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梅花一剑寒》千树梅花一剑寒(165)
林淇只得又叹了一口气,把他与花燕来见面之后的情形与经过,以最简单的词句说了一遍,最后才叹息道:“所以你该恨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我若不夺去她的功力,她便不须如此自苦,另一个是你父亲,假若你父亲不去逼她,她也不用急着去恢复功力……”
费冰如痴如呆地听完了,才如梦幻般地喃喃道:“这……太令人无法相信了……”
林淇轻吁一声道:“岂仅是你,连我这个身经目受的人也无法相信,可是事实的确是如此,令我无法不信,现在你还恨你的母亲吗?”
费冰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
林淇一怔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费冰痛苦地道:“我只知道她那些可耻行为的解释,却无法决定她这种做法是否值得原谅!”
林淇也怔住了,费冰仰着脸再问道:“你比我清楚,你能告诉我吗?”
林淇摇摇头道:“抱歉得很,我也无法告诉你,你母亲为了恢复功力,她的手段无可厚非,可是她杀人而夺取其功力之举,我不能说是对的!”
费冰却展颜为笑道:“经你如此一说,我倒有了答案了,我母亲是对的!”
林淇愕然地道:“为甚么?”
费冰兴奋地道:“只要我母亲所做那些事不是以淫荡为目的,她的任何行为都是对的!”
林淇更为愕然地道:“杀人也是对的吗?”
费冰点头道:“不错!这是求生存的手段,人为了果腹。同样也杀死鸡鸭鱼畜以为食,你能说天下所有吃荤腥的人都不对吗?”
林淇一时为之语塞,费冰却以充满悔咎的声音道:“过去我不明内情,的确是太任性了,我一定要找到母亲,去祈求她的宽恕……我母亲还在那小楼中吗?”
林淇呆了一呆才摇摇头道:“关于是非的问题,我一时也无法想清楚,但是你要去祈求花前辈的宽恕,我倒是绝对赞同,她此刻大概正在为‘天外醉客’筑墓,你快去吧!”
费冰正待回身,黑暗中扑来一条人影,以激动的声音叫道:“孩子!冰儿,我终于得到你的谅解了!”
听声音就知道是花燕来,费冰毫无犹予地扑向那黑影的怀中哭叫道:“娘……”
两个人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半晌之后,当这一对母女在无限依依中分开的时候,林淇已经不知在何时离去了!
***
夕阳照着古寺,微风中荡漾着晚钟的余韵,这是一个令人忘俗的境界。
林淇身背着长剑,神情落寞,漫步在山道上,突被目前的情景勾引得出了神!
“满山的红叶,晚寺疏钟,这才是真正的人间静土啊,此地没有杀伐,没有名利的纷逐,这才是我追求的乐土啊!”
于是他慢慢地走到寺门前面,蔽旧的木扉紧闭着,里面传出疏落的钟声,木立片刻之后,他抽出腰间的长剑,伸指轻敲剑叶,叮然微响中,那柄剑断成了两截!
他又解下剑鞘,连同那两截断剑一起掷得远远的,然后以坚定的口吻,自言自语地道:“不管这里面住的是谁,我都要请他分我一席之地,然后我就终老此处,再不参与人世的纠纷了!”
说完他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整整衣襟,伸手朝门上轻叩了几下。
“剥剥”的叩门声很清楚地传了进去,可是门中钟声依旧,很久很久了,仍是没有人出来开门!
林淇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自言自语地又道:“从这寺院荒废的程度看来,此地一定是很少有人居住,也许只有一两个离世独隐的老僧,所以他们才不欢迎外来的访客,为了是怕人打扰清修吧……”
“不管了,反正我也是来出世的,打扰他也没有关系……”
说着手上用了一点力,木扉呀然地开了,原来那门并未上闩,只是虚掩着的,林淇跨了进去,又把门带上了!
开门、关门,都发出了不算小的声音,可是并未惊动里面的人,钟鸣如旧,一声间一声,听来十分清楚,却不像是就近发出。
因为那钟声空明幽远,好像从颇远的地方传来,林淇倒不禁奇怪了道:“这所寺院倚壁而筑,院落不深,那鸣钟之人又在甚么地方呢?”
随着钟声的引导,他慢慢地向前走去,穿过荒草蔓生的空庭,来到寺院的正殿,殿中空空的,不见一尊佛像,林淇更奇怪了?
在靠墙的地方还留下一块大石,雕成莲座之状,莲座旁边的石楹上还留着斑驳的字迹!
“紫竹林中观自在 白莲台上现如来”
这分明一尊观世音的雕像,由石座的大小看来,那佛像的体积一定十分巨大,可是佛像不见了。
殿屋犹存,石雕的佛像一定不会塌圮,就算是倒塌了,地上也一定会有碎石,可是此间四壁皆空,唯一的可能是石像被搬走了。
把石像搬走干甚么呢?那么大的一座佛像,搬动可不是易事。
地下打扫得很干净,可见寺中一定有人居住,那居住的人还在敲钟,非僧即尼,既是佛门弟子,又为甚么要移走石像呢?
这一切都像那钟声一般地神秘不可解,可是林淇懒得去化脑筋推索,只要找到那鸣钟之人,一问就知道了。
钟声仍在断断续续地响着,由殿旁的云门中传出来,林淇立刻又折向云门,往殿后走去,来到一间偏殿。
那里也是一样,空无一物,地上留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座,座上的神像都被搬走了,由石座的安排看来,两旁应该是十八罗汉,正中的大石座该是佛祖如来。
林淇在偏殿中没有多留,循着钟声又穿过一扇洞门,一殿连一殿,约莫经过五、六座空殿,所见的情形完全一样,除了被移去的石座外,空无一物。
一直来到最后一进,佛殿到了尽头,触目是一片岩壁,岩上原来也刻着佛像的,可是都被人削掉了,只留下一个个的空穴。
而那钟声却像是从身后传来了。
林淇怀着满腔的疑惑道:“怪了!我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别的通路,也没有看到人迹,怎么会走过头,把钟声滑到后面去了呢?”
“再说这钟声听来仍像是从远处发出,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前后都没有其他寺院,那击钟的人又在甚么地方呢?”
他不肯死心,回身又走了出去,一直走到寺门,听了钟声却又在身后了。
奇事!怪事!邪事。
闻声而不见其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