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天香》26
“见见大姑娘都不行吗?”
“这时候恐怕她不愿见你。”
“也好。”郭怀点点头:“有家海威堂,今儿开张――”
“你怎么知道?”
“海威堂开张,已经震动远近了,谁不知道。”
“你提这,是――”
“咱们群义镖局是不是该有个人去贺一贺?”
“该是该,可是人家没给咱们帖子,根本就是瞧不起咱们群义――”
“瞧得起,瞧不起,在别人,可是怎么样能让别人瞧得起,却在自己,英雄也有落魄的时候,怎么能以成败论定?群义虽然没落,虽然陷入困境,但却并不比谁低下――”
“话是不错,可是人家没给下帖子。”
“为什么非要他们下帖子?官不打送礼的,我不信海威堂这么不通情理,咱们去个人给他贺一贺,他们会把咱们的人屏诸门外?”
“可是为什么非要去个人给他祝贺呢?”
“二姑娘,那为要人知道,群义镖局仍在,群义镖局有人,别看群义处在困境里,照样挺直了腰,昂首阔步,周旋在京城地面上。”
欧阳雪突然放下碗站了起来:“我这就踉大姐说一声去。”
话落,她飞也似的走了。
郭怀脸上浮现了轻微的笑意。
欧阳雪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郭怀只不过刚来回踱了一趟,她就带着香风跑了进来,跑得是快,可是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意:“大姑娘说随你了.谁叫群义镖局用了你这么个人。”
话,当然不是好话,连涉世不深的二姑娘都懂。
郭怀他又怎么会不懂?他没在意,微一笑道:“既然大姑娘这么说,那么对‘天津船帮’的事,跟这件事,全由我一个人办了。”
海威堂坐落的地儿,可不是普通地儿。
座落在“正阳门”外大街,紧挨着“正阳门”外。
临街五大间,画栋雕梁,美轮美奂,气派异常。
但,怪的是只五大间店面,别的什么都没有。
不,有,那是正中的一间门头上挂着一块匾,黑底金字,笔力千钧:“海威堂”。
谁也不知道,海威堂是个什么样的字号,干什么的,真的,谁也不知道。
如今,华灯初上。
“正阳门”外大街的这一段清了街,站街的居然是九门提督辖下的步军,还有“查缉”“巡捕”两个营的便服好手。这,一方面固然因为海威堂大有来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今晚各方的贺客来头更大。
海威堂前,灯火通明,光同白昼。
海威堂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
临街五大间之前,一式长几,上铺红锦,不是收礼处,一条长长的镶边彩缎,供宾客签名致贺。海威堂的帖子上,言明不收礼,但是匾额题字例外。
如今,“正阳门”外大街的这一段,车马都停满了,镶过彩缎上的签名,也已经超过了大半。这表示,来自各地各阶层的贺客,皇族亲资,王公大员,武林豪雄,富商巨贾,豪门巨绅……到得已差不多了。站街的步军,“查缉”、“巡捕”两营的便服好手,奉有令谕,只有持有海威堂请帖的才可以放进来,否则一律挡驾,有人闹事,拘捕严办。
前者可以,后者多余,凭这场面,这样的威势,哪个不开眼的敢闹事。
站街的步军,“查缉”、“巡捕”两个营的便服好手,北从“正阳门”,南到“东西珠市口”,两头一拦,街两边也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禁卫森严,滴水难透,按说,这样的禁卫,没有请帖的,就算他长了翅膀也飞不进来。而,就是有那么一个,他没请帖,没长翅膀,就这么进来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这一段里大摇大摆地走上了。
其实,难就难在进来,只要进来了,谁都会以为他是有请帖的。
这个人,正是郭怀。
按理,郭怀今儿晚上该好好修饰一番,可是他没有,仍是那身行头。
