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春秋》204
西门远扬眉笑道:“如今,姬玉花服食花如梦所给秘药,已经完全受她控制,变成一具可爱傀儡,花如梦护之尚恐不遣,哪里还肯杀掉这么一位大有利用价值的‘毒龙公主’?”
轩辕亮听得恍然大悟,失声叹道:“西门兄,你形容得太以恰当,这真是最高明的‘无机之锋’和最稳妥的‘无形之盾’。”
西门远目闪神光,含笑说道:“目前姬玉花虽然吃尽苦头,但花如梦一旦祛解参修‘万毒真经’所中魔性以后,想起如今之事,必然愧疚万状,两人姊妹之情,定将较前更笃,情海中再无丝毫风波,可使葛啸群老弟,左拥娥皇,右抱女英,享尽风流艳福的了。”
轩辕亮笑道:“我要告诉葛啸群这小子,叫他以后对他的‘毒龙公主’姬玉花,应该恭恭敬敬地好生报答。”
西门远摇手笑道:“轩辕兄最好暂时莫向他说明其中缘故,才好让他在三人见面时,隐露真情,使花如梦有所感动,否则,他一知就里,便会生伪,生伪则不诚,不诚则成为不高明的‘有机之锋’,可能反把事儿弄坏了呢!”
轩辕亮一面点头,一面站起身说道:“西门兄高论甚是,那可以窥察墓中情况的秘镜何在?我想看上一看。”
西门远答道:“轩辕兄无法看了,花如梦为了不使墓中机密有所外泄,已把窥探机关加以破坏。”
轩辕亮“哦”了一声,笑道:“这丫头到真够厉害,她破坏机关以后,我们怎能知道她和‘毒尤公主’姬玉花何时脱险呢?”
西门远微笑说道:“轩辕兄不必为此悬忧,小弟既始其事,必终其责。我镇日都在这巨墓附近悄悄察看,以备万一有甚突变之时,好全力策应。”
轩辕亮听他这样说法,便自扬眉笑道:“既然有西门兄在此照应,小弟自可放心,我且出谷告知有关友好,免得他们有所焦虑。”
西门远笑道:“轩辕兄莫要忘了,你告诉任何人都可,却暂时不必告知葛啸群。”
轩辕亮点了点头,刚刚站起身形,忽又想起一事,向西门远含笑问道:“西门兄一切均有缜密计算,但不知对于如何祛除‘冰心天女’花如梦,因参习‘万毒真经’,所生魔性方面……”
西门远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摇头笑道:“关于此事,在我们未能对花如梦仔细诊察以后,无法盲目判断她由人性转为魔性之因,究竟是生理病态?抑或心理病态?”
轩辕亮听得双眉紧皱,西门远又笑道:“轩辕兄莫皱眉头,这是我信口编造的两个新式名词,所谓‘生理病态’,就是花如梦在参习毒经时,中了什么奇毒?性格方面,遂逐渐变得阴狠残酷起来。所谓‘心理病态’,就是花如梦在肉体上,井未中甚奇毒,但精神上,却已深为那册‘万毒真经’控制。”
轩辕亮点了点头低声叹道:“我希望她是前者,而非后者,因为祛解肉体中所蕴毒素,总比净化精神中所蕴毒索,来得容易一些。”
西门远目注轩辕亮,扬眉道:“据小弟所闻,‘北海神医’诸轶凡也将参与此会,并与轩辕兄的义女石玲姑娘颇为接近。”
轩辕亮点头答道:“西门兄所说不错,这位‘北海神医’,看来已与石玲双双坠入情网,要做我的义女婿了。”
西门远目光中微现喜色,含笑说道:“他是当代第一神医,岐黄妙技绝世无双,轩辕兄应该责成他对花如梦的生理、心理等两种可能病态,均妥为研究,预作准备,到时才好对症下药。”
轩辕亮笑道:“不仅诸轶凡是当世第一神医,连我老友葛文钦、石珠娘夫妇,也颇精于华佗扁鹊之术。由他们三位大国手,联合会诊之下,总会开得出一张能使花如梦从‘蛇心魔女’复原为‘冰心天女’的药方呢!”
