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胆兰心》166
幽冥院,那是一座大厦,没有窗,进入后闭上大门,里面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两名侍女打扮的人,掌了两盏绿色的灯笼,将玉环姐与柏青山迎入,灯笼光线幽暗,绿色的冷光照在人的脸上,人的脸变得恐怖已极,都成了鬼脸啦!
进门不久便向下走,进入地底了。
推开一间内室的门,玉环姐向两侍女说:“退出去,将门反锁。”
“是。”两侍女欠身答,随手掩上了房门。
室中也有一盏绿色的灯笼,光线幽暗,令人感到窒息与恐怖,一床、一几、一桌、一椅,之外别无长物。
玉环姐招呼他坐下,笑道:“这里是幽冥院的雅室,幽冥院属于寨主的私室,你是寨主接任三年来,第一个受到礼遇召入此室的人。”
“在下深感荣幸,在下柏青山,能请教大姐的芳名吗?”他定下心神问。
“我叫程玉环,是寨主的堂姐。”
“贵寨一直是由姑娘们任寨主的?”
“不是,是由族中长者,根据族中子女们的艺业,机智、声望来决定继任人选,再经过比赛方能膺选为寨主,上一任寨主,就不是女的。”
“哦!贵寨是一姓族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请教。”
“当然此谷是程家的产业,名义上是一姓族,但程家的姑娘们,不能不嫁外姓,因此如不将外姓招入,岂不是要嫁出谷外吗?而程家的姑娘,绝不嫁出谷外。”
“哦!那……”
“本寨主的子弟,可在行走江湖期间,在外娶妻带回,姑娘们也可物色心爱的人,带回谷中成家,不管是男是女,进了本谷之后,便不许外出,直至子女成人,而子女的艺业必须能在江湖独当一面,方可出谷见见世面,一般说来,程家的女婿能获准外出的人,少之又少。”
“这么说来,贵谷的人丁,岂不是愈来愈旺盛,谷中能容纳多少人?”
“你错了,本谷除了本支子弟可生养三位儿女之外,其他只许生育两人。”
“那……怎能如此如意?”
“多的,丢下兽坑了事。”程玉环若无其事地说。
“我的天!”柏青山抽口凉气叫。
“不要大惊小怪,其实,要不是谷中不宜多建房屋,以本寨的财源来说,养一两万人毫无困难,本寨的人丁虽少,但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高手。”
“难道说,任何外人入谷,都不能再出了?”
“不然,真正的贵宾造访,仍可平安出谷,来者不归,仅指陌生人而言。”
“那么,在下……”
“你不可能活着出谷了。”
“真的?”
“看寨主的意思,你当然也有出谷之日,假使她对你钟情,你……目下言之过早,老实说,寨主的性情很难捉摸,你只能小心些伺候她,不然后果可怕。”
他呵呵笑,说:“程大姐,你在为寨主作说客吗?”
程玉环也笑道:“但愿她有此心念,她确也该找个合适的夫婿了,二十四岁的大姑娘啦!”
“二十四岁的姑娘仍未结亲,确也惹人说闲话了,难道说,这些年来,她就没找到一个情投意合心爱的人?”
“年初,她的一位好友来访,可惜对方自认是浪子,无意成家,错过了一段大好姻缘,她一直为了这件事烦恼,一直后悔没将那人硬留下来。”
“哦!寨主的容貌并不差,偏偏取上那么一个可怖的绰号,大概把那位心上人吓走了。”
“嘻嘻……”程玉环笑了个花枝招展。
“你笑什么?”他困惑地说。
“不笑什么?”程玉环敛容说。
“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
“哦!那位仁兄是什么人?”
“叫万里孤鸿公孙无咎,听说在江湖颇有名气。”
柏青山心中一跳,万里孤鸿公孙无咎,岂不是用毒雾伤了他的人吗?
“万里孤鸿就此一走了之吗?”他按下激动的心潮,平静地问。
“听说他前些日子在南京,目下不知又流浪到何处去了。”
“他是不是善用毒雾?”
“不错,他的毒雾很霸道,但并不太毒,一年半载方可致人于死,即使是平常的人,也可以拖上三两月,为人虽无所不为,但心肠却不够硬。”
“贵寨的人也善用毒,可以解他那种奇毒吗?”
“不行,用毒的人各有独门解药,谁也不敢乱用。”程玉环不假思索地说。
房门响起轻叩声,外面有人叫:“大姑,寨主有请。”
程玉环含笑而起,说:“寨主唤我,你耐心等候啦!”
“请便,在下不得不耐心等候。”他泰然地说。
幽暗的地底陋室中,只有他一个人了,外面当然有人在监视,但并不妨碍他的思索,面对鬼火般的孤灯,他思潮澎湃。
王敕的手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要他来借灵犀甲,这个借字,是不容误解的。
像无盐魔女这种凶残恶毒的人,能“借”灵犀甲给他?不杀他已是万般幸运了。
如果魔女不借,怎办?
他曾亲见穷神一剑砍在魔女的胁下,剑毫无用处,显然,魔女身上必定穿了灵犀甲,因此毫不在乎,此时此地,魔女肯将灵犀甲借给他?
入了不归谷,有家归不得了,是否能生离,仍在未定之天呢?
借不到,他必须硬夺。
夺,必须有夺的本钱,如果惹火了魔女,他除了束手待毙,别无他途。
“我必须在午前保全自己的生命,不然一切打算皆属徒劳。”他向自己说。
还有两个时辰左右,这是他最漫长最难熬的两个时辰,如果熬不过去,一切都完了。
假使他幸运地熬过午刻,而未发生任何意外,在这高手如云的魔宫中,他单拳只手孤掌难鸣是否能下手强夺?
他能否脱得了身?成功的机会太少太少了。
灵犀甲穿在魔女身上,除非杀死魔女,不然他毫无取得灵犀甲的希望。
他想得很多,很远,当然想得最多的,该是如何挨过这要命的两个时辰。
除非他不想活,不然就得委曲求全,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中,他如果想保持尊严,想保持英雄气概,那很简单,只消挺起胸膛表示出大丈夫威武不能屈的态度就够了。
风雷剑客就是威武不能屈,视死如归的人。
但他不能从容就义,这个义字,在此地似乎用得不切题,视死如归并不能代表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王敕需要他援手,他如果在此地被打入十八重炼狱,不但不能忠人之事,而且死得太冤,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目下,他面临泰山与鸿毛抉择。
他下了决定,决定无论如何,要拖过这两个时辰,要拖,必须付出代价,他要等待事态的发展,看看代价是否能付得出。
自从偷听到鲁神医的话,以后这段岁月中,他从未将死放在心上,但不倒下他仍不愿放弃活下去的希望,能活下去,毕竟是好事。
正胡思乱想心潮澎湃中,门外传来了程玉环的叫声:“柏青山,出来。”
房门开处,程玉环含笑俏立向他招手,笑容暧昧,神情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