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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鉴》卷一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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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宋文鉴卷一百一

宋 吕祖谦 编

明皇论           崔 鶠

穆王戒太仆曰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仲虺告成汤曰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巳若者亡夫实凡也而自以为圣则偃然以天下为莫巳若以天下为莫巳若则有罪不闻有过不改祸乱之形成而卒以不悟是亡之道也以唐考之克有天下者十有八王而不以谀臣之故别加称号者高祖太宗睿宗文宗四君而已其余皆立虗名而开元天寳之间羣臣至六上尊号嗟乎谀亦甚矣而明皇受而不辞盖将自以为圣者欤其播越流离至于亡国非不幸也夫加以天地道徳圣神文武之号兼覆载之大羙极今古之徽称彼其臣遂以为诚尔耶直以为吾君好谀喜侫故逢之也以为诚尔则天不以号然后推其高地不以名然后推其厚三皇无有也五帝无有也自古贤君懿主皆无有而吾祖宗亦无有也彼其后世中君幽主独有之是直以好谀喜侫待吾君而以谀佞逢之人君之贼也圣矣夫光武之为君也诏天下上书不得言圣明矣哉显宗之为君也曰先帝诏书禁人言圣自令有过称虗誉尚书宜抑而不省示不为謟子嗤也呜乎奸人之情得矣其成建武永平之盛有以矣夫

杨嗣复论          崔 鶠

气类所合物莫能间君臣相与必有所谓合者君子不之察欲彊以口舌折奸人之锋势必不振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一也人情逆之则怒顺之则喜毁之则怒誉之则喜小人性便谀佞志在诡随而君子任道直前有犯无隐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二也君子正直是与不妄説人而小人窃爵禄以植朋党竭智力以市内援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三也君子难进而易退小人易进而难退易进则常在上以制人难进则常在下而为人所制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四也君子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虐幼贱不畏高明而小人之于人失势则防伏以事之得势则虎歩以凌之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五也君子穷则以命自安而不尤人逹则以恕存心而不害物小人在下则不安而怀毒以伺上居上则快意而肆虐以害人此小人所以常胜而君子所以常不胜六也君子一有不安于其心则畏君畏亲畏天畏人而小人欲济其奸则欺君欺亲欺天欺人无不可者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七也君子励廉节崇名誉小人苟获其欲则天下贱之而不羞万世非之而不辱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八也君子所言欲讷于行欲敏有过则改见义则服而小人矜利口以服人喜奸言而文过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九也天下善人少不善人多故君子为国求人难于选抜而凶邪一啸则千百为羣此小人之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十也君子不念旧恶以徳报怨而小人忘恩背义至以怨报徳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十一也君子有若无实若虗有功不矜有善不伐而小人无而为有虗而为盈露巧而扬能矜功而卖善以惑时君以冀徼幸此小人所以常胜君子所以常不胜十二也君子小人之不敌亦明矣此郑覃陈夷行所以罢黜李徳徳裕所以谪死穷荒逢吉宗闵杨嗣复辈所以卒乎翔徉而得计岂足怪哉

察言论             唐 庚

古之人臣抵掌缓颊説人主以用兵者其言未尝不引义慷慨豪健俊伟使聴者踊跃激发奋然而从之至考论其心则有为国计者有为身谋者是不可以不察也今夫战则除害于时不战则遗患于后此有必胜之势彼有必败之道思虑深熟利害之形了然于胸中知其决不误国而后为之若此者为国计非身谋也张华裴度是已天下既平谋臣宿将以侯就第杜门却扫无所用其竒则瞠目扼腕争为用兵之説庶几有以骋其智勇而舒其意气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臧宫马武是已国家无事贪财嗜利之臣无所侥幸则必鼓倡兵端以求其所欲兵革一动则金钱货币玉帛子女何求而不得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陈汤甘延寿是已官崇禄厚无所羡慕惴惴然唯恐一日失势而不得保其所有则必建开边之议以中人主之欲以乆其权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杨国忠是已前侯故将失职之臣负罪忧畏思有以撼动其君则争议边功以希复进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窦宪是已古之人臣逆节已萌而功效未着人心未服则未尝不因战伐之功以收天下之朢若此者为身谋非国计也桓温刘裕是已嗟乎秦汉以来説人主以用兵者多矣或胜或不胜要之为国计者至少为身谋者如此其多途也可不鉴哉可不戒哉

