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京华》113
§第二十四章 血溅王府
天还没黑,但室内却需点灯,街巷中拥挤在一起的矮平房,大白天依然光线不足。
晓云搬出早已备妥的酒菜点心,点起菜油灯,两人在后进的堂屋写意地晚膳。
卧房的粉壁已经恢复原状,李璞玉夫妇早已返回邻舍,这里只有他两人,不怕有人从屋上窥探。
“那两个男女是些甚么人?”晓云忍不住询问内情,李季玉没把处理的经过告诉她。
“一批野心勃勃分子的爪牙。”李季玉当然不会透露重要的信息:“与不贪和尚那些人无关,不贪和尚那些人,已经正式接受镇抚司的条件,替王千户准备对付千幻修罗。正应了一句俗话: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千幻修罗如何了得,因为他们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自以为天老爷第一他们第二,所以敢到京都称雄道霸建山门,真是不知死活。”
“那个女人,曾经透露利用你的目的。”晓云不管不贪和尚那些人的事:“奇怪,似乎他们并不了解京都的情势,一厢情愿以为可以翻天覆地。更奇怪的是,镇抚司居然没听到有关这些人的风声,按理无此可能,镇抚司的密探人才济济,无孔不入,有许多强龙光临图谋不轨,怎么可能逃过镇抚司的耳目?”
“你怎知道镇抚司没听到风声?”
“我在怨鬼手中,夺获一个镇抚司的眼线,这个人另有一位同伴,昏倒在金陵居茶坊门前。怨鬼带走的一个,不知是何来路。”晓云近朱者赤,说话逐渐带有江湖味:“镇抚司的眼线,只负责留意你的动静,的确没有对付你的计划,不希望和你再起冲突。据那位眼线招的供,他们的确知道你在茶坊内出了事,至于与何人冲突,他们并无所知,水龙神是他们的人,意图冲入茶坊是想支持水龙神,坚决招称不知还有何人打你的主意。”
“那些人与镇抚司暗通款曲,取得某种默契,口头上交换了某些条件和协议,也各怀鬼胎,防止对方玩弄阴谋诡计。要说他们是同路人,其实并不正确。镇抚司的权势利益,绝不可能让这些人分一杯羹,设有极限底线,一旦那些人超越,就等于挑战,很快就会加以扑灭。”
“我只要知道,他们对你有威胁吗?”
“有,所以必须快刀斩乱麻解决。”
“记住,多加我一把剑,好吗?”晓云郑重地说:“我只希望你的事有我参与,这点希望过分吗?”
“你能诚实回答我的问题?”李季玉也神色肃穆。
“毫无疑问,我能。”
“好,你能向镇抚司的人挥剑吗?”
问题极为严重,但简单得连白痴也可以正确地回答。
在晓云来说,却难以回答。
怨鬼可以也敢杀镇抚司的人,这个鬼本来就是无法无天的亡命,胆敢在京都做强盗作案,可知早就把生死置于度外了,如果有机会,一定敢向紫禁城里的皇帝挥刀。
一个真正不怕死的小蛇鼠,同样敢砍杀镇抚司的人。
晓云无法回答这个最简单的问题,尽管镇抚司的人所行所事天怒人怨,众手所指,罪恶滔天。
但镇抚司的官兵中,有些是她老爹的袍泽或部属。
最重要的是,镇抚司是皇帝亲自指挥的鹰犬,而她老爹却是皇帝的爱将,死忠的忠臣。
“这……这……”她僵住了,无法作答。
一旦她向镇抚司的人挥剑,结果不问可知的。
“你符家定会烟消火灭。”李季玉毫不含蓄说话坦率:“连桀傲雄鸷性如烈火的汉王世子,也不敢公然斩杀镇抚司的人。他曾经当街挥刀,杀死了好几个文武大官。不论任何人反抗镇抚司的官兵,都有如反抗皇帝。晓云,你的所谓一点希望是否过分了?镇抚司的人在等机会把我化骨扬灰,把我的头让官兵玩踢球游戏。我为了自保,早晚一定会狠狠地挥剑砍他们的,能加你一把剑吗?”
“我……我可以化装易容……”
“能瞒得了行家?这是最笨的主意。带你与一些牛鬼蛇神玩命,我已经够蠢了。不谈这些你办不到的事,吃饱了我送你进城。”李季玉的神情,显得有点烦躁。
“好吧!”晓云的情绪又开始低落。
那天晚上在莫愁湖胜棋楼的华严庵,她第一次发生情绪低潮,李季玉对她若即若离的态度,令她芳心杂乱极感彷徨。
除非李季玉放弃在京都称雄道霸的念头,不然她不可能和李季玉并肩联手共创未来。
一旦镇抚司横定了心采取行动,李季玉注定了是大输家,这是唯一的结局,绝无例外。
除非李季玉明时势兴衰,风声不对就远离京都亡命天涯。
也面临岔路口,面临抉择,芳心彷徨,不知何去何从。
前面的岔路分为感情和理智,她站在分岔点上,人生的道路必须走下去,必须作痛苦的选择。
不管她选择危险或痛苦,选择勇敢或畏缩,她都会受到伤害;甚至双方都会受到伤害。
不论生理或心理,她都是脆弱而不成熟的,还没有断然选择的能力。
严格说来,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肩上的负荷太重了,她不是一个任性的少女。
她与李季玉之间,感情上逐渐走近,理智上却愈走愈远,大有分道扬镳的感觉。
***
拉开大门,李季玉虎目中冷电乍现。
“留意防身。”他将用布裹住的剑,塞入晓云手中,当门而立像门神,威猛的气势直有点霸王形象。
小街灯光并不怎么明亮,天黑后不久,逛街的市民还不多,夜市刚张没现人潮。
五个人站在门外,似乎正打算叫门或破门而入,来势汹汹,像登门的凶神恶煞。
天地双杀星穿了便装,但佩了绣春刀。
另三位是管区在江东门的密探,对李季玉的家了如指掌。
但李季玉是否在家,连邻居也一问三不知,只能从大门是否上锁的情形估猜。现在大门没上锁,所以知道他在家。
大眼瞪小眼,僵住了。
他堵在门口,无意让这些人登堂入室。
“不请我们进去?”天杀星杨素倒还沉得住气,盛气而来居然不摆出镇抚司至高无上的威风。
镇抚司的人登门,连王府公仆也不敢拒他们于门外。
“你们请便。”他当然不会抗拒,也知道抗拒是自找麻烦,气冲冲地让出去路,退至桌旁挑亮了菜油灯。
前厅的设备也简陋,他很少在家中招待朋友,除了八仙桌和条凳之外,两侧贴壁设有两排长板凳而已,可容纳一二十名粗豪朋友小聚。
“你们真勤快呢!”客套毕请暴客落坐,用桌上的茶具,替对方各斟了一杯冷茶,说的话有骨有刺:“我的一举一动,全在你们的爪牙监视下无所遁形,登门查看却是第一遭,有此必要吗?”
“少给我装胡涂。”天杀星盯着跃然欲动,严加戒备的晓云,话却是向他说的:“你把我的人弄到何处去了?你好大的胆子。”
“你在说些甚么呀?”他胡涂装到底:“我弄走你的人?算甚么?乱栽赃?这是你们的惯技,别用在我身上好不好?”
“你不要反穿皮袄装佯。”天杀星猛拍桌子:“我有两个人凑巧在金陵居茶坊,无缘无故被人挟走了,一定是你的猪朋狗友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