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吟》白头吟(286)
白纫珠笑道:“那你是不讨厌跟他在一起了?”
韦光道:“我是晚辈,怎么敢说讨厌二字,只怕没有那么好的福缘,而且白老伯学识渊博,恐怕不会喜欢我这样的笨人。”
白纫珠摇头道:“不!爸爸很看重你呢。”
韦光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纫珠道:“他对其他人从未谈过那么多的话,也从来没有那样高兴过。”
韦光问道:“你们这儿还有些什么人来往?”
白纫珠顿了一顿才道:“屯外柳家庄的柳氏兄弟,他们与我们都是邻居,又是世交,爸爸偶尔也传过他们一点功夫,可是从未假以辞色。”
韦光想了一下道:“也许因为我是外来生客的关系。”
白纫珠摇头道:“不!爸爸一向不喜欢他们,所以只收他们做记名弟子。”
韦光奇道:“老伯为什么不喜欢他们呢?”
白纫珠轻轻一哼道:“因为我讨厌他们,爸爸也跟着讨厌他们了。”
韦光再问道:“你又为什么讨厌他们呢?”
白纫珠一顿脚道:“讨厌就讨厌,为什么又非要理由不可呢?”
韦光摇头道:“没道理,哪里有这种事呢?”
白纫珠气道:“就有这种事,你真笨,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们呢?”
韦光怔了一下,忽又笑道:“那么老伯对我客气完全是拜你之赐了?”
白纫珠的脸上飞起一阵红晕,低声道:“你原来是装傻?”
韦光却有点糊涂,他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却哪里能体验到女孩子微妙的心情呢?时间在静默中又过去了片刻,白纫珠一看天色,已是曙光微现,那钩斜月更淡了,连忙对韦光道:“你准备一下,老人家快出来了。”
韦光立刻正容肃貌,而且还整了一下衣衫。
白纫珠再叮嘱道:“记住!要大方自然,别拘束,更别忘了求我太公……”
话没有说完,忽然身子拔高了五六尺,白纫珠一面呀然惊呼,一面在空中手舞足蹈。
原来她脑后长长的秀发,突然被人抓了起来,将她凌空的吊住,那人正好坐在她头顶的树枝上。
韦光也是一惊,连忙朝上看时,只见抓白纫珠的是个道装老人,朱颜鹤发,道貌岸然,身披青色道袍。
在他身旁还坐着两人,一个是脸若冠玉的儒服老人,一个是身披僧袍,头留长发的长脸老者,手上拈着一枝绿梅。
韦光心中一动,知道抓白纫珠的一定就是他的祖师天龙子,另两个则是捻花上人与白太公了。
略作盘算后,他立刻跪下虔诚地道:“曾徒孙儿韦光叩见祖师爷。”
白纫珠朝上一望,立刻笑叫道:“老爷子!快放我下去,您还有后辈在这儿呢!怎么也老设正经,留神我等会儿拔您的胡子!”
天龙子呵呵大笑道:“鬼丫头,专门调皮捣蛋,自己使坏不说,还想带领着别人闹鬼,今天非吊你一天不可!”
白纫珠急得向儒服老人叫道:“太公!您怎么眼看着曾孙女儿受人欺侮?”
白太公微微笑道:“女生外向!我灰透心了,今天绝不替你求饶!”
白纫珠虽在空中,也不禁脸上一红,知道方才与韦光的谈话,早被三个老人听见,只不知他们何时出来的。
天龙子吊得她并不痛,只是手脚无处使力,空自乱舞一场,没有一点办法,只得又向捻花上人求道:“上人!您行行好帮个忙吧!”
捻花上人笑着摇头道:“假和尚纵然有心,只因参的野狐禅,道行不足。”
白纫珠知道刚才讲他的话,也被他听见了,干脆睹气闭眼不再相求,听任身子在空中摇晃着。
韦光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因此看不见她的窘相。
天龙子吊了她一阵,才开口微笑道:“丫头!你以后还调皮不?”