这年头虽不是衣帽年,可是人敬有钱儿的,狗咬提篮儿的,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好在,郭怀他人品气度不同于一般人,同样一件衣裳,穿在他身上,就跟穿在别人身上不一样,行头虽然差了点儿,可是那美中不足的一点,全让他那不凡的人品气度掩盖了,谁也不会再留意他那身行头。他,飘逸滞洒的走到那排长几前,一掳袖子,提笔濡墨,六个字,“群义镖局郭怀”,一挥而就。六个字,写来轻松,可是那一笔字,从他签名处往前看,除了三个字“胡凤楼”不相上下之外,其他的,就连几个有名的大儒都比不上,别的人就更不必说了。
不过,郭怀自己并没有往前看,并没有发现胡凤楼那三个字。
同样的,管接待的几个年轻小伙子,正忙着接待,谁也没留意他那一笔字。
只有一个人看见了,这个人,是在郭怀进去之后,从里头出来看看外头情形的,这个人是通记钱庄的伙计诸明。也没看见郭怀,他看见那行群义镖局郭怀那六个字,猛一怔,拨头转身又进去了,脚下比出来的时候快得多。郭怀杂在宾客里往里走,过这一排五大间店面,赫然是座大宅院,一座正厅之后还有后院,后院林木森森,深不知有几许,如今眼看这前院里,已经是站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人,锦衣华服、鬓影钦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女客们,阵阵的醉人香风之中,夹带着莺声燕语,跟一声声银铃似的笑声。
不用看,谁都知道,这些女客来自内城的各大府邸,不是夫人、命妇,就是格格、小姐了。唯有她们,才这么放得开,唯有她们,才喜欢出这个风头,也唯有她们,总爱藉这场合暗地里争奇斗艳,比这比那。
没有一个大府邸出来的内眷,不爱这调调儿。
郭怀正这儿看,绕过正厅后头,往后院方向快步出来两个人,一老一少,一前一后。
前头的,是通记钱庄的总管祁英,后头的,正是通记钱庄刚才那个伙计诸明。
他俩一眼就瞧见了郭怀。
当然,鹤立鸡群哪能看不见?两个人抢步奔了上来。
郭怀冲他俩微微的摇了摇头。
祁英跟诸明当然也看见了,双双一怔,立即收势停步.祁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带着诸明又折了回去。
接待宾客正忙的时候,这种情形常见,谁也不会留意,何况他们俩是奔向一个从没人见过的年轻人。真没人留意?不,有一个,其实这一个也只是正好目光碰上了,引她留意的不是这件事儿,而是郭怀这个人。郭怀先闻进了一阵香气,紧接着,一个娇滴滴、脆生生的话声从身后传入耳中:“哎!你认识他们?”郭怀回身着,风摆杨柳似的,手里还捏条纱手绢儿,走过来一个杏眼桃腮的旗装姑娘,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直勾勾的紧盯着郭怀着。
郭怀道:“姑娘是指――”
那旗装姑娘道:“你不认识我,我是‘康亲王府’的三格格。”
郭怀微一怔,当即欠了欠身:“格格原谅,我刚到京里来不久。”
“那就难怪了!”那位三格格道:“我说嘛!京里哪有人不认识我的,我指的是刚才那一老一少呀!”“刚才那一老一少?”郭怀装糊涂:“格格明示,哪一老一少?”
“咦?你没看见啊!就是通记钱庄那个老头儿总管跟小伙子伙计呀!”
郭怀“呃”了一声道:“我没看见,也不认识。”
“那就奇怪了!”三格格道:“他们明明是冲着你跑过来的,你要是不认识他们,他们干吗冲着你跑过来?”“冲着我跑过来?”郭怀煞有介事的左右看看:“人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跑了一半儿,他们突然又折回后院去了。”
郭怀笑了:“这就是了,要是我认识他们,或者是他们认识我,他们怎么会跑了一半,突然又折回去了呢?”那位三格格微微呆了一呆:“这我就不知道了。”
郭怀道:“许是他们另有别的事,要不就是格格看错了。”
“不!”那位三格格,她还挺固执:“我不会看错,他们明明是冲着你跑过来的。”
郭怀道:“那么,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又折回去呢?”
这,这位三格格说不上来了,她眉锋微皱,含嗔地道:“哎哟!不管他了,我跟你较这个真儿干什么,真是,你说你刚来京不久?”
“是的。”
“那么,你是哪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