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三凤》62
第六十二章 云开现月
高屏巴不得有事能岔开诸葛宽的悲忧情怀,急忙含笑问道:“那位守财道士,和老人家谈些甚么?”
陈远名应声答道:“席大千感慨异常,对我说是他生平虽甚吝啬,但也从来不受人恩,想不到如今竟连受‘琴剑游龙’和‘武林双凤’惠之?”
一句“武林双凤”,把诸葛宽、吴宁、高屏三人,听得都愕然互视!
三人之中,仍是高屏比较性急,忍不住地,向陈远名急急问道:“陈老人家,你有没有问过那‘紫府真人’席大千,他……他是受了‘武林三凤’中,哪‘双凤’之惠?”
陈远名点了点头,含笑说道:“我与你们‘一龙三凤’分别甚久,又不知近况如何?自然会问上一问!”
高屏闪动秋波,看着陈远名道:“那席大千,他……是他怎样答复?”
陈远名指着高屏,笑呵呵地说道:“高姑娘,你何必明知故问?其中一凤,当然是你!”
高屏见陈远名答非所问,不禁皱眉叫道:“陈老人家,这真叫‘急惊风遇着慢郎中’了,我怎会问我自己?问的是另外一凤!”
陈远名笑道:“另外一凤就是你的二姊‘赤凤’秦如梦。”
高屏颇为失望地,叹息一声,摇头说道:“我秦二姊曾帮了‘紫府真人’席大千的忙儿?这事大概至少也发生在大破白骨教以前的了。”
陈远名摇手说道:“高姑娘完全猜测错了,这件事儿,就发生在三日之前!”
“三日之前”四字,每个字儿都宛如一声晴空霹雳,震得诸葛宽、高屏、吴宁三人,个个都愕然瞠目!
这回,是吴宁首先定下神来,向陈远名注目凝视,讶声问道:“陈兄,你是说‘赤凤’秦如梦秦姑娘,于三日之前,对席大千曾有帮助?”
陈远名闻言之下,也有点惊异起来,双眉微蹙,反向吴宁问道:“吴兄,秦姑娘游侠天下,到处济民救世,她对席大千有所帮助,似乎不应该引得吴兄与诸葛老弟、高姑娘等,如此惊异?”
吴宁笑道:“我们不是为了事实方面,有所惊异,是为了时间方面,有所惊异!”
陈远名越发莫名其妙地,扬眉问道:“时间方面,有何……”
高屏芳心狂跳,连摇纤手,截断了陈远名的话头,放声叫道:“陈老人家,请你暂时莫问详情,先告诉我们秦姊姊是怎样对那‘紫府真人’席大千,有所帮助?”
陈远名点头笑道:“好,我把经过情形,说给高姑娘听,你这位秦姊姊,似乎新近有甚奇遇?功力大进了呢!”
高屏越听越觉心跳,噘着嘴儿叫道:“陈老人家,请你不要节外生枝好么?我要问的是秦姊姊帮助席大千的经过情况。”
陈远名道:“高姑娘莫急,我总得把脉络先说清楚,那‘紫府真人’席大千,有位厉害仇家,是个不太漂亮,而有艳名的红粉魔头,名叫……”
话犹未了,高屏眉梢一扬,接口笑道:“我猜得出,老人家所说不太漂亮,而有艳名的红粉魔头,大概是‘勾魂天女’杨飞燕?”
陈远名方一点头,诸葛宽便目注高屏,皱眉叫道:“屏妹,你叫陈老人家莫要节外生枝,为何自己又打起岔来?”
高屏嫣然一笑,拉着诸葛宽的手儿,向陈远名注目叫道:“陈老人家,我不打岔了,请你快说下去,我这位诸葛大哥,要急坏了呢!”
陈远名见他们神色紧张,遂知其中必有文章,含笑说道:“席大千在‘黄山’之中,突与‘勾魂天女’杨飞燕狭路相逢,更因席大千重病新愈,功力未复,只好忍受杨飞燕所加予人不能堪的百般凌辱……”
诸葛宽忍不住地,插口问道:“是不是恰在此时,‘赤凤’秦姑娘竟蓦然出现,仗义相助?”
高屏“噗哧”一笑!
诸葛宽诧道:“屏妹为何发笑?”
高屏笑道:“我笑大哥相思欲绝,意乱情迷,刚才不许别人打岔,自己又插口多话!”
诸葛宽被她问得俊脸微红,赧然不语。
陈远名为诸葛宽解除窘迫地,“哈哈”笑道:“老弟猜得不错,席大千正感无法忍受,欲与杨飞燕拼命相搏之际,面前红影一飘,那位娇艳无俦的‘武林赤凤’,便出头打抱不平!”
