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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春秋》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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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延光一阵嘿嘿阴笑说道;

  “英雄自古最怜才,我看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一身造诣,委实不忍心让你活生生地被群蛇啮骨而死。”

  呼延光毕竟者奸巨猾,这几句话儿,说得多么巧妙,既替自己留下身份,又使葛啸群听得好不舒服。

  葛啸群果然“咦”了一声,含笑说道:“老虎会吃素?强盗会发善心?这真是我意想不到之事。难道你竟肯撤去蛇阵,让我走么?”

  呼延光点头说道:“我让你走,因为我一来怜才,二来怜蛇,认为你说得丝毫不错,今日我若定欲逼得你横刀自尽,必须付出我那所豢养的群蛇,几乎尽数伤亡的惨重代价。”

  葛啸群笑道:“你知道我向不虚言就好,反正葛啸群立意以身殉道,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打,我又何惧你这群蛇大阵?”

  呼延光哈哈大笑,举手一挥,葛啸群旁身外群蛇纷纷散去,隐入林水草石之内。

  葛啸群大出意外,愕然叫道:“你……你真放我走?”

  呼延光纵声狂笑说道:“怜才纵敌,怜蛇撤围,我有了这两种念头,为什么不肯放你?但呼延光话要说明,今日虽放。来日不放,下次江湖相逢,我呼延光却未必再会起怜才之念。”

  葛啸群见呼延光果然不再对自己发难,遂颇觉侥幸地举步向前走去。

  但他才走两步,突然驻足回身,扬眉叫道:“呼延光,我不愿就这样走!”

  呼延光心中微吃一惊,但脸上却装出愕然神色问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这样走去?”

  葛啸群朗声答道:“大丈夫不应轻受人恩,我今日已分明必死,忽然无恙脱身,岂不是捡了个莫大便宜?”

  呼延光苦笑说道;

  “你既知捡了便宜,便该满足,难道真所谓捡了便宜还卖乖么?”

  葛啸群摇头笑道:“我不是捡了便宜还要卖乖,而是不愿意接受这种便宜。”

  呼延光听不懂葛啸群的语意,只好皱眉问道:“你认为怎样才算是不曾接受便宜?”

  葛啸群俊目中神光电闪,答道:“这办法太以简单,我只要付你一点代价便了。”

  呼延光大觉意外地,苦笑说道:“付我代价?你以为我是贪财好货之人?你认为你自己这条小命,又值得多少金银珠宝?”

  葛啸群轩眉大笑说道:“你虽不贪财,却必然好货!至于我这条小命,则有时会贵于百斛明珠,有时会贱于一粟。”

  呼延光听得茫然,问道:“既然如此,你所欲付的代价,却是如何付法?”

  葛啸群笑道:“我不但有办法付,并且会付得绝对公平。”

  呼延光听出兴趣,点头怪笑说道:“你说,你说,我倒要看看你替你这条小命,定了个什么样的公平代价?这代价又是如何付法?”

  葛啸群微笑说道:“常言道:‘树从根脚起,水由源处流’,你是为了那本‘无字天书’,才对我留难,我如今把‘无字天书’的藏处告诉你,岂不是绝对公平的相当代价?”

  呼延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双耳,讶声问道:“你……你竟肯把藏放‘无字天书’的所在,告诉我么?”

  葛啸群剑眉双桃,点头笑道:“大丈夫话出如风,便当遵信守诺,我定把‘无字天书’的藏处告你,但却非直接相告,而是间接相告。”

  呼延光皱眉问道:“什么叫间接相告?”

  葛啸群微笑答道:“就是我把那‘无字天书’的藏放之处,说成隐语,让你去慢慢猜测。”

  呼延光闻言,不禁心中一喜,因为自己生平最爱猜谜,是个猜谜专家,昔年上元灯节,小游扬州,曾猜中无数巧谜,震动那座江左名城,获得极多奖品。

  如今,葛啸群竟要把“无字天书”藏处,制成谜语令猜,自然喜心翻倒地,连连点头说道:“好,你这种付出代价方式,果然绝妙,我愿意自凭智力,猜上一猜。”

  葛啸群忽然满面神光,正色说道:“呼延光,明人不做暗事,我在说出谜语之前,先要告诉你,在这谜语以内,可能会含有一项莫大阴谋,究竟愿否接受?由你自行决定。”

  呼延光愕然说道:“这又是希世奇谈,谜语中还会有什么莫大阴谋?”

