尚权变词辩之士则贵文章数家则隆?纬小学则工文字亦徒禄利存焉若夫大不为功名细不为词辩不伪于?纬不衒于文字居今之世无有禄利之劝而治左氏者惟独邻几邻几之学则可谓得乎其性而出乎其心矣虽然吾闻君子之学者贵其为道也非贵其为名也贵其适于圣人也非贵其愈于衆人也夫澶漫而无家闭絶而无宗此今世之儒固非矣有家以相訾也有宗以相夺也此汉世之儒庸是乎然则邻几何说焉故谓邻几盍为春秋夫春秋者五帝之所以化三王之所以治礼可以起义可以制者也一之于仲尼则得之一之于左氏则失之而邻几犹固以不然昔蘧伯玉盖年五十而五十化邻几以吾言寘于耳东南将有贤者乎吾愿子评之将无贤者乎吾愿子复之子之化也何必五十吾敢以此为赠

送梅圣俞序

昔者边鄙无事士大夫耻言兵圣俞独先注孙子十三篇献之可谓知权矣及其有事士大夫争言兵或因以取富贵圣俞更闭匿不省利害可谓知道矣夫圣俞前非勇也知天下忘战之必有忧也後非怯也知功名之说胜则隳教化也圣俞之任其身不轻矣世人其若圣俞何哉某少圣俞十六岁然圣俞与我为友所以从之游常恐不足今圣俞应聘许昌某以事留京师不得偕行也古者赠人以言吾何以赠子乎明子之趣以示人不欺耳呜呼世有君子者以我为知言矣于圣俞无负焉

送苏安上序

庄子曰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可谓尽于理矣今夫学者守一先生之言则自以为有余其以干于世则自以为足矣济天下不幸而不得则自以为不若人是以有愤怨之色是以有鄙倍之气是以有戚嗟之声若是其得也不足以便人其失也足以伤身岂不可怜哉曩者安上尝举于乡名称甚高亦得矣而曾不喜其意乃耻所以举者非巳之学也今斥于有司名称甚屈亦失矣而曾不憾其意乃推所以失者非己之时也苟不安于道达于命远于利能若是哉呜呼明安上之意以语衆人乃得笑焉明安上之意以语贤者吾庶乎无取友之过吾请以此为上賮

送王生序

王生尝过刘子刘子弗谢也闻其将之京师受业太学往送之门而告之曰吾闻赠人以其币也弗若以其道也资人以其货也弗若以其言也今子进于艺矣而远行吾母以赠子虽然子之学也将学于道乎将学于利乎将道与利兼存之乎其母乃貌为道而情为利乎何子之汲汲不惮烦哉反修而身反宁而亲反友而兄弟夫道已至矣人有非子者乎且夫古之君子之学也慎其所以为号其仕也慎其所以为名是以其号可传其名可信也今之君子则不然其学也托号于仁其仕也寄名于义是以其号不可传其名不可信也故学者至乎乡原而不自觉仕者至乎兼爱而不自耻呜呼慎之哉道术既为天下裂矣子母寡吾德而轻吾言哉荣子之量尔

送杨郁林序

郁林名郡也太守尊官也其任不轻矣然而当拜者辄以炎瘴雾露为解天子以谓此皆全躯保妻子之臣无忧国之风皆置不用而诏丞相择刺史之贤者使举奇伟倜傥之士以充其选于是大人部荆州诏书先至则以杨侯闻天子可焉遂自郡从事迁廷尉丞假五品服以行别赐钱十万衆皆荣之然杨侯既受命退而治装泛然不以为喜闻岭海之说风土之异漠然不以为忧如他日焉人皆曰杨侯矫亢人也呜呼前世之所以能治也为官择人後世之所以不治也为人择官彼庸庸之臣志得意满坐而养交以饕富贵真若长者一旦有境外之事忧畏首鼠坚以死避世常有之夫不可使往春秋贬焉若无君子何以矫也吾以杨侯矫世之君子春秋之徒欤推此心也虽在山海之外而加千乘之国其有难治哉于其行序以赠之

送邵贤良序

墨讥儒以言命夫儒者岂好言命哉古之贤多所说而不见鈎用多为善而不得升举幸而说合善取则龃龉乖戾卒败其功而後已是类有若天为之者故推其穷而归于命孔子之相鲁也孟子之仕齐也贾谊之用汉也乐毅之用燕也功施矣而不待究名达矣而不得遂皆天也苟出于天者又曷怨乎今邵氏举贤良天下之人举贤良者不独一邵氏然而邵氏无媒援于世犹奋于畎亩之中则邵氏诚贤良也今之时太平而士务进故山海之士无伏匿以不伏匿之士遭举贤良之时士至者必多然而有司择之邵氏之外不能满三可谓精矣夫合天下之士触有司之情虽十册之其势不为人後亦明甚于是而不获命也是功施而不得究名达而不得遂者类也事虽失图其自致卓然之风犹足以暴于後生昔公孙子前举贤良不见用後举贤良为第一夫公孙子非愚于前智于後也曩日之画犹今日之务也前见绌而後见宠者遇不遇之时异也已适不适虽智无益已适当遇言必见可皆非人力所能为也而命非乎故惜邵氏之未逢者宜推之于命而致乎勿忧致乎勿忧者本乎儒者之道者也

