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吟》白头吟(187)
文抄侯红着脸道:“小弟自知昔年冒犯嫂嫂,故而飘泊天涯,至今不然一身,然而心中无时不在……
聂无双大叫道:“不许说。”
文抄侯怅惆地道:“嫂嫂还为那件事恨我么?”
聂无双惨声道:“那件事我早就忘了……”
文抄侯微有喜色道:“那么嫂嫂是原谅我了。”
聂无双的眼中含着泪水,咬牙切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文抄侯却兴奋地道:“只要嫂嫂原谅我,我立刻摆脱江湖生涯,我们再回到家园去,清静地生活,而且……而且我发誓终生像个兄弟般的尊敬您……”
聂无双气极大声道:“别在做梦了,那件事可以原谅你,然而另一件事却不能原谅你。”
文抄侯奇道:“我还有什么错!就是那一件事已经逼得我天涯飘落,抱憾终生。”
聂无双忍无可忍,劈面啐了他一口骂道:“你还要装糊涂,狠心的狗贼,我真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文抄侯莫名其妙地道:“嫂嫂!到底是什么事?你要这样恨我。”
聂无双气极了,劈手将字条掷在他面前道:“你还要装蒜,自己看看清楚。”
文抄侯在地上抬起纸条,看了一遍,失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聂无双流着眼泪道:“你还要狡赖……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哥哥待你何等友爱,父母早死,他把你像自己儿子一样地抚育成人,你居然对他下这种毒手。”
文抄侯抢天大呼道:“天地良心,我对哥哥尊敬之极,哪里会生害他之心,他在生之日,我心中对你纵然有千万般爱慕,却压制住不敢表露,他死时我比谁都伤心,即使是后来对你透露过我的心念,也是哥哥在临终前嘱咐他怕你年青,难挨那日后寂寞的岁月……”
聂无双愤急叫道:“放狗屁!螃蟹是你捉的,你哥哥是怎么死的?司马昭之心,人所共鉴,你还敢狡赖……你简直不是人。”
文抄侯的眼中也流着泪叫道:“嫂嫂!随你怎么骂吧。反正我绝对没有杀死哥哥,螃蟹是我捉来的,可是我绝对不知道其中有毒,而且哥哥以前也吃过。”
聂无双厉声道:“那时我们并未成婚……你该记得那字条的后两句……”
文抄侯呆了片刻,才含着眼泪道:“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绝对没有那种存心……”
聂无双道:“你能唆使任共弃杀祖,怎么你不会杀兄,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文抄侯默然无言,台下的人也都静静听着,谁都想不到在这台上会翻出这样的一段公案,虽然细节还不明白,可是大致都算是懂了。
所有的眼光都不屑地望着文抄侯,令他十分难受。
因为聂无双的话提到任共弃,杜素琼脸色微微一动。
乔妫也是一动,目中闪过一瞬间的厉芒。
韦明远则感慨的叹了一声。
文抄侯停了片刻,才含泪长叹道:“今日我大概跳下黄河也洗不清了。”
聂无双厉声道:“你自己做的事,想赖都赖不掉。”
文抄侯黯然道:“嫂嫂想把我怎么样?”
聂无双切齿恨道:“我要把你粉身碎骨,一报我杀夫之仇,也做你杀兄之罪……”
涤境在旁立刻道:“阿弥陀佛!夫人固然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文施主已先与敝派有约。”
聂无双望着他道:“大师难道忍心要我抱恨终身。”
涤境犹在考虑,文抄候突然道:“嫂嫂!你对我误会已深,我已不想再多作辩白,你要取我的性命,我也不抵抗,可是请你先让我跟这个秃驴把问题解决。”
聂无双怒极不语,手腕抬处,一股漾檬白气涌出,月魄神掌的功力提到十成。
文抄侯脸色一变,晃肩抽身避过,少林的几个老僧怕他逃去,慌忙在前面将他的去路封住。
文抄侯睁目厉呼道:“贼秃!你们死在眼前,还敢如此发横。”
手刚抬起来,背后又是劲风迫体,逼得他撤招退开,回头皱眉道:“嫂嫂!你别急,等一下我一定将命交给你……”
聂无双厉声道:“不行!狗贼!我一刻都容你不得。”
话声中左掌猛扫,迅速之至,文抄侯不敢还手,身形飘开两步,刚将掌劲滑过,聂无双突地一声冷笑道:“这次看你往哪儿躲?”
身躯如影随形而至,迎在他面前,兜胸又是一掌。
文抄侯脚下未定,掌势来得甚疾,万难躲开,急得他大叫道:“打不得。”
聂无双充耳不闻,掌势结结实实地印了上去。
“砰!”
声响之后,文抄侯被击得口吐鲜血,身躯直朝台边撞去,把守在那儿的一个老憎应手在他背上补一掌,将他又打了回来,踉跄数步,倒在地下。
聂无双站在那儿瞪着他,眼中怒火炽热,仿佛嫌这一掌打得还不够重。
文抄侯在地上翻动了一下,声调微弱地道:“无双……嫂嫂,我一命不足惜,可是你不该动手的,我一身俱是尸毒,中人无救,否则我绝不躲避……早让你打上了……”
聂无双微微一愕,举起手来一望,齐腕处已变得乌黑。
文抄侯又微弱地说道:“嫂嫂!我心脉已碎,死无所撼,可是害你赔上一命,令我死不瞑目,不过……在我们都没有死前,“我要告诉你一句话,我没有存心害死哥哥,即使那蟹是哥哥真的死因,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儿,他又满口鲜血直喷,身躯先还在抖动,没有多久就静止了。
聂无双也没有站多久,慢慢地向下滑去,等到她整个躺在地上时,那双右手已化成黑水了。
站在台边打过文抄侯一掌的老僧,咕咚一声摔下台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多大工夫,台上的聂无双与文抄侯,台下的那名老僧,都变成了一滩黑水与三具白骨。
涤境在台上整个怔住了,口中喃喃直念佛号。
韦明远与杜素琼连忙赶上台来,却也只能望着白骨垂泪兴叹。
战隐也上了台,低声地道:
“这毒水有感染性,掌门人与山主注意不要挨上了。”
韦明远怒声道:“瞧你做的好事。”
战隐微感意外地道:“我告诉她这件事完全是好意,怎么会想到文抄侯毒得如此厉害,更怎么会想到发生这样后果呢!”
韦明远一时无语,望着聂无双的尸骨一拜,哽声道:“聂师妹,虽然你是为着报复杀夫之仇,可是害你死于非命,却是我的罪过,我若不多事将你拉进天龙派,你怎会落如此下场。”
杜素琼一握他的袖子道:“明远!你该想开些。聂夫人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她总算报了杀夫之仇,而且也为世间除一大害,若不是她,今日少林派岂非要吃大亏了。”
涤镜立刻肃容合十道:“山主之言不虚,今日若非聂夫人,敝寺不但报不了涤师兄之仇,恐怕老衲与另外三位师弟,也将化为白骨黑水了,聂夫人恩同海深,老衲回寺之后,一定召集全寺弟子为她诵经超度,使她的亡魂安息。”
战隐接口道:“她的英灵已经得到安息了,此台有待清洗,列位还是请回座吧。”
韦明远含着眼泪,与杜素琼伤感地回到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