蔼里斯(Havelock Ellis)是英国有名的善种学和性的心理学者,又是文明批评家;所著的《新精神》(New Spirit)是世界著名的一部文学评论。今天读他的《随感录》(Impressions and Comments),看见有这一节话:
“生长在自然中的生物,到处都是美的;只在人类中间才有丑存在。野蛮人也几乎到处都是殷勤而且和睦;只在文明人中间才会有苛刻与倾轧。亨利爱理斯在纪述他十八世纪时在赫贞湾的经历的书中说,有一群爱思吉摩人——特别慈爱他们的小孩的一个民族——到英国居留地来,很哀伤的诉说他们所受的苦难与大饥荒,以至他们的一个小孩因此被吃掉充饥了。英国人听了只有笑,那些生气的爱思吉摩人便走去了。在那时候,世界上任何地方,有什么野蛮人听了会发笑呢?我记起几年前曾看见一个人走进火车,把别个旅客放在角里保留他的坐位的毯子丢在一旁,很强顽的占据了这个坐位。这样的一个人,如生在野蛮人中间,存活得下去的么?现在浮在大家目前的善种学理想,即使不能引导我们到什么天国里去,只要可以阻止我们中间比有礼的野蛮人更低级的人类的发生,那就已经有了他的效用了。”
我读了不禁想起上海商报馆书记席上珍女士缢死的事件。她死在报馆里,据说她的同僚便在旁边做起滑稽诗或拟悼亡诗来。我不忍相信,但是看近来报纸上的滑稽趣味的趋向,我相信这是会有的事。野蛮人虽然会杀人或吃敌人的肉,但看见他的同伴死了,决不会欢喜跳舞的,便是在高等动物界里也决不会,——除了狼以外。
该得诅咒的是那伪文明与伪道德,使人类堕落成为狼以下的地位的生物,——而他们则是可怜悯者。
(十一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