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吟》白头吟(236)
一旁鲁翰林的二少爷立刻就发作了,指着姚闻愚道:“你这个穷酸好没分寸,一个教书匠,孙公子让你坐在这儿已经是客气的,你倒摆起架子来了!”
翰林本是穷官,鲁二少爷平时跟着吃喝,跟打秋风的清客差不多,这时正是用得着他的时候。
姚闻愚哼哼一笑道:“骂得好!你老子是这么教你的吗?只要你承认一声,我立刻就向孙公子告罪,然后再去向尊大人请教!”
鲁二少爷闻得一怔,僵在那儿作声不得。
姚闻愚眉头一皱,目中精光暴露,厉声道:“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愈来愈不像话,平时家里少管教,今天我倒要代劳一番,至少让你们明白一些做人的道理。”
说时慢慢地站起来,走到鲁二少爷跟前喝道:“跪下。”
鲁二少爷接触到他严峻的目光,身不由主地跪了下来。
姚闻愚信手开弓,打了他十几个嘴巴,然后再道:“滚回去!把韩文正公那篇师说读上两百遍,不懂的问你老子,学会了尊师重道再出门!”
他的声音不严自威,鲁二少爷居然不敢违抗,乖乖地站了起来,像一只丧家犬,低头走下楼去。
其他人也被他的气度慑住了,孙世玉讪讪地站起来,对他作了一个长揖,然后恭敬地道:“夫子别生气,小子知罪了!”
姚闻愚冷冷地道:“小侯爷太客气了,寒生不敢当!”
孙世玉知道他余怒未歇,仍是一揖道:“夫子请上坐!小子执壶赔罪!”
说着拉开自己的座位,请姚闻愚坐下,又亲自替他斟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边。
姚闻愚的脸上气色才平了一点,点头道:“公子不愧为京师第一佳子弟,闻过即改,善莫大焉!”
孙世玉恭身道:“请夫子多加赐海!”
姚闻愚将脸一板道:“既然公子这么说,我倒是不客气了,公子正在有为之年,不思努力上进,微逐酒色,不知是何道理?”
孙世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讷讷地道:“小子们不过是偶一为之,逢场作戏……”
姚闻恩将桌子一拍,满脸寒霜怒道:“胡说,信陵近妇人,青莲醉浊醒,不过是壮士暮年,聊以遣情,你有多大岁数,敢说这种话!”
孙世玉的头更低了,姚闻愚又厉声道:“尊大人一生为国,位居极品,也不敢像你如此荒唐,你仗着祖上余荫,居然就呼卢买笑,目空一切……”
孙世玉的脸上汗水浸浸讷讷地道:“是,是,小子知罪,小子一定悔改!”
姚闻愚轻哼一声道:“那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
孙世玉如逢大赦,连忙作了一个躬道:“我承夫子棒喝,警痴发迷,小子告辞了,夫子请多用两杯,权当小子的一番敬意,改日再到陈世兄府上,专诚拜谒夫子,多领一些教诲!”
姚闻愚淡淡地道:“教诲是不敢当,但愿公子洁身自重,好自为之!”
孙世玉又答应了两声,慢慢地退下楼去,其他的一些客人也都一个个地溜之大吉,片刻之间,只剩下蝴蝶红一人。
姚闻愚掷杯哈哈大笑,蝴蝶红赔着一笑道:“先生骂得很好,痛快淋漓,可把我的生路打断了!”
姚闻愚停住笑声,含有深意地望着她道:“我以为今天之后,你也不会再操此业了!”
蝴蝶红也深深地盯他一眼道:“不错!驸马爷是不会再来了,公主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光顾,今后我自然无须迎来送往,操此贱业了!”
姚闻愚将头上的儒巾一扯,露出如黛青丝,扯下颔边的黑髯,一起丢在桌子上,微微一笑道:“你的眼睛真厉害,居然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蝴蝶红笑道:“六年前我一度识荆,对公主的印象十分模糊,方才也不过是觉得公主不同于流俗而已……”
恢复了女容的宇文瑶奇道:“那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蝴蝶红笑道:“从公主的仪态偶有所觉,一个倚人为生的教书先生断无如此魄力,再一想公主所用的化名,自然不难猜天。”
宇文瑶笑了一下道:“我把名字颠倒过来用一下,却不想被你抓住破绽了!”
蝴蝶红笑道:“公主方才一番痛骂,倒是大快人心,这批王孙公子,无一非朱门败类,是该有人给他们一点教训。”
宇文瑶郑重地道:“嗯!这些人将来都要承继爵位,成为国家柱石,为国家计,我不得不振发他们一下。”
蝴蝶红仍是含笑道:“公主今天不是专为教训人来的吧?”
宇文瑶哼了一声道:“当然不是,我是要出来问问你,你留恋京师,居心何在?”
蝴蝶红收起笑容道:“很简单,探访神骑旅韦首领的下落。”
宇文瑶笑道:“贵首领不是已经死了吗?”
蝴蝶红尖刻地道:“死不死只有公主自己明白。”
宇文瑶微微含笑道:“你认为拙夫就是从前的韦首领吗7”。
蝴蝶红更尖刻地道:“是不是公主自己也明白!”
宇文瑶哈哈一声长笑道:“你已经见过他了,这问题我留待你自己去解答。”
这一句回答大出蝴蝶红意料之外,怔着不知如何开口。
宇文瑶傲然地道:“凭你那点玄虚,跟我斗还差得远呢。”
蝴蝶红未及回答,后面突有人接腔道:“不错!她的确不是对手,我倒还可勉强凑趣!”
宇文瑶悚然回顾,她身后不知何时已坐着一个中年文士,相貌阴森,口角含着玄秘的冷笑,正是恨天居士。
他对宇文瑶惊诧的神情颇为激赏,微笑道:“大家都是故人,公主何淡忘如许之速?”
宇文瑶变容道:“你是……”
恨天居士将手一摆道:“你知道了就好,对别人我都是以恨天居士的身份出现,惟独对你不然,我要跟你在绝对公平的情况下一决胜负。”
宇文瑶大笑道:“你已失败过了,败得不可收拾!”
恨天居士淡淡地道:“我们是一项比耐性的斗争,只要有一口气在,谁都不能夸言胜负,就是一方死了,活着的一方也不见得绝对胜利。”
宇文瑶愕然一下才道:“你还不服输?”
恨天居士微笑道:“根本我就未曾输,你虽能将他夺过去,安知我不能夺回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等到六年之久才出头找你?”
宇文瑶偏着头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