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新诗坛,真可以说消沉极了。几个老诗人不知怎的都像晚秋的蝉一样,不大作声,而且叫时声音也很微弱,仿佛在表明盛时过去,艺术生活的弹丸,已经向着老衰之坂了。新进诗人,也不见得有人出来。做诗的呢,却也不少,不过如圣书里所说,被召的多而被选的少罢了。所以大家辛辛苦苦开辟出来的新诗田,却半途而废的荒芜了,让一班闲人拿去放牛。你不见中国的诗坛上,差不多全是那改“相思苦”的和那“诗的什么主义”的先生们在那里执牛耳么?诗的改造,到现在实在只能说到了一半,语体诗的真正长处,还不曾有人将他完全的表示出来,因此根基并不十分稳固。那些老诗人们以为大功告成,便即退隐,正如革命的时候,大家以为改革已成,过于乐观,略一疏忽,便有予自束发受书即倾心于民生主义的人出来,将大权拿去,造成一个君师主义的民国。现今的诗坛,岂不便是一个小中国么?本来习惯了的迫压与苦痛,比不习惯的自由,滋味更为甜美,所以革新的人非有十分坚持的力,不能到底取胜。新诗提倡已经五六年了,论理至少应该有一个会,或有一种杂志,专门研究这个问题的了。现在不但没有,反日见消沉下去,我恐怕他又要蹈前人的覆辙了。昔日手创诗国的先生们,你们的“孙文小史”出现的日子大约不远了。
十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