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之歌》88
两人逃到后面土丘密林,下面封氏别馆火光已现,文昌架着虬髯客全力狂奔,一面道:“你可以运功疗伤,不然手臂要废。”
“不要紧,老道这一袖我还禁受得起,目下就是稍有些麻木,先天真气已可运至掌部了。”虬髯客答。
两人奔了两里地,到了一道干沟旁。两排光秃秃的白杨树向西延伸,扭头回望,但见东边天际一片火红,大火已不可收拾。
“不怕妖道找来了,歇会儿。”文昌说,放开虬髯客,自己靠在一株树干上。火光照耀下,人的五官清晰毕现,他死盯着虬髯客,暗暗切齿。
虬髯客也靠在另一株树干上喘息,一边伸展左臂,发现文昌正用奇怪的眼神死盯着他,心中一惊,问:“老弟台,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盯着我?”
文昌冷冷一笑,道:“在下要认清阁下的尊容。不错,不过苍老些而已,倒是风采更盛当年。”
“咦!你认得老朽?”
“不错。”
“老弟台尊姓大名?”
“我亡命客蔡文昌。”
“啊,你就是偷走吸血鬼封老狗珠子的蔡文昌?”
“正是区区在下。”
虬髯客开始用奇怪的眼神注视文昌,久久方道:“珠子老朽不要了。”
“哈哈!要不要是你的事,给不给在我。”
“老弟台,今晚多蒙临危援手,铭感五衷,他日有缘,容图后报。”
“哼!在下也不敢接受阁下的后报了。我这条命还得留着,被你报死了岂不甚冤?”
“啊老弟台,你话中有骨头。也可能你误会了,咱们素昧平生,少见哩!”
“确是少见,但少见并不算没见过。”
“老朽不是健忘的人,更非忘恩负义之辈……”
“哈哈哈哈!”文昌用一阵狂笑打断他的话,笑完道:“事实上你的话言不由衷,全错了。咱们是老相好,十余年前的生死之交。同时,你不但是忘恩负义之辈,更生着一副狼心狗肺。”
“什么?你胡说八道,你……”
文昌站正身形,缓缓道:“想想看,十年前龙驹寨南面丹江河畔,虎头峰下黑龙潭旁,那个曾经怜惜你,以生命作赌注下水底替你……”
虬髯客如见鬼魅,一步步往后退,伸出颤抖着的大手,指着蔡文昌嘶哑地叫:“你……你就是……是……是那……”
“不错,区区正是被你打下黑龙潭幸而不死的小娃娃。”文昌一字一吐地答,稍顿又道:“咱们真是冤家路窄,在十年后又碰头了。老狗,你想不到我蔡文昌仍未死吧?你没料到十年后仍然见面的一天吧?天网恢恢,你难逃公道。你的报恩手段我领教一次足够了,现在轮到我报复你了。”
“你……你为何又……又救……救我?”虬髯客几乎语不成声。
“报仇雪恨,我蔡文昌不想假手他人,所以引走妖道,好好谢谢你当年恩将仇报的鸿恩。”
虬髯客浑身冷汗直流,蓦地转头便跑。
文昌一声冷哼,冲上伸手便抓。虬髯客知道走不了,是拼命的时候了,一声大吼,反手就是一记“倒行金钟”。
文昌向左一闪,手掌掠过对方的肩背,指尖勾断百宝囊的挂带,一勾之下,百宝囊被他顺手牵羊抓在手中。
虬髯客心痛如割,挥舞着龙首短杖大叫道:“还给我!还给我的百宝囊……”
文昌将百宝囊纳入怀中,左右飘掠,一面激他道:“你的命也保不住,还要百宝囊?乖乖束手待毙,免得死前受苦。”
在迅速轻灵的飘掠中,轻易地闪让对方八招十四杖的疯狂进攻。自任督二脉打通,承受千面师太的指点授艺之后,这是他第一次与高手相搏,感到六合如一,神意清明,对方的一招一式,似乎全在他意料之中,只消对方手脚初动,他便知道将向何处下手了。加之先前一飞刀几乎命中七幻道,他对自己的造诣有强烈的自信。
虬髯客攻出第九招,“青虹入地”攻向下盘,放胆抢入,突然翻腕上搭,暗劲如山,砸向文昌的右肩肋,变化十分迅速灵活,果是不凡。
文昌已决定回敬,不退反进,突然从对方身侧切入,右掌一勾,便搭中龙首短杖外侧,疾逾电光石火,左右上托,扣住对方的胳肢窝,旋身、出腿、弓背,喝声“滚!”