话完,他因遇见这位“竹剑先生”,问悉各情,业已无须再加探察,遂向西门远含笑告别,悄悄退出独夫谷,去和葛文钦、石珠娘等做紧急商议。
西门远送走轩辕亮后,过了一会儿,突见靠近山壁脚下暗影中的一块土地,慢慢向上拱起。
这种现象,极为明显,就是“毒龙公主”姬玉花利用她的“五遁奇功”,已把花如梦救得离开巨墓,欲由此处出土。
西门远不愿使花如梦业已脱险之事,过早为独夫谷人物所知,遂目光电扫四方,替她们察看动静。
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却把这位“竹剑先生”西门远,看得眉头深蹙。
原来他远远瞥见“五刀派”掌门人“勾漏独夫”欧阳彝,竟携同虎儿向墓前走来。
西门远赶紧凝聚真气,施展“传音入密”神功,向那刚刚拱起少许的土堆之下,发话说道:“你们暂时不可出土,‘勾漏独夫’欧阳彝忽又偕同虎儿,走来察看,等他们离去以后,我再通知你们。”
他传音报警以后,土堆果然立即不再上拱,但却有些泥土无声下陷,现出一个拳大深穴。
西门远心中明白,这定是姬玉花所为,她因不知要在土内潜伏多久?遂有此举,一来免得过于气闷,二来也容易窃听地上情况。
这时欧阳彝与虎儿业已走近,虎儿含笑问道:“欧阳老前辈,你业已在丹室中静坐入定,又跑来此处做甚?”
虎儿人小鬼大,天分聪明,他这几句话儿,表面听来是向欧阳彝随口发问,其真实用意,却是知道恩师“竹剑先生”西门远,定然隐迹左近,则听了自己话声,便可准备一切。
欧阳彝因虎儿既向自己密告花如梦的内心隐衷,又亲自把花如梦诱入巨墓,永封墓穴,故而已对他完全信任,决无半点疑心,闻言之下,微叹一声答道:“我便因静坐入定之际,有点心绪不宁,无法由虚返浑,神游八表,故恐此处有甚变故?特地再来看看。”
虎儿失笑说道:“欧阳老前辈太多虑了,你适才在此曾与‘大漠金雕’轩辕亮定约,他已答允在重阳大会期前,决不……”
欧阳彝冷笑一声,截断了虎儿的话头,扬眉说道:“我就是为此事,才不放心。”
虎儿愕燃问道:“老前辈此话怎讲?”
欧阳彝双目厉芒如电,应声答道:“我突然想起轩辕老雕适才向我所做诺言之中,似乎有点花样。”
虎儿微一思忖,摇头叹道:“这大概就是经验老到与否的关系?我就想不出那位轩辕老雕的允诺之内,有何花样?”
欧阳彝“哼”了一声说道:“他若不作允诺,我到不起疑心,但他声明只能保证葛文钦、石珠娘夫妇暨葛啸群、石玲兄妹等四人,在重阳期前,不入独夫谷,其中岂非露有语病?”
虎儿笑道:“我倒觉得他所说属于实情,因为轩辕老雕既非一派之主,又非掌门之尊,除了他义子义女和他的两位老朋友之外,还有谁肯听他的话呢?”
欧阳彝在虎儿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摇头叹道:“你毕竟年轻,资质虽然极好,经验却还不够。轩辕老雕的语中藏锋,他不是在声明他无法影响别人,而是他未曾把他自己包括在允诺之内。”
西门远在暗中听得也自深感生姜毕竟还是老的辣,欧阳彝当时虽被轩辕亮蒙过,但对于这种不容易加以注意的细微之处,他仍会立即发觉。
虎儿恍然大悟,扬眉笑道:“原来欧阳老前辈是怕轩辕老雕再来谷中捣鬼。”
欧阳彝含笑道:“轩辕老雕自诩身份,必然一诺千金,不肯食言贻笑,他在允诺中,耍了花样之举,必非无意,故而我放心不下,赶来看看。”
虎儿手指四外,含笑说道:“眼前寂静无事,前后桩卡岗哨,也毫无警兆通报,兄见……”
欧阳彝接口说道:“我不是顾虑别事,只是顾虑墓中情况,我要看看花如梦贱婢如今怎么样了?”
虎儿因知花如梦与姬玉花二女,如今多半是在墓中谈判,欧阳彝若加窥察,岂不泄漏机关,遂赶紧叫道:“欧阳前辈,你不必看了。”
话方至此,耳边突然听得有人用“蚁语传声”骂道:“蠢材,你拦阻欧阳彝察看墓内情况做甚?这样一来,他岂不又要对你起疑了么?”