悯俗论           唐 庚

自古诸侯风俗小大曷尝不与其国相称齐地负海膏壤二千里则其俗阔逹寛缓而多智全晋未分时在春秋世最为彊国则其俗用意深逺有古帝王之遗风邹鲁居洙泗之间迫于齐楚国小而地狭则其俗亦复龌龊而谨畏今天下大矣尧舜三代之地盖不至于此民生其问耳之所闻目之所睹体之所安者壮矣而风俗之大不足以称之有是理否风俗非一事要以人材为本今士大夫逹时变识事情警敏有余矣至于学治道通大体气力度量足以支乆而任重者未可多得是岂无有也有则不容于时今之建言也类皆薄物细故非天下所以治乱安危而士之所言亦不过趣一切办治而已非能有益于宗庙社稷也学术小故无大论议力量狭故无大功名以为上世悉然则前此风俗尝广矣当是之时唯恐其防尔形势非有不同年表日歴非甚相逺而更病其隘是必有説矣吾闻江海之水必有吞舟之鱼通邑大都必有千金之家以四方万里之国而非得恢廓宏逺之风以充之是犹衣九尺之衣束十围之带高视阔歩而血气不逾中人也可乎建武永平之治未必优于西京而风俗不及者正其小也传曰不知其形视其影也今百工之所造啇贾之所鬻士女之所服者日益狭陋而一时人物大率悍而短小此非其影耶古之化俗恶者可使为善邪者可使为正今俗非有他也独患小尔顾不可使知大乎

公食大夫义         刘 敞

食礼公养宾国养贤一也亲之故爱之爱之故养之养之故食之食而弗爱犹豢之也爱而弗敬犹畜之也飨礼敬之至也食礼爱之至也飨为爱弗胜其敬食为敬弗胜其爱文质之辨也公使大夫戒必以其爵恭也已轻则卑之已重则是以其贵临之也賔三辞聴命言是礼之贵弗敢当也弗敢当故难进也公迎賔于大门内非不能至于外也所以待人君之礼也臣之意欲尊其君子之意欲尊其父故迎賔于大门内所以顺其为尊君之意也三揖至于阶三让而升堂充其意谕其诚也于庙用祭器诚之尽也君子于所尊敬不敢狎不敢狎故神明之故忠臣嘉賔乐尽其心也大夫立于东夹南西靣北上士立于门东北靣西上小臣东堂下南面西上宰东夹北西靣北上内官之士在宰东北靣南上百官有司僃以乐养贤也设筵加席几致安厚之仪也公设酱然后宰夫荐豆爼醢士设爼公设大羮然后宰夫设铏启簋言以身亲之也賔徧祭公设粱宰夫膳稻士膳庶羞为殷勤也賔三饭饭粱以湆酱比君之厚已也賔必亲彻有报之道也庭賔乘皮侑以束帛虽备物犹欲其加厚焉也公拜送终之以敬也有司卷三牲之爼归于賔舘不敢防其余也上大夫八豆八簋六铏九爼庶羞二十其余衰是见徳之杀也君子之言曰爱人者使人爱之者也敬人者使人敬之者也亲人者使人亲之者也自卑者使人尊之者也是故公养賔国养贤其义一也未有爱之敬之亲之尊之而其位不安者也未有不爱不敬不亲不尊而能长有国者也将由乎好徳之君则将怡焉唯恐其不足于礼将由乎骄慢之君则将曰是食于我而已矣故礼君子所不足小人所防也孔子食于少施氏将祭主人辞曰不足祭也将飱主人辞曰不足飱也孔子退曰吾食而饱少施氏有礼哉故君子难亲也将亲之舍礼何以哉