听至此处,高屏心花怒放,笑逐颜开,拼命摇撼着诸葛宽,扬眉叫道:“大哥,大哥,你……你听见了么?我早就算准我秦姊姊吉人天相,不会有甚么重大差错?”
陈远名听了高屏这样说话,才猜出秦如梦定是曾经遭遇过甚么奇灾大厄!
诸葛宽如今也心中渐定地,面含微笑地,静听陈远名往下叙述。
陈远名向这双英雄侠女,扫视两眼,继续说道:“那位‘勾魂天女’杨飞燕,是凶狠难缠的著名女魔,一见‘赤凤’秦姑娘出头帮助席大千,竟大为愤怒地,暂时把席大千的恩怨,搁在一边,要先和秦姑娘拼个死活强弱!”
诸葛宽因知秦如梦未遭大劫,心中已定,遂扬眉含笑问道:“秦姑娘与杨飞燕二人,当真动手了么?”
陈远名笑道:“不单动手,并还斗得神嚎鬼泣,石破天惊,约莫在百招左右,秦姑娘才施展出一种精妙招术,把杨飞燕的衣角之上,点穿了一个小洞!”
高屏秀目双挑,娇笑叫道:“陈老人家,这可能是我秦姊姊故意点到为止,手下留情……”
陈远名摇头一笑,接口说道:“不见得吧?据席大千所说,杨飞燕武功造诣极高,并有特殊专长,几乎不比那位‘白骨教’教主,‘阴风羽士’毛一清,差上多少?”
高屏“哦”了一声,目注陈远名道:“杨飞燕的衣角既被我秦姊姊点穿,她应该认输了吧?”
陈远名笑呵呵地,拈须答道:“这‘勾魂天女’自视绝高,并倔强异常,她只肯认输一半!”
吴宁一旁答道:“这话儿到蛮新鲜,斗赢便赢,斗输便输,怎样叫输一半呢?”
陈远名道:“杨飞燕发现衣角上的指洞以后,立即对当时之事,赧然认输,把她与席大千的昔日怨仇,一笔勾却!”
高屏点头说道:“凭她‘勾魂天女’四字,也应该重视然诺,略知羞耻……”
陈远名含笑说道:“但杨飞燕一面遵守诺言,一面却对秦姑娘发动另一挑战!”
诸葛宽问道:“既有另一挑战,秦姑娘心性高傲,必会接受,但不知她们又用甚么东西,作为赌注?”
陈远名微笑答道:“这回睹得大了,她们是以自残一肢,作为胜负彩头!”
高屏颇对“赤凤”秦如梦关心地,皱眉叫道:“陈老人家,你……你知不知道她们是约定在何时何地相斗?”
陈远名道:“因为她们不愿意于分出胜负之前,受人干扰,遂互相决议,寻个人所难知的幽僻所在,各竭所能,痛痛快快地,斗它三日三夜!”
诸葛宽想了一想,含笑叫道:“陈老人家,以你的看法而论,秦姑娘与杨飞燕的决斗地点,会不会仍在‘黄山’之中?”
陈远名点头答道:“一定是在‘黄山’,因为她们斗兴大起之下,必然是就近解决,可惜……”
吴宁笑道:“陈兄为何语音忽顿,可惜甚么?”
陈远名含笑说道:“可惜我几乎踏遍‘黄山’,竟未寻着秦姑娘与杨飞燕的决斗所在!”
吴宁含笑摇头,缓缓说道:“陈兄一人,自然难寻,但我们若是合力同搜,大概必会搜出秦姑娘与杨飞燕的决斗隐秘所在!”
陈远名道:“吴兄之言,听来合理,却怕事有凑巧,在小弟离去之际,秦姑娘等也离‘黄山’,害我们疑雨疑云地,搜遍三十六峰……”
话方至此,高屏娇笑叫道:“老人家,常言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我们赶快去吧,你先把我们带去,看看那‘紫府真人’席大千好么?”
陈远名义不容辞地,与高屏一同驰往“黄山”,并对她低声笑道:“高姑娘,你想找席大千,恐怕和想找‘赤凤’秦姑娘一样不大容易,因为席大千在向我说明经过之后,便即异常神秘的悄悄离去。”
高屏妙目微转,秀眉双扬说道:“照老人家这‘异常神秘’的形容词句听来,那席大千的‘大千宝库’或‘紫府宝库’,必有其一,是隐建在‘黄山’之内!”
陈远名表示同意地,点头笑道:“高姑娘的这等猜测,与我相同,我认为席大千之与杨飞燕结仇,可能也就是谩藏海盗所致!”