送刘初平序

读书而讲道据权而涖事其功德易以及民孰若士大夫耶然而天下緤组垂绂爵上闻者无不慕山林之士而愿与之齐为山林者嚻然若固当也此其故何哉岂朝廷之士真可薄山林之士真可高彼何予之而不辞此何受之而不让乎亦曰不污于利不近于耻不亲于忧不烦于事苟异乎此者无不慕焉如此虽糠粃乎尧舜无非者矣若刘生者岂真士大夫所慕者耶其游遍公卿无往而不若旧相识使污于利近于耻亲于忧烦于事而能尔乎往者朝廷喜求才拔草野有出茅屋任谏大夫者後太平益厌懈人亦益近薄故蒲草珪璧往往流于瞽叟而诏书亦辄以先生处士宠之欲以致後人今刘君好史书语当世事有权变乂博识多前知为士大夫所称而未闻有以举应诏者何耶事固有难知者哉行矣入於越诚将见范公愿以告曰斯道也将亡矣苟相天下也而能勿兴此乎

送焦千之序

君子之学也至于自得而己耳智足以经天下而不虑论足以合当世而不言仁足以怀万物而不忧非可忧而不忧也忧其所忧不忧其所不忧今世之士皆不忧其忧而忧其所不忧舜之陶伊尹之耕太公之渔至矣当是之时洚水滔天怀山襄陵下民其咨而舜不虑桀作淫侈慢神虐民并告无辜而伊尹不言纣脯鬼侯醢鄂侯残贼仁义而太公不忧此一圣二贤岂自远于人哉德有守任有职以道援天下枉尺直寻而不为者也夫不汲汲于世者固世所汲汲焉不汲汲于世者乃可以大行王者不作圣人之道衷于是乎有宋墨之学以救攻止鬬有苏张之学以排患折难有孙吴之学以强国胜兵有商管之学以长材足用外托号于仁以邀利内寄名于忠以干权嗟乎道之所以不明也学者衆而达者寡得之者喜失之者忧吾安知夫得之非失而失之非得欤吾又安知夫喜之非忧而忧之非喜欤是以君子慎所学惟至于自得而已耳焦生既学于欧阳公因北游京师京师贤智之所聚也伎能之所试也变化之所出也生其务自得毋枉道忧天下之忧以翘于人忧天下之忧以翘于人人将谓生宋墨也孰与勿学吾亟得见焦生于欧阳公之门美生之志足以造于道而不流于俗于其行也赠之以言

送谢希乐学士赴阙序

学者称仁义必归尧舜尧舜圣人也当时之行事在二典者孔子叙之矣其君臣之言吁命以成不忮不疑熏然太和以有凤鸟之符呜呼何纯古粹至若此爰及商周其道德虽不与尧舜偕比然史之所载圣人述焉後世诵以为经师师相传由百世之下等百世之盛莫之失也及两汉受命史臣奋力以书于策然由无圣人裁之褒贬不中学者不宗师况又无两汉之美者可道也哉今天下康乂无异于古而天子以尧舜为法所践所言合符前王则史官左右所记注得不宜盛而推之于圣人乎前日谢公处此任天下共美之今公之朝也人又以宜代天子言者也夫代天子言者岂不欲制度诏令如尧舜三王坦然措之六经乎呜呼人今以尧舜之道责公公虽欲强而辞让不可公能思之裁之推之明之则史之所记宜在彼二者之间矣此可谓国家大务凡号儒者得勿喜乎苟志之及乎此母留公行三月某日序

送福州文学蜀人范宗韩序

盖君子之仕也辞贵不辞贱辞富不辞贫夫文学之位可谓贱矣其禄可谓贫矣是范生所不得辞也范生蜀人为古文章有名或荐于上上以福州文学处之范生于是携其妻东南出巴峡以趋海滨呜呼太平以来治贵和同四方之士未有特超而起者也及其多事而年少羣不逞之人逃奔蛮夷为之谋主以病中国由是隐居之贤以名高见疑稍稍就吏矣其禄虽宠囚之实也其籍虽仕窜之实也岂可谓非命也哉吾尝游福州识张宜太和诩诩老儒也其为人介而不别同而不流是以不为世俗知亦不为世俗患子往从之乎又何陋哉

