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吟》白头吟(394)
韦光见父亲生气了,才嗫嚅地道:“那爸爸对这截丝绦作何解释呢?”
韦明远深思有顷道:“丝绦的事我无法解释,不过这证明了他的无辜,因为这一截断绦好像是在争执中被重力扯断的,以他的能耐假若是对付小红的话,何须如此费力……”
韦光不禁默然了,韦明远最后的解释非常有力,以逍遥散人的武功修为,对付小红那样一个弱女子,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这丝绦质地异常坚韧,也不是小红的能力所扯得断
这一点遗留的线索反而导致更多的迷惑,乃使每一个人都陷人了沉思。
忽然凌寒冰一弯腰,在蛇尸中又翻出一枚古钱,擎在手中叫道:“端木方!”
这一叫立刻惊动了所有的人,韦明远首先急问道:“你怎么知道端木方也到这里呢?”
凌寒冰迟疑地道:“这我倒不知道,但是这枚古钱却属于端木方无疑,这是百余年前的通货,端木方在第一次死亡时就带在身边了,复生后他把它挂在颈下作为纪念的,我在长白山曾经与端木方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才认得出……”
杜素琼立刻道:“假若这枚古钱的确是属于端木方的话,事态就很明白了,这个老魅行事残恶,此地的一切迹象都像他所为,而且他生前有毒天子之称,对于用毒是大行家,光儿利用蛇毒增进体能之事,被他知道了,所以他才会前来窃取毒蛇,这地下的死蛇都是些通常的品种,小红从岛上携来的一些奇种异属,都跟着她失踪了……”
韦光惶急地道:“小红若是落在端木方手中就糟了。”
大家也不禁恻然无语,端木方狠毒之名,尽人皆知,谁都替那个可怜的女郎担了无限心事。片刻之后,杜素琼又缓缓地道:“小红一定是被端木方挟持走了,但是她不会吃苦的!”
韦光凄惶地道:“怎么可能呢!端木方……”
杜素琼一举手中的丝绦道:“端木方凶残之性毋庸赘言,但是有逍遥散人在旁,必然能呵护小红不受其害!”
韦光神色一动道:“杜阿姨,您是说端木方与逍遥散人都到过这儿?”
杜素琼点头道:“这一点我绝对相信的,可能是端木方先到一步,可是逍遥散人也到得不太迟,两个人也一定起过争执,所以才留下这一截丝与那一枚古钱,至于真正的详情,我却无法预测,目前最重要的事,莫过于赶快找到小红。”
韦光忧愁地道:“一点头绪都没有,到哪儿去找呢?”
杜素琼望了他一眼道:“假若你对小红确有一份真情的话,这并不成为问题,人们心灵之间,自有一种神奇的感应,哪怕迢迢千里,你自然而然地会知道到哪儿去寻她,这并不是我空口乱说,不相信你可以问你爸爸。”
韦明远深情地凝视着她,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却已在眼神中证明了这件事。
韦光沉思片刻,才若有所觉地点点头对韦明远道:“爸爸,我想出去一趟。”
韦明远也点点头,不过却庄重地关照他道:“你去吧!小红对你的情深义重,你应该去找寻她的,不过我需要特别提醒你一声,儿女私情并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韦光也庄重地道:“孩儿晓得,不管是否能找到小红,在约期的那一天,我一定会赶到山海关!”
韦明远欣慰地道:“那就是了,现在离那一天还有三个多月的期限,你不妨到处碰碰运气。必要时可以跑一趟长白山,听说神骑放又重张旗号了,你大嫂神机莫测,也许可以给你一点指示。”
韦光答应一声,就匆匆地走了。
大家都没有什么表示,只有朱兰的眼角有点润湿,杜素琼轻轻一笑道:“兰妹可是太替孩子担心?”
朱兰擦擦眼角苦笑道:“担心也是白费的,孩子大了,就不再属于母亲了。”
杜素琼爽朗地一笑道:“韦家的孩子恐怕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他们是属于整个天下的,从明远开始,他们就自然而然地担负着武林的劫运,最不幸的是你,最幸运的也是你,因为你不但是个寂寞而光荣的妻子,同时也是个寂寞而光荣的母亲!”
朱兰刚擦干的眼角上立刻又汪满了泪水。
那眼泪中有着喜悦,也有着哀伤,有着欣慰,更有着惆怅!
韦光离开天龙谷有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他始终是匆匆赶着路,既无目的,也无方向,完全是凭着一种直觉在行进,一个月过去了,小红依然是无踪无影。
他开始怀疑杜素琼的话了:“心有灵犀一点通!”世上真有这回事吗?
“从父亲与杜阿姨一生的种种遭遇,他们的确是到了这种境界,为什么我就不能呢?甚至于在梦中,也没有见到过小红
“也许是我对小红的感情,还没深切到那种程度吧!”
他只能替自己如此解答了。
这一天黄昏,他寄宿在一所山村的小店里,草草地用过晚饭,店伙计替他送来了一壶苦茶,对着窗外的落日,心中掀起了千万种思绪。
由满天的晚霞,他想起小红的脸颊,可是由天边一颗早升的星星,他忆起了另一对清澈的明眸,那是属于白纫珠的,再由那碧青的天幕,他又忆起一个女孩子幽怨的神色,那竟是属于邢洁的。
“白纫珠是我的未婚妻子,我们也曾有过一段美丽的时光,我应该不会忘记她。可是邢洁呢,我们只不过在长白山上有过片时的聚首,她也仅只隐约地对我透露一丝情意,为什么我会对她念念不忘呢?
“难怪我一直无法在心灵上与小红取得感应,看来我对她的感情的确不够深刻,在她危难的时候,我竟想着别人……”
他由心中浮起一阵歉疚的感觉,尽量去排除其他的思想,一意地追溯着与小红种种的往事,她的笑语,她的温柔,她替自己塑泥像时的痴情,每天一清早送蛇液时的殷勤,以及她现在可能遭受到的苦楚,渐渐地,他开始感到泪水在颊上爬动时,那种痒痒的和清凉的感觉……
忽然他的耳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吟哦,起先是模糊不清的吃语,慢慢地可以听清楚了,那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的对话:
“人生何处最消魂?荒唐!荒唐!空即是色色即空……”
“温柔不住住何乡?无聊!无聊!青衫红颜俱作土……”
“举酒欲饮无管弦!何必!何必!一滴几曾到黄泉……”
“日暮乡关何处是,算喽!算喽!此身如萍寄,此心随叶飘,天为穹庐地为床,绿水青山俱可家,但得壶中酒长满,仙不如,佛不堪……”
韦光听了心中不觉一动,暗忖此人心胸旷恰,世情淡薄,端的是位大智大慧,人彻大悟的达人。这荒村野店中,居然会有这么一个脱俗的雅士,倒不可以失之交臂,而且听声音就在隔壁,我倒不妨去找他聊聊。
想到这儿,他立刻站起身子,走出房门来到隔壁,看见门是关着的,他又有点犹疑了:“也许人家喜欢孤独,不愿意我去打扰呢?”
因此他的手才伸到一半,却没有对门上敲去,屋中忽然又传出一声招呼道:“‘门外的朋友请进来吧,一人独酌太无聊,我正想找个人来聊聊。”
韦光心中又是一动,不过并没有太多的惊奇,因为自己出来时脚步放得很重,人家应该可以听得见,略一停顿,他就推开了门,立刻就惊呼道:“原来是庄师兄,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