高屏目光一亮,侧顾吴宁叫道:“吴老人家,你记不记得那位‘勾魂天女’,曾向你打听‘辨宝花郎’萨金眼的踪迹所在么?”
吴宁笑道:“当然记得,高姑娘忽提此事则甚?”
高屏闻言,应声说道:“席大千的‘席真人宝库’、‘大千宝库’和‘紫府宝库’之中,既藏有大量珍奇,则在月白风清之夜,可能便有一般难以辨认的所谓‘宝光’,隐隐腾射,故而我猜杨飞燕要寻找‘辨宝花郎’萨金眼之意,多半是想仰仗萨金眼的这项特长,从‘宝库’宝光以上,获知席大千的踪迹!”
吴宁“呀”了一声,抚掌赞道:“不错,不错,高姑娘的这种猜度,必然猜透杨飞燕的心思,毫无所误!”
高屏微微一笑,又复说道:“既然老人家认为同意,我们便可把这项推断,略加利用!”
诸葛宽侧顾高屏,含笑问道:“屏妹打算怎样利用?”
高屏笑道:“我们的辨宝能力,虽然不如萨金眼那等内行专家,但若当真有大量宝气,腾射夜空,也未必毫无觉察?”
诸葛宽恍然笑道:“我明白,屏妹是想效杨飞燕之意,从宝库宝光之上,寻得席大千踪迹,然后再向他探问……”
高屏不等诸葛宽往下再问,便连连点头地,接口微笑说道:“我们若能直接寻得秦姊姊,当然最好,万一难以如愿,也只得从席大千身上,问清来龙去脉地,另外再想办法!”
诸葛宽、吴宁、陈远名等一齐点头,同意高屏的这种见解!
到了“黄山”他们分为三路,诸葛宽、高屏一路,吴宁、陈远名各作一路,寻找秦如梦的踪迹,并同时注意“紫府真人”席大千的宝库所在?
但“黄山”范围不小,诸葛宽与高屏是担任中路,在峻岭危峰,深涧绝壑之间,登高纵下地,整整寻了两日,仍告一无所得。
高屏见诸葛宽眉宇间又锁重忧,遂娇笑一声,向他嫣然叫道:“大哥,你……你怎么又发愁了?”
诸葛宽叹道:“你秦姊姊……”
高屏叫道:“大哥,你终不至于认为是我和陈远名老人家,互相串通,编造了那套谣言,给你一粒‘定心丸’吃!”
诸葛宽看着高屏,摇头苦笑说道:“我当然不会有这种想法,我是恐怕你秦姊姊,一向气傲心高,被杨飞燕诱到甚么危险所在,上了那‘勾魂天女’的凶毒恶当?”
高屏摇头叫道:“不会,不会,大哥放心,只消根据两句俗语,便可断定我秦姊姊今后不会再有甚么重大灾厄?”
诸葛宽诧然问道:“屏妹所指的,是那两句话?”
高屏笑道:“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秦姊姊既能在‘寒冰洞’中,那等体蕴奇毒,四肢如冰的极端险恶之下,安然无恙,又怎会被杨飞燕这等么魔小鬼……”
诸葛宽微皱双眉,截口说道:“屏妹莫要小看了她,杨飞燕一身功力,相当出色,她不是么魔小鬼!”
高屏娇笑叫道:“大哥我们固然不可低估敌人,但也不可低估自己,你忘了陈远名老人家称赞秦姊姊功力大进了么?”
诸葛宽与高屏并坐在一株长松之下,俊目中闪烁困惑光芒地,苦笑说道:“这也是一桩使我大感不解之事,你秦姊姊侥幸大难不死,人必亏损甚巨,怎会反而在功力方面,有了相当程度的显著进境?”
高屏笑道:“这道理极为简单,并不矛盾,因为我秦姊姊若无奇遇,根本无法在那等险境之下,起死回生;若有奇遇,那一切自当别论……”
说至此处,妙目微转,眉梢微扬,似乎突然之间,有甚触发?
诸葛宽发现高屏的神情变化,截然问道:“屏妹,你在想些甚么?”
高屏微笑答道:“我在想天下巧事甚多,往往一语成谶,会不会是我所造的谣言,居然成为事实?”
诸葛宽愕然不解地,瞠目问道:“甚么谣言?”
高屏笑道:“我为了宽解大哥,随口编说‘白凤’独孤姊姊在‘黄山’发现‘成形参王’,把秦姊姊弄来救活,如今,秦姊姊果在‘黄山’,则‘成形参王’莫非……”
诸葛宽听得大笑叫道:“屏妹莫要自我陶醉,你又不是金口玉言,那里会说南便南,说北便北?”
