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北溪大全集卷四十一
宋 陈淳 撰
答问
答陈伯澡问近思録
问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二句如何分别
发微指几言充周指德言其所发见流行之实则诚也问一阳复乃天地生物之心
须元亨利贞乃心之全一阳复处乃天地之心此动之端乃天地生物之意於此可见耳程子动之端三字最精宜详玩之
问人生气禀理有善恶
人生气禀理有善恶者非指此理之体有善恶相对而生也只是言气禀之不齐所以有善有恶此乃其理之必然耳
问冲漠无眹万象森然已具云云
此句已甚明白不容添字赘了造化人心皆如此当寂然不动之时是冲漠无眹然日用万事之理皆森然已具於其中及感而遂通之际千条万绪泛应各当莫非即此理流行发见非至此而後始旋生也故或寂或感虽有体用之殊而其实只浑沦是一物而已不容以先後言如就莲子中最可观造化此理尤爲明甚方成房结子稍可食时来年生意絶未有兆眹而其根叶花实则已尽具矣每於此深有省焉所谓涂辙云者只犹曰路脉云耳
问心本善发於思虑则有善有不善若既发则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
心自是本善何尝有不善其不善者乃发而流耳其曰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乃随人问意各有所主今但当以意逆之岂可又从而贬剥之
问气坱然太虚一段
此乃是从太初说来至爲霜雪而上则气之成象者至爲山川万品则气之成形者耳
问游气纷扰如何是游气
游气只是流出来生人物底气
问推行有渐爲化合一不测爲神
化只是变化此物变成彼物惟是变则有迹而化则无迹至於神则又妙而不可测耳
问定性书无将迎
未然而趋之谓之将未至而逆之谓之迎若如此则是求物爲应先已自乱矣何定之有
问忠信所以进德修辞立诚所以居业至存义本义程传不同
忠信进德是存心处修辞居业是行事处本义与上文相应而程传不相应亦不害其爲同也
问咸九四程传
传义已明今只以王覇观之王者之心无偏无党所过即化所存即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思之所及若覇者一用其私心只盟会所及之国则服从所不及者岂能感而通乎
问忠恕所以公平公平是言理否
忠恕是做工夫处其工夫极处则自公平故曰其致则公平语脉自明不必以理言也
问公而以人体之故爲仁
公只是虚说个理以人体之则公在我此心廓然无私天理便流行而爲仁矣
问横渠精义入神段
此张子推明易系辞本文只是极言屈伸感应自然之理所以交养互发之意若谓动静相爲用则稍缓而非切本旨矣
问穷神知化四字兼穷神与入神浅深
神是天地之心化是天地之用入神以知见言穷神以至到言知化非闻见之知如知化育之知乃默契之谓耳
问领恶全好领是一齐扫去更无少留迹
领是统领之意其权在我矣古人下字甚有力
问莫非天也阳明胜云云此语法与视听言动皆天也云云一同否
何必相牵此最读书之大病每每爱如此便将其中无穷之味都失了且如视听言动皆天也是以气言於其中要识得真与妄是以理言而阳明胜则德性用隂浊胜则物欲行领恶全好等语若就日用以昼夜体察则其切已做工夫有无穷意味不此之究岂非其大欠缺乎
问体天下之物体字是体认体察否
体是以身体之谓视之无一非我如此则切於已而此心之用无不周矣
问易有圣人之道四以言者云云
以者用也用易发言所尚者卦爻劝戒之辞用易应事所尚者卦爻隂阳之变用易制器所尚者卦爻上下自然之象用易卜筮所尚者卦爻吉凶已决之占四者易之本旨大要而程传以玩辞爲主者专以理义言也问观会通以行其典礼则辞无不备