白纫珠睁开双目,连忙道:“不敢了!老爷子!”
天龙子笑着向上一提,将她拉上树枝,白纫珠脱了羁绊,坐在天龙子身畔,望着韦光道:“老爷子,那儿还趴着一个磕头虫呢!您叫他起来吧。”
天龙子微笑道:“多跪一会你就心痛了?”
白纫珠满脸绯红,娇羞万状,急啐道:“这也像个长辈说的话?我真不好骂您!”
天龙子笑道:“骂什么?狗嘴里不长象牙是不是?”
白纫珠笑道:“这可是您自己说的,我没说嫌您的牙长!”
白太公与捻花上人都大笑了起来,白太公带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你这叫咎由自取,当着小孩子的面,无行无状,也该受此一骂。”
天龙子也笑道:“老白,你还是疼她的,方才吊了她一下,你口中不说,心里却恨透了我,所以才帮着小辈们气我。”
白纫珠轻盈地一扭身,移过去扶着白太公的肩头道:“太公当然是疼我的,我们是一家人嘛!”
白太公笑着道:“丫头别灌米汤了,太公疼你已经不值钱了,现在你的心中,大概也不稀罕太公来疼了!”
白纫珠羞红着脸,连连捶他的背道:“太公!您也胡说?”
白太公一面笑,一面对天龙子道:“叫他起来吧!再跪下去我这几根老骨头都要拆散了。”
白纫珠捶得更厉害,天龙子已笑着道:“起来吧!有人要为你弑祖了!”
韦光在地上恭敬地起立,又准备向白太公与捻花上人跪叩,天龙子举手一拂,含着笑容道:“别再做叩头虫了,方才就算是一礼三行,所以要你多跪一会儿,你心里不觉得委屈吧?”
韦光惶恐地道:“孙儿怎敢……”
天龙子仔细地端详他一下,微笑道:“嗯!不错!英透眉宇,精蕴六魄,比你老子还强一点。”
韦光微怔地道:“祖师爷见过我父亲了?”
天龙子等道:“当然!只是他没有看见而已。”
韦光庄敬地道:“父亲对祖师父孺慕已极……”
天龙子微笑道:“我与你父亲缘止于此,他无须见到我。”
韦光立刻又问道:“祖师爷有何训示要孙儿代谕父亲的?”
天龙子摇头道:“没有!他的作为还令我满意,江湖上大概还需要他去应一次劫,以后就叫他跟杜素琼好好修真吧!”
韦光脸色一动,心知祖师爷有预知休咎之能,然而听口气好似韦明远不会有凶险,所以也不敢再问。
天龙子又对白太公道:“老白!你看如何?”
白太公微微一笑道:“你都说好了,我还有什么意见呢?只怪啸夫没有儿子,便宜你们了,不过孩子实在是不错。”
白纫珠听到这儿,忽地脸上一红,什么都没有说,轻轻地飘身下树,躲在树后,对韦光直比手势。
韦光却不敢看她,因此没有领会。
白纫珠心中大急,几乎要出声招呼了。
白大公在树上微笑道:“丫头!别着急,太公不要他叩头,答应过的事情还会赖皮吗?一切都遂了你的心了。”
白纫珠的脸红得如此刻天边的朝霞,一扭身正想跑。
白太公笑着叫道:“丫头,别跑!有事情要你做呢!”
白纫珠一面跑一面叫道:“我知道!叫爸爸去。”
天龙子哈哈大笑道:“这孩子学会我的未卜先知了。”
白太公微微一笑道:“你别老拿那点本事显摆,近来我忽然有点预感,好像我们的如意算盘打得不太灵呢。”
天龙子一怔道:“胡说八道!你也有神通了?”
白太公尚未答话,捻花上人已正容道:“我也仿佛有点感觉,只怕我们无法静得了,好在这是以后的事,我们不必庸人自扰。”
天龙子不信地道:“哪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