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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戟公侯》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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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天仇指着身外四周的无数白骨,向平天仇问道:“平兄对于这些白骨,和这片‘好汉坡’的观感如何?”

  平天仇皱眉答道:“我觉得人与人之间,虽然百事纷纭,仇恨难免,但只要能宽宏忍让,委屈求全,未见得定无缓和解决之道?像这一上‘好汉坡’非分生死,不许下坡的武林积习,似乎是种陋规,往往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仇上添仇,恨上添恨!”

  孙天仇听得连连点头,目注平天仇,含笑说道:“平兄高见极是,小弟再请教一声,我