会谓理之所聚而不可遗处通谓理之可行而无所碍处观理之会通以爲行事品节之常见於爻辞者无不备矣
问由象知数
物生而後有象有象而後有滋有滋而後有数故由象可以知数
问春秋传序
春秋大槩所以明王道立百王经世之大法非止褒善贬恶而已传序首言治之而争夺息导之而生养遂教之而伦理明然後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及语颜子爲邦一节乃其纲领也
问尚书难看盖难得胸臆如此之大
书皆帝王经纶天下大业从大公至正胸中流出乃圣人之用处未可以小见而窥也
问易传艮其背一段
未接事物之时不获其身只知有理既接事物之际不见其人亦只知有理
问欲实认得敬只是常惺惺三字最好若专就整齐严肃上用工又太迫切拘束
须是整齐严肃便常惺惺乌有外慢而中不放者不可爲是厌烦惮劳之意也
问恶不仁故不善未尝不知徒好仁而不恶不仁则习不着
好仁是善边工夫必兼恶不仁乃有去恶边工夫相副而尽爲密察精至也
问尽性至命必本於孝弟是就孝弟中推原其所以然则性命便在其中
孝亲弟长是性命流行发见之大处今不务全尽孝弟爲实到性命只欲於孝弟中推原其所以然者爲性命无乃堕於佛氏一超直入之说岂圣门实学工夫之谓也耶
答陈伯澡问中庸
问程子曰中之理至矣独隂不生独阳不成偏则爲禽兽之性中则爲人此是泛言天地中底道理恐不可分作未发已发之中否
已发未发是就人心分别在天地只是统言此理而已然亦何有偏倚何有过不及
问天性在人犹水性之在氷
张子氷水之譬未善氷释复归於水便是佛氏死而不亡还复本来面目之说与天性在人不相似也
问张子曰未尝无之谓体
未尝无只是言此理之实有然不直曰有而必委曲言未尝无者老氏以无爲宗所以破异端之说也然亦不必靠死立论
问程子曰若言道不消先立下名义则茫茫地何处下手
先立下名义则有所依据准的然见之不精则名义亦不能确定矣
问文公或问中言物得其形气之偏而不能以贯通乎全体
物虽禀得来偏然随他所得许多其理依旧浑沦完足且如蜂蚁虽偏於君臣之义然其报衙则礼也巧於营窠则智也失主则团聚不食而爲情恻然则仁也虎狼虽偏於父子之仁然有文章则礼也有威则义也杀有神色变与不变之别则智也其他广推之皆可见矣问程子曰鬼神凭依言语
鬼神凭依事大抵是妖由人兴多缘人之精神不足故妖邪之鬼乘而附之若正鬼神则不然此不得以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者爲言
问杨氏曰权以中行中因权立
前後二说皆通然分析杨氏本语未甚明白权以中行者中爲主中因权立者权爲主大抵知中然後能权惟权然後得中
问吕氏与程子论中
辨析吕说虽详审然偏旁枝叶之论在文公或问中已说破大槩矣学者且须涵泳子思本文烂熟讲究其正意大义切於身心而实体之舍此不务而区区惟偏旁枝叶之急非所谓善学中庸者也
问刘用之问气之已散者既化而无有根於理而日生者固浩然而无穷
此语録一段已说得明所谓无子孙底事已絶而根於理而日生者固浩然而无穷乃是如今社稷祭勾芒后稷庙学祭先圣先师及齐祭爽鸠氏之类非可通天下之常人无後者皆以此一例论也
问或问中论宗庙段惑异端狥流俗之说
後世祀典自天子至於庶人皆是惑异端狥流俗鄙陋之甚而不自知其爲非者
问或问中云不违之终始即其事之终始至焉之终始即其物之终始言事言物何别
心不违仁就事见故以事言至其境界是实地故以物言
问夫焉有所倚谓少涉思议作爲便是倚
此句只是结上文三语而言此皆至诚无妄自然之功用夫岂有所倚靠於他术而後能哉亦犹不待赏而民劝不待怒而民威於鈇钺之类若来说乃涉於释氏之意矣
答陈伯澡问辨诸友情性之论
问文公答胡广仲人生而静说云及其感物而动则是非真妄自此分矣然非性则亦无自而动故曰性之欲性无不善是与真固是性之动非与妄如何亦谓性之动
