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吟》白头吟(245)
老妪啊了一声道:“那怪我太莽撞了,我始终以为是那孽畜来了,所以才跟你拼命,你既然是人,进来时为什么不打个招呼?”
韩芝信没好气地道:“我推门时不见人,向谁打招呼?”
老妪叹口气道:“唉!我要不是双目失明,也不会引出这场误会。”
韩芝佑诧然道:“原来你的眼睛看不见!”
老妪又叹了一口气道:“我的眼睛中了一种毒气,使得瞳孔收缩到完全闭索的程度,根本无法视物,否则何致于挨你那一掌呢……”
韩芝佑歉然道:“在下不知老太太目不能视物,所以出手莽撞了一点,老太大的脚上伤势严重吗?在下深感歉疚
老妪微微苦笑一下道:“还好!大概只脱了臼,喂,小伙子!你的武功很好嘛,能躲过我那一招,而且还反击了一下……”
一面说一面开始揉脚,慢慢接上日骨,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韩芝佑才发现她的眼睛里瞳孔果然缩成针尖大的一点。连忙过去扶着她,慢慢走到床边坐下,然后蹲下去替她揉那只受伤的脚。
老妪手按着他的肩膀道:“小伙子!你多大了,你的武功一定受过真传。”
韩芝佑蹲在地下道:“晚辈今年三十岁了,略为学过几天技击。”
都笑道:“三十岁就不能叫你小伙子了,请恕老身失言。朋友贵姓大名,尊师是哪一位,老身也许会认识。”
韩芝佑道:“晚辈姓韩,名叫芝佑,武艺是家传的。”
老妪道:”家传武学,那老身就不知道了,江湖上没有姓韩的高手。”
韩芝佑道:“晚辈世代列仕,不在江湖行走。”
老妪道:“这就难怪了,韩相公的功夫真高,老身就是眼睛能看得见,大概也胜不了相公,相公来得真巧……”
韩芝佑忍不住道:“晚辈正在奇怪,老大太好似在等候对付一个强敌。”
老妪点头道:“相公猜得不错,老妪所对付的强敌并不是人。”
韩芝佑诧然地站了起未道:“不是人是什么?”
老妪道:“相公出身书香门第,当知世上有旱魃……
韩芝佑惊道:“旱魃!不就是厉尸不朽,出而为灾,据说凡是有旱魃出现之处,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老妪摇头笑道:“相公是太相信书了,旱魃的成因是这回子事,至于说到形成旱灾,不过是附会的说法,可能因为干旱之地,尸体不易腐朽,出现旱魃的机会比较多一点。”
韩芝佑恭敬地道:“前辈见解甚是有理,那么早魃是如何为灾呢?”
老妪叹息一声道:“不朽厉尸,禀天地戾气而复苏,自然是人肉为食,涂炭生灵,此地所生之旱魃尤见凌厉。”
韩芝佑一摆,忍不住插口道:“怎么会特别厉害一点呢?”
老妪道:“据传旱魃是在二百年前一个专擅用毒的绿林巨寇所化,由于多食生人血肉,渐渐恢复了知觉……”
韩芝佑骇然道:“死尸还可以复活,这简直是无法相信之事!”
老妪叹息道:“世界上的事情属于不可知与不可理解者,多如恒河沙数,人的一点点知识算得了什么?”
韩芝佑急着想听下文,不敢去打岔,老妪乃接着道:“它不但恢复了部分知觉,而且连武功也渐渐恢复了,老身寄居此地,发觉了它的恶行之后,无日不思除之!”
韩芝佑忍不住又问道:“前辈与它遭逢的结果如何?”
老妪轻叹道:“说也惭愧,这恶物一身皮坚肉厚,老身空有一身技艺,竟是奈何它不得,甚至被它喷了一口毒雾!”
韩芝佑侧然道:“前辈的眼睛就是因此失明的?”
老妪愤然道:“是的!老身寻到它时,它正攫了一个婴儿大嚼,老身连击它数招,竟自伤不了它,末后吃它迎面喷出一口毒气,逃遁而去,前些日子眼中只觉得奇痒无比,今天竟是一点都看不见了。”
韩芝佑愤然叫道:“这东西如此可恶,晚辈一定相助前辈将它除去!”
老妪点头道:“有相公相助,或许可以奏功,这东西现在越来越进步,生人已经吃厌了,竟会懂得攫掠活人烤熟而食!”
韩芝佑憬然道:“原来前辈锅中的人肉竟是为诱它前来而设!
老框点头道:“不错!它虽知熟食,然尚不解调味,老身故意烹得一锅人肉,那东西嗅觉甚灵,必会寻觅而至。”
韩芝佑想到一事,又开口道:“前辈此举……”
说了一半,他就止口不言了,老妪闻声知意道:”“相公可是认为老身杀人作饵之举措不当?”
韩芝佑坦然道:“前辈用心虽善,只是晚辈少在江湖走动,听来不甚习惯。”
老妪又叹了一声道:“相公到底是正人君子出身,处事以仁心为上,可是江湖上也并非完全是凶残之辈,以杀止杀,义者不齿?”
韩芝佑恭敬地道:“晚辈出言冒犯,前辈望多宽怨,可是晚辈仍不明其意……”
老妪微笑道:“这些俱是为旱魃所杀食后剩下的断肢残腿,由老身拾起加以烹调为饵,如能因而扑杀此獠,也算替他们报了仇。”
韩芝佑钦折地道:“前辈侠心仁为,令晚辈敬佩万分!”
老抠浅浅一笑,忽然轻谓道:“相公品性谦虚,宅心慈厚,武功又是那么高明,像极老身当年一个挚友,只可借老身现在视力不明,无法看清相公的极世风标。”
韩芝佑被说得脸上一红,讪讪地道:“前辈太过奖了,晚辈哪里当得起……对了,晚辈直到现在尚未请教前辈的高姓大名,实在失礼得很!”
老妪的脸上一阵激动,良久才叹道:“老身昔日在江湖上,倒也有点小小的名气,而今年华老大,往事不堪重提,这名姓也不必再说了。”
韩芝佑知道这老妪必有一段伤心恨事,所以才隐姓埋名,匿居在隐僻之处,但他还是固请道:“前辈不愿提名号,不妨将姓氏告知,晚辈也好称呼。”
老妪等了片刻才低低地道:“老身姓杜!”
韩芝佑想了一下,突然失声惊道:“您老人家莫非梵净山主天香玉女杜素琼前辈?”
老妪激动了一下又恢复平静道:“梵净山主跟天香玉女都死了,老身只是杜素琼而已。”
韩芝佑奇道:“这又有什么差别呢,那几个名字都是前辈一个人……”
杜素琼凄然苦笑道:“像老身这等形状,还配叫什么天香玉女……”
韩芝佑也不禁默然,片刻之后才道:“杜前辈与韦大侠的一番情史,武林尽人皆知,晚辈虽然不在江湖行走,听人讲起来也深为感动。”
杜素琼轻轻一叹道:“旧事重提徒乱人意!”
韩芝佑见她感慨很深,不敢再往下说,默默地望着她,空气变得很沉寂,阴森森的有些寒意。
而且这寒意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