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吟》白头吟(339)
掌柜的却似对这人特别恭敬,连忙躬身起立道:“是,是的!在楼上。宇文大爷!那几个人您认识?”
这年轻人哼了一声,急急地上了楼,可是他目光瞟到韦光身上,也不禁略为一顿,口中惊咦了一声,可是他仿佛很着急似的上楼了。
韦光却想起来了!尤其是刚才掌柜的叫他一声宇文大爷,使他更为确定,这人在一年多前见过的,就是杜念远召开英雄大会,宣布广成子陵穴之秘时。
这人通过了三项测试而进入了陵穴,他是西域白驼帮的帮主宇文琮!
他的文才武学俱为一时之选,却不知是如何脱出秦无极的羁困……
刚好这时店伙过去给他上菜,韦光忍不住问道:“刚才上楼的是什么人?”
店伙脸现惊色道:“公子爷!您是读书人,问他做什么?”
韦光微微一笑道:“我好像认识他,他是不是叫宇文琮?”
店伙更惊惧道:“原来您是宇文大侠的朋友,那您应该上去坐,这……”
韦光摆手道:“不用了!我认识他,他不一定认识我,刚才他就没有跟我打招呼,我只想问问他现在干些什么!看起来你们都很怕他。”
店伙看到刚才宇文琮的确没有招呼韦光,这才有点放心地道:“公子爷!您是读书人,最好别跟这些人打交道!宇文大爷是至尊教南路分坛柳坛主属下的总管,柳坛主不理事,南边江湖上的人都归宇文大爷管……”
韦光轻笑道:“他管他的江湖,你开你的店,何必要那么对他客气呢!”
店伙脸泛惧色,道:“公子爷!您真是不懂江湖的事,至尊教的势力广及天下,哪一个敢得罪他们……”
正说之间,店外又来了五六个人,由一个老者率领着到柜上问道:“外面车子上的人是不是在这儿?”
掌柜的又恭敬地起立道:“是,是的,老爷!在楼上……”
那批人也咚咚地上楼了,他们见了韦光,又是呆了一呆,最后那个为首的老者摇头道:“不!不可能!”
说着继续向楼上走去,韦光心中一阵纳闷,忍不住问道:“这些人也是至尊教的?”
店伙更为惊惧地道:“不,不是!那里面有一个是本府的守备大人,其他几个听说是由京里出来的大官!在这儿住了两三天了。”
韦光奇道:“官府中的人也来找那车上的女子!至尊教的人也找她们,这几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店伙摇头道:“不知道!至尊教平常从不跟官府打交道,相反的,官府还很怕他们,尤其是宇文大爷,王守备大人见了他好像老鼠见了猫……”
韦光心中疑团更多,真想上楼去看个究竟!不过最后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急着要到梵净山去探访母亲与妹妹,实在不愿意再惹起更多的麻烦。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轻微的争执声,隐隐夹着一个女子的抗拒声:“不用多说了!我心意已决,你们就这样回报好了。”
接着是几个人的劝解声,甚至于也有宇文琮的声音在内。
韦光却颇为好奇,看来宇文琮与官府中人倒是一路的,只不知那几个女子是什么来头,居然对他们那么不客气。
然而,他心中闪过一道灵光,精神变为异常激动,刚想有所行动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佛号:“阿弥陀佛!出家人云游四方,广结善缘,大掌柜的能否行个方便,布施贫僧一顿斋饭,修修来生。”
这声音中气甚足,韦光不禁抬头惊望,原来是一个行脚僧,蓬头垢面,赤足破袖,脸上被泥沙封满,看不出年纪,却可以确定不会太老,眸子炯炯有光。
掌柜的倒是很客气,立刻招呼伙计道:“钱二!给这位大师父下碗素面!”
店伙刚答应着,那个穷和尚却合十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好心有好报,施主既有斋僧之善心,何不将好事做得彻底一点,贫僧这些日子沿门托钵,化得那残饭剩菜,可惜全是素的,肚子里一点油水被刮得干干净净,难得遇上施主如此慷慨,何不给贫僧润润枯肠。”
掌柜的有点着恼,皱着眉头道:“你一个出家人,怎地不守清规?”
穷和尚哈哈大笑道:“善哉!善哉!施主说这种话要下拔舌地狱的,贫僧修心不修口,岂不闻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贫僧游方天下,修的是苦行僧,总要吃点长力气的东西……”
掌柜的一听这穷和尚敢情还有点神通,这才招呼伙计道:“既是如此,给这位大师父切两斤牛肉打一斤酒!”
穷和尚喜动颜色道:“谢谢大掌柜的,种善因者结善果,您好心定会有好报的!”
这时店伙已在僻角处给他安了一个座头,穷和尚进得门来,却一径坐在韦光对面,咧开嘴笑道:“不劳尊驾费心,这时正是贵店生意忙的时候,贫僧怎么好意思另占一个座头呢,就在这儿挤一挤吧。”
店伙沉下脸来道:“和尚!你这不是存心找麻烦吗?瞧你一身的脏相,怎么配跟这位公子爷坐在一起?我们掌柜的好心招待你,你别把我们的客人都赶跑了。”
穷和尚也把脸一沉道:“和尚也是人,贵贱岂在衣上分?他赤条条地来,我也是赤条条地生,你别瞧他穿得干净,其实也不过是坐享其成,难道他还织过一寸帛,种过一粒粮……”
店伙掀眉怒骂道:“你怎么得罪客人?!”
韦光倒是心中一动,觉得这和尚大有来历,连忙拦住伙计道:“没关系!你就让这位大师父坐在此地好了。”
穷和尚张嘴一笑道:“怎么样!人家到底是有知识的,哪像你们目光浅近……”
店伙见韦光全无温色,只得忍住气为他排下杯着,不一会酒肉送来,穷和尚先仰着脖子灌了半壶酒,然后瞧着盘中牛肉直是叹气摇头。
韦光微异道:“大师父又有什么不如意的?”
穷和尚轻轻一叹道:“人心如万丈深壑,永无满足之时,贫僧昨日如得这一盘肉,定视作无比珍肴,可惜此刻与公子的菜肴一比,何异粪土瓦砾,叫贫僧如何下咽!”
韦光微微一笑道:“原来大师父是为这事不高兴,伙计!你给大师父照样来一份!”
店伙面有难色,韦光又补充道:“回头一并算在我的账上!”
店伙这才答应着去了,穷和尚立刻改容笑道:“如何!我说好心有好报吧!这下子不用贵店破费了,而且多做了一笔生意,喂!跑堂的,和尚肚子里饿的很,你通知厨房赶快一点,作料更不得马虎,回头加赏你们小费二两,一起算在这位公子账上!”
店伙被他气得直瞪眼,韦光却笑着道:“照这位大师父吩咐!”
店伙只得忍气吞声地答应着去了,穷和尚却毫不客气地抢过韦光的酒壶,就着嘴将余酒一口干了,用袖子连擦嘴角,口中啧啧地道:“好酒!好酒!这批混账真是势利眼,刚才给我送来的酒简直像个四十岁的老妓!”
韦光一皱眉头道:“大师父这话怎么说?”
穷和尚大声笑道:“公子出身高粱,章台走马,应是青楼豪客,怎么连这个比喻都不知道?”
韦光摇头道:“在下的确不解师父妙喻。”
穷和尚洪声笑道:“四十老妓为风月场中能手,又正当虎狼之年,凶辣火候都太过,却是一点韵味都没有!不像公子这酒,如十五六处子,初解人事,淡而蕴藉,进口芬芳而不呛人,入腹后犹有无穷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