送潘况序

士不遇者隐可也古之所谓隐者非求异于人将以同于人是故择可以托者名焉因可以利者惠焉资可以养者食焉彼且索之以其智任之以其材则术深矣守之以其诚达之以其识则志广矣詹何之钓至于可以为邦庖丁之解牛合桑林之舞严君平之卜筮蜀人以化世岂知所以隐哉潘生始以进士举既不偶故去而治医夫医者世特患其无常潘生之医合色脉立经纪平权衡序清浊其有所治犹掇之也可谓深矣是其所以索之者固精任之者固良守之者固明达之者固远欤是古隐者之志也夫士屈首受书出于蓬蒿之下者必有济天下之心幸而在位拘文法顾利害至于白首或未能活一人今以医故岁所活辄数十百千此两者责就为深功孰为多潘生之隐于医可以无讥矣于其行序以赠之

送从兄赴选序

从兄居乡里执耒耜耕者殆三十年衣食未尝充旱乾水溢稍丧其土则乞于乡党邻里以养其亲家君闻而怜之适曾上郊推恩得任子弟从兄以是为郎又三年将西之京师见予于襄濆海上其色焦然其发班班然其足踽然病矣呜呼前此者兄知劳力而已後此者又将劳心古之人所谓生为役者一身而二任焉其有不病乎虽然吾闻之惟知道者可以不忧兄其亟为学其犹可及壮也

送新安尉张诜序

古者诸侯制有其国惟卿命于天子命于天子者不名于春秋以尊之也今也不然公卿大夫出为方伯州牧者得行古诸侯之事不得行古诸侯之权其吏也天子置之诸侯之所得为者贡士而己贡士多者数千人少犹数百人拔其尤者闻于上其大率十取一然而会于尚书者亦不减数千人有司杂试其艺第其能者而闻于上其大率亦十取一然而进于天子者裁数百人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精矣天子又亲试其言而校之退其不中程者録其中程者则益加少矣故凡拔于卿考于尚书策之廷中非其才千百人之尤也莫至焉如是而以为士以佐诸侯以治天子之民其不轻而重也亦明矣是春秋所不名者类也然而或以为小者彼自侈其才而负其气不度柳下惠以予观之不然夫天下有事执干戈之卒瞋目语难破坚陷敌出万死一生之计奋不顾後可以朝弛担而暮析圭儒者辨武厉精驰意应变语奇以恫愒当世之权可以立谈而取公侯势激之然也及其无事将考以文采询以制度与之揖让以行礼可者斯与之焉不假时以为势不资辨以徼用其言必合于先王其德必蓄于其躬故仕者难也不得以卑为耻然则能勿重乎今晋卿既自能力于其术以取尤于千百人又能顺天子佐诸侯治其社稷人民之事是柳下惠之智也苟顺是而行之其获于邑人而得于诸侯闻于天子也易矣其于高爵若诏摈而上诸堂孰能御之吾知天子之命大夫士于春秋有重也故为之序以赠

送湖南安抚某使君序

苗民之顽不率帝命盖自古记之矣以尧为君以舜为相而有三危之诛以舜为君以禹为相而有羣后之师此非其德不至力不足也不得已也然则圣朝独得已而己之乎夫苗夷异类异焉其暴虎也其贪狼也其捷猱?也山林之与居鸟兽之与羣其险阻幽絶非人境也然而驱中国之士衣三注之甲负弩荷戈加粮糗其上夜则冒雾露昼则负赤日日夜不休与之驰逐是以难也然则虽欲急成功安可得哉今者上策莫若修尧舜之义明布其德而彼将自服其次严兵以守之絶其抄略之路而勿为深入之师其次诱而致之使去其宂则因可取也若夫耻不能追而探其巢不为致人而致于人衅于勇而啬于祸可进而不可退是以用师侥幸也非国家之利也愿使君不为昔者三苗之事益赞于禹故其功烈垂于後世而莫得过焉世不可诬安知後来者之非益也将在使君所以达之而已何畏乎有苗

送湖南运使慎学士序

景佑四年七月诏以某叔父为湖南转运使明日诣阁门疏曰荆湖去京师盖数千里其地于古为三苗有彭蠡洞庭大泽之险而其南蛮夷与国为境凡风雨明晦率常蒸毒易以疾病而臣母老不可往惟陛下哀怜未报又上奏曰臣不敢惮远恐羁縻南方以为老母忧则死有余恨臣本三司判官今诚得罢所领独校讐秘阁资以其暇奉亲不胜幸甚制曰可更以慎公为湖南转运使当是时尚书郎在荆湖察狱者以不迎亲之官为会稽太守劾举见责问而叔父以母老故辞内外任以求在左右朝廷以为美谈而慎公在书馆三十年前後佐大司农为外郡守亦十余岁勤劳久矣乃得此任士大夫以为少而公处之无愠色呜呼古所谓各行其志者欤孝者念其亲而忠者念其公者欤念其亲者忘其禄念其公者遂忘其亲欤诗曰是用作歌将母来谂念亲之谓也又曰岂不怀归畏此简书念公之谓也天子以此命其臣而其臣又用此以报天子欲求内外之不治风俗之不劭不可得也若夫吏道之端民事之情教化之本徵赋之法孰为贤而不识此者未足以赠也故于公之行语所可颂者为来者法焉

公是集卷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