  葛啸群笑道:“这道理确实有点玄妙,我不妨解释一下,因为那本‘无字天书’,是你梦寐以求宝物,得失之间,关系太重,你若能猜出谜语,自可称心如愿,但万一无法参透玄机,却决不死心,必将朝夕苦思,百事俱废,形容渐渐憔悴,甚至于会把半世名头,一条老命,都交代在这谜语之上。”

  呼延光静静听完,点头笑道:“你这娃儿,既极聪明,又颇光明,说得确实有理,但我愿意接受这种猜谜挑战。”

  葛啸群笑道:“你愿意接受?你不后悔?”

  呼延光发出一阵震天狂笑,说道:“小娃儿,你太看扁我了,呼延光生平做事,从来就不知道有‘后悔’二字。”

  葛啸群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好,我把谜语告诉你,那本‘无字天书’是被我藏在‘泉冷之处’。”

  呼延光听了“泉冷之处”四字后,便立即凝神静静思索。

  葛啸群见状,不禁心中好笑,暗想自己这“泉冷之处”四字谜语,出得几乎毫无迹象可寻,对方如何据以猜出“无字天书”的藏放所在?看来呼延光已上恶当,非把这老怪物折磨到心力文瘁的地步不可。

  他正自呜得意之际,呼延光却双目一张,精芒电射,纵声哈哈大笑。

  葛啸群悚然一惊,因为呼延光这阵哈哈大笑之中,极为明显地充满了得意味。

  他皱眉问道:“呼延光,你疯了么?这样狂笑做甚?”

  呼延光哂然答道:“你何必明知故问,我这样得意狂笑,自然是业已把你的谜语猜透。”

  葛啸群摇头冷笑道:“绝不可能,你便有通天智慧,也无法参进我的谜中玄机。”

  呼延光异常得意地扬眉笑道;

  “不错,你把那‘无字天书’藏得极好,这谜语更出得极妙!我虽自负为猜谜专家,也最少要揩上三年两年才或许会摸得出一些迹象?”

  葛啸群道:“既然如此,你如今便这等得意狂笑做甚?”

  呼延光笑道:“因为我想起了一句俗语,说得委实太妙,就是‘解铃原是系铃人’。”

  葛啸群嘴角微撇,哂然说道:“这句‘解铃原是系铃人’,与我们猜谜,有何关系?”

  呼延光怪笑说道:“怎么没有关系?是你出的谜语,也是你给我的解答谜底的灵机,岂非‘解铃原是系铃人’么?”

  葛啸群怒道:“你简直信口胡说,我怎会给你什么解答谜底灵机?”

  呼延光扬眉问道:“你方才是否说过‘树从根脚起,水由源处流’之语?”

  葛啸群点头答道:“我虽说过这两句话儿,却与你参详谜底之事,有何关涉?”

  呼延光满面得意神色地微笑说道:“我由你‘树从根脚起,水由源处流’之语,想起了两副名胜对联。”

  葛啸群心神一震,勉强保持镇静,向呼延光问道:“什么名胜对联?”

  呼延光笑道:“杭州西湖的冷泉亭上,悬着两副对联,第一副是问话口气的‘泉自几时冷起?峰从何处飞来?’第二副则是答话口气的‘泉自源头冷起,峰从天外飞来’。”

  葛啸群听得暗叫不妙,但仍哂然说道:“这两副对联,知者甚多,你纵然记得,又有什么值得卖弄之处?”

  呼延光目注葛啸群,怪笑说道:“葛啸群,你不必心慌,也不必假作镇静,我精于猜谜,自能抽丝剥茧,触类旁通!既然‘泉自源头冷起’,则你所出‘泉冷之处’谜语的谜底,岂不是‘源头’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