虬髯客大吃一惊,起初他以为文昌要用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夺他的龙首短杖,做梦也没想到文昌能走险贴身制他,只顾运劲抡杖,身体已贴上文昌的左肩背,脚下又被绊住,巨大的拉力将他的上身拉飞,下体一震,却反而向上蹦,身不由己,跃空翻起。在他还弄不清怎么回事之前,“砰”一声背脊着地,跌了个天昏地黑。
文昌不想太早要他的命,将人摔出双手已放,不过他的右臂准完。如果再乘机加上一脚,性命交关。
还是文昌在儿童时代的摔跤绝着,加上出其不意借力打力的巧劲,以及意到手到抢占机先的超人反应,所以敢大胆欺近将人摔倒。这种手法十分冒险,用来对付高手更险之又险,如果反应不够快,对方的左手可以反击脑袋拼两败俱伤,右膝也可以致命一击。
“不算,不算,再来一次,爬起来。”
虬髯客羞愤难当,爬起狼狈地道:“小狗!你使奸,你是武当的门人?”
武当崛起武林百余年,内家拳威镇江湖,借力打力以柔克刚的拳术名震天下,所以他误认为文昌是武当弟子。
“你不必问,反正你今天非死不可。”文昌答。
虬髯客一声怪叫,急冲而上,连挥两杖。
文昌仍泰然闪避,一面道:“这一次你必须得爬下,爬!”
喝声中,飞速地从杖旁闪入,到了虬髯客的右侧,虬管客乘势扔杖,叫:“你该死。”杖随叫声猛扫文昌右肋。
怎知文昌贴着他肩背旋转,杖势将尽,仍未够上,却被文昌一掌拍中杖身,杖向下沉,接着左掌出如闪电,“噗噗”两声闷响,两劈掌击中他的琵琶骨下方,沉重如山的打击力,不但使他无法伸直,双脚也难支撑他的沉重身体,一声狂叫,仆倒在地。
文昌飞起一腿,将龙首短杖踢飞,退后两步道:“站起来,你这浪得虚名的二流高手。”
虬髯客不住喘息,费力地摇动肩背,挣扎着踉跄站起。身体还未挺直,一个黑影已劈面飞到,那是文昌的大拳头。他想举手架开,可是力不从心。琵琶骨乃是双臂的力源,受伤之后举动不灵活,心想动力却难发,反应太慢,手还未抬起,拳已着肉,“砰”一声暴响,下巴挨了沉重一击,巨大的凶猛冲击力,将他打翻在地。
他吐出满口血,血沾在他嘴边刺猬般的虬须上,狼狈地撑起上身,一声怪叫,突然全力跃起。
不等他站稳,“砰砰砰”两拳一掌落实,左右颊以及左颈旁,挨了个结结实实。他感到眼前漆黑,天旋地转,摇摇晃晃沉重地跌倒,在地上扭动,含糊地叫:“吴某誓……誓记此……此夜,除非我死……死了。”
他感到腰带已被人抓起,身体上升,接着心向下一沉,人向上飞,心再向上猛升,“砰”一声掼倒在地,浑身骨头就要崩散,神智渐昏,耳听文昌在耳旁大吼:“老狗!你这忘恩负义的贼种!在下小小年纪便知道舍命救你的狗命,你却恩将仇报要置我于死地,你还算是人?狗东西,杀你污我之手,你这种人该叫野狗替你收尸,蛆虫替你埋骨,去你娘的蛋。”
声落,虬髯客双脚被文昌抓起,摔出两丈外,立即昏厥。
文昌打开夺来的百宝囊,发现里面有不少珍宝,几瓶金创药和解毒药,早年盛放九转玄丹的玉瓶中,还有十二颗九转玄丹,他塞入怀中鼻中闻到一阵醉人幽香,猛地旋身掠出八尺外,叫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