虎儿自然知道这话音是“竹剑先生”西门远所发,不禁脸上一热,好生惭愧。
果然,欧阳彝闻言之下,立即目注虎儿,扬眉问道:“为何叫我不要察看墓内情况?”
虎儿业经西门远提醒,遂成竹在胸地,应声笑道:“欧阳前辈,我本来以为花如梦多半已归劫数,有点不忍心再看她的惨死之状,但如今业已想通,她入墓是我所诱,墓穴是我所封,我不必不忍心看她死状,还应该欣赏自己的得意杰作呢!”
这几句话儿,说得恰好投了欧阳彝的脾胃,遂使这位一代枭雄,听得纵声狂笑叫道:“你经熏陶之下,进步多了,来来来,我们且一同看看那‘冰心天女’花如梦如今是在接近窒息的状态之中与死亡挣扎?还是业已冷却‘冰心’,成为‘天女’?”
欧阳彝一面说话,一面携着虎儿,走到壁间,移开藤蔓,现出那面青铜镜。
先前他们曾从这面镜中,仗借多元装置的折光作用,可以看见墓内人物情况,但如今镜内却是一片漆黑,使人毫无所睹。
虎儿“咦”了一声,首先表示惊奇地扬眉问道:“欧阳前辈,莫非你深具先知慧觉,当真是有对头暗闯独夫谷,把这镜儿破坏了?”
欧阳彝倒并未十分恼怒,摇头说道:“你弄错了,这镜儿并非被外来对头弄坏,只是被墓内的花如梦自行把多元秘镜的互相折射作用加以毁去,不愿再使我看见她的情况而已。”
虎儿点头笑道:“我倒忘了老前辈曾经告我,这座巨墓是花如梦督建,难怪她知道怎样可以掩蔽墓内情况,不令外泄。”
语音方了,忽又失声叫道:“哎呀,不妙!”
欧阳彝诧声问道:“你为何这样惊慌?”
虎儿双眉深蹙,以一副颇为忧虑惊慌的神色说道:“这座巨墓,既是花如梦督建,她会不会留下秘道,悄悄脱身?她……她若能够逃生,定然饶我不过呢!”
欧阳彝摇手笑道:“你放心,花如梦一入巨墓,决难逃出生天。因一来当初建墓之时,她决未想到它是用来埋自己的,怎会替她最痛恨的‘毒龙公主’姬玉花留甚出路?二来建筑巨墓的施工之中暨完工以后,我均常常亲加察看,更是‘五刀派’弟子自行操作,哪里会有什么秘密通道?”
虎儿吁了一口长气,苦笑说道:“这样就好,万一我这位花姊姊,来个神鬼不测,墓内飞尸,并出现在我的面前,真会把我吓死!”
欧阳彝失笑说道:“你这样怕她做甚?”
虎儿满脸尴尬地叹息答道:“理由多了,一来我几乎是自幼被她带大,尤其她代师传艺之际,督促我昼夜用功,立威太重!二来她比我武学精深,发起横来,我打不过她;三来这件事儿,不管谁的情屈,以我和她的关系而言,我总有点忘恩负义的惭愧之感,彼此论起理来,我也讲不过她。”
欧阳彝拉着他的手儿,加以安慰,微笑说道:“纵有一百桩理由,你也不必如此。因为花如梦实有雄心,已埋雄恨,今生今世,她是决不会再与你面面相对的了,你若仍内心有所不安,我便把‘金芒万毒刀’给你佩带,让你壮壮胆儿。”
虎儿摇手说道:“不要,不要,我的功行不够,若把‘金芒万毒刀’这等罕世奇珍带在身畔,万一遇上‘大漠金雕’轩辕亮那等人物,就难免会被他夺走。”
语音至此略顿,双眉微杨,目光一闪,又向欧阳彝含笑说道:“欧阳前辈,我在重阳大会之前,只要和你同处,寸步不离,则何况花如梦是具死尸,就是她真能变成厉鬼,从墓中飞出,我也毫无所惧的了。”
欧阳彝听得一阵哈哈大笑,又对巨墓四外,目光电射地略一扫视,见无甚异状,遂与虎儿携手同行,两人状颇亲热,转回独夫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