高屏一扬双眉,异常神气地,目注诸葛宽道:“大哥莫要忘了我是‘武林三凤’之一,凤凰的地位,除了对于龙略逊色以外,也算‘百灵之长’,勉强可以算得‘金口玉言’的了!”
诸葛宽不愿拂了高屏兴头,微微一笑说道:“但愿如此……”
一语未毕,高屏斜指下方,扬眉叫道:“大哥快看,那是甚么?”
原来此刻时已入夜,但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一轮皓魄,正系中天,照耀得远峰近壑之间,景色如画!
高屏所指之处,是距离两人所坐山崖不远的一道窄窄山壑!
在当空蟾魄,素彩流光之下,那道山壑以内,似乎腾起一片淡青色的薄雾!
诸葛宽目光一注,讶声问道:“屏妹,你叫我看些甚么?那壑边除了淡淡雾影,根本没有任何人物踪迹?”
高屏一噘小嘴,向诸葛宽佯嗔叫道:“诸葛一生惟谨慎,大哥既以细心见称,怎么不看得仔细一点?雾是白的,壑口那片淡影,却是青的,它……它会是雾么?”
诸葛宽“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屏妹不要强词夺理,因为那壑口四外,全是厚厚青苔,雾影又不太浓,遂被映照得成为淡青色泽!”
高屏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为那是雾影!”
诸葛宽恍然有悟,目注高屏问道:“莫非屏妹认为那就是席大千的‘大千宝库’或‘紫府宝库’中的藏宝所腾宝光?”
高屏嫣然一笑,扬眉答道:“我们来找的是甚么东西,我自然会触景兴情,发生这种联想!”
诸葛宽笑道:“屏妹是否忘了,我们适才业已下过那道山壑,壑中窄而不深,可说一无所有!”
高屏答道:“那是白天,如今却是黑夜,或许日夜之间,情况会有所不同,我们且再去看看好么?”
诸葛宽点头说道:“反正两地之距,近在咫尺,屏妹想要再去看看,有何不可?”
高屏见诸葛宽业已同意,遂从长松之下,站起身形,一式“神龙渡海”,横飞六丈地,向那道窄窄山壑纵去。
诸葛宽因觉此行多半徒劳,故未急急追随,纵得比高屏晚了一步。
等他到了壑边,高屏业已下壑,并听得她在壑下异常惊喜地,颤声叫道:“大哥快来,这壑下果……果然有花样了!”
诸葛宽听见高屏这样说法,自也大感意外,立即飘身驰下。
那道窄壑仅仅深约十七八丈,在诸葛宽如此人物脚下,两度点壁坠身,便到壑底。
脚尖尚未点地,诸葛宽目光注处,便吃一惊!
原来壑底竟有百十粒明珠,撒落地上!
那些明珠,粒粒大如龙眼,光润浑圆,确是罕世难见的价值连城之物!
数量虽在百粒以上,却非随意撒置,是每隔尺许,撒上一粒,形成一条顺着壑势转折的珠光闪闪的无价宝线!
诸葛宽落身壑底,拾起一粒明珠,正待细看,高屏已扬眉叫道:“大哥不必再加察看,我已看过,这些珠儿,全是极为精美的无上珍品!”
诸葛宽目光一转,高屏又复叫道:“大哥,你看这些珠儿的摆置方式,显系有意所为,但不知他的用意何在?”
诸葛宽笑道:“用意并不难猜,这叫做,这叫‘珠儿指路’!”
高屏一点便透地,恍然说道:“我明白了,这人是要旁人循着地上珠线,前去会他!”
诸葛宽点头笑道:“不错,但这种请客方式,未免过于浪费,百十粒罕世明珠的价值,足够买下一座城呢?”
高屏目闪神光,扬眉娇笑说道:“大哥,你又提醒我了,这用‘珠光指路’之人,定然就是那‘紫府真入’席大千!”
诸葛宽看着高屏,含笑问道:“屏妹是根据何事?如此判断?”
高屏应声答道:“除了那位拥有三座宝库,富堪敌国的‘紫府真人’以外,谁能花得起如此请客的豪华手笔?”
她一面答话,一面顺着满地明珠,向前走去。
山壑虽窄,壑径却颇曲折,高屏转过了一角峭壁,发现壁下,有一扇半圆形的石门!
高屏“咦”了一声,扬眉叫道:“大哥,你记得么?这片峭壁,原本密布苔藓,如今竟突然出现了一个洞穴?”
诸葛宽见那用明珠所布的指路宝线,一直通入壁下洞内,遂含笑说道:“这样看来,洞中真可能是席大千的两大宝库之一?屏妹……”
高屏不等诸葛宽话完,业已飘身向那半圆形的洞中走进。
诸葛宽虽作如此猜测,但恐有甚突变,仍自紧随在高屏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