文公此本句是将情粘带性来非指非与妄亦从性中动来也非与妄只是动後差却不必过爲纷纷若曰非与妄亦谓性之动乃错会文公本句病在此
问情感物而动之时似有二截初头里面自恻恻地发动出来是第一截乃能然之理也到既动後易爲物欲所诱始有善恶之分是第二截乃当然之理也
两截之说甚支离能然当然亦非可分二截不能然何有当然不当然则能然者妄矣若此所说则是合当做底乃後来旋旋生也岂本然固有之谓乎
问当初只因情非性无自而发一句不通後来李推却令须看非与妄从何处发来故诸友推详转生疑惑
问语当云须看非与妄从何处起则自直截今云何处发来则若有所从而来矣所以起学者生疑只管展转就里面寻求求之愈深而愈不得其要领然诸友所以展转辨论如彼其不通莹者皆缘性情理气四字晓得不透四字分看须要界分极分明不相凌夺合聚作一处看又须见得脉络不相紊乱如性与情正相对底物性是情底体情是性底用性是情底静情是性底动犹形影然性无形状非情无以见情虽外见非性无自而发性本纯粹至善无恶见於情有中节不中节便有善恶之分情之善是从本性正面发来其不善是发处差了是感物蹉了性之本位而然非从本性中来也若便以理与气合言之则性即是天理然理不悬空必因气赋形生而寓其中气形活物不能不动而发於情情则乘气而发者也情之所以有不善者由气有参差不齐其发时从气之偏胜处差去故气强厉者多怒柔弱者多笑其怒与笑岂能一一皆中节故气质之性有善恶虽原於赋形已具之初而亦於发而後见天地之性本善然在气质之中亦未尝相混而无别气质之性以气言天地之性以理言理固不离气气固不离理但廸父说得自糊涂鹘突无以订是非须就实事上聚作一处看见得如何是理如何是气要十分明彻不乱始於切已有力如目之欲色耳之欲声是气质之性由人心所发而以气言者也如目不视恶色而视必思明耳不听恶声而听必思聦则是天地之性由道心所发而以理言者也此等正理义原头来历处讲之不明而见之不真则反之於身一点不能有责之日用一字用不得是理於我亦何干涉乎幸更详之而并以通书之所谓几者参考焉则善恶来历所由分了然无遗遁矣
答陈伯澡问敬箴
问程子说佛有个觉之理可以敬以直内矣然无义以方外其直内者其本亦不是及佛氏不知里面实理
佛氏亦不是不知里面有实理他合下以理爲障碍直要一尽扫除使万理俱空而百念悉灭耳亦自不知有所谓敬只是个觉底工夫有似乎直内之敬耳而实不同吾儒不必言空其所存养工夫只是要得此心豁然纯是天理之公而絶无一毫人欲之私之谓须认此意体究方断制得明白
问敬箴解不东以西至靡他其适谓心对事时主敬勿贰以二至万变是监谓心寓事时主敬对与寓何别
二字皆是应事时但小爲之别耳本文上四句申程子无适之义说较寛是事始到面前方对境时下四句申程子主一之义说却紧是心寓在事上乃正裁处时亦畧有踈密不同也
问不火而热不氷而寒
原此节四句及後节四句皆说得病痛重大而其语又本用庄子热焦火而寒凝氷句意更以感兴诗所谓凝氷亦焦火渊沦复天飞及前後出入动静之言参之则其大意亦可见矣
问毫厘有差天壤易处
此非谓些小事不敬便能做大病是言大病痛只在微细处失起故千里之缪差之毫厘处千丈之绳断在一寸处然亦当思微细处差失似甚小可何故便到天地变乱三纲沦九法斁何爲罪过如彼重大此殆难以空言解释须多历人情事变之熟乃知此不敬之爲害端的处凛乎甚可畏而抑以见此老非练熟情理明事义精亦不能发到此真可爲切已箴砭救人免?於禽兽之归也
问蒙指教天理流行无间是仁之体常疑天理流行无间乃是仁之发用如何谓仁之体
仁之本体浑是天理周流无间无表里动静无隐显精粗其生生不息之机不曾有少停歇亦不曾有少限隔所谓用处只是就体中掇出一截爲言而与体实未尝相离非谓体只块然不动在中因见於发用而後始流行也更详体认之
北溪大全集卷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