士相见义           刘 敞

自天子至于庶人皆有挚挚者致也所以致其志也天子之挚鬯诸侯玉卿羔大夫鴈士雉鬯也者言徳之逺闻也玉也者言一度不易也羔也者言柔而有礼也鴈也者言进退之时也雉也者言死其节也故天子以逺徳为志诸侯以一度为志卿以有礼为志大夫以进退为志士以死节为志明乎志之义而天下治矣故执斯挚也者执斯志者也君之挚以事神臣之挚以飬人惟君受养也非其君则辞挚不敢当养也古者非其君不仕非其师不学非其人不友非其大夫不见士相见之礼必依于介绍以言其不苟合者也必依于挚以言其以道亲也苟而合唯小人而不耻者能之君子可见也不可屈也可亲也不可狎也可逺也不可踈也賔至门主人三辞见賔称挚主人三辞挚所以致尊严也大夫以礼相接士以礼相谕庶人以礼相同然而争夺兴于末者未之有也人苟为悦而相亲若者末必争苟为简而相亲若者末必怨是故士相见之礼者人道之大也所以使人重其身而毋迩于辱也所以使人审其交而无迩于祸也唯仕于君者召而往未仕而见于君者冠而奠挚在邦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茅之臣君虽召不往也是故虽有南靣之贵千乘之富士之所以结者礼义而已矣利不足称焉刑罚行于国所诛者好利之人也未有好利而其俗不乱者也无介而相见君子以为謟故诸侯大国九介次国七介小国五介

致仕义           刘 敞

自顷有司屡言士大夫过七十而不致仕请引籍校年而却之天子弗忍也以诏戒告之而已予谓致仕之义君非使之臣自行也宜乎天子弗忍督迫之而以诏书戒告也然而天下之老臣犹自若也甚矣夫其非天子之意也故作致仕义致仕之义古者大夫七十而致仕君非使之也臣自行也臣虽行之君曰是犹足以佐国家社稷也留之不可失也于是乎有几杖之赐安车之锡所以致留之也君留之臣曰吾不可贪于人之荣不可圂于人之朝不可塞于人之路再拜稽首反其室君不彊焉义也毋夺其爵毋除其禄毋去其菜邑终其身而已矣此古者致仕之义也此之谓上下有礼故古者大臣让小臣亷庶人法百姓不竞由此道也是以古之为臣者不四十不禄不五十不爵不七十不致仕四十而禄为不惑也五十而爵为知命也七十而致仕则以养衰老也不惑故可与谋大计矣知命故可以受大宠矣养衰老故可以全节俭教百姓矣故古之仕者为道也非为食也为君也非为己也为国也非为家也是以时进则进时止则止也是以进不贪其位止不慕其权也凡致仕之义君曰畜犬马不可尽其力而况士大夫乎是虽诚贤也虽诚智也吾不可尽其力也此恩之至也臣曰为人臣者不顾力虽然吾力不足矣不可以当社稷之役而防干戈之任矣不可以劳夙夜之虑而苟旦暮之利矣全而归焉亦可已矣此义之至也故君以恩御臣臣以义事君贪以是息而让以是作今之人则不然仕非为道也而为食也非为君也而为已也非为国也而为家也是以进不知止而困不知耻也是以当老者上虽屡督教之而犹莫从也有司虽痛诋发之犹莫顾也此无他亷让之节不素厉而赏罸之政混也然则奈何曰必引籍校年而命之退则薄于恩而觳于义必母引籍校年而待其退疾贪位而害民蠧国均之二者莫若察有功者而必赏之无问其齿焉察无功者而必废之无问其齿焉彼知赏不出于有功废不遗于无功也则震而自谋矣震而自谋则贤不肖去与就决矣如是亦焉用引籍校年而命之退以损吾义哉今夫无功与有功者皆杂然莫辨也彼所得偷容于其间也故夫偷容之人而欲其畏义由礼以自洁于防墨之外是难能也圣王之治也非礼义所诱则敺之以法敺之以法亦不废其礼义之指故此法之敺也呜呼为致仕而卒以法敺也不已薄乎其亦出于不得已为之者乎然则又何惮而不为哉

宋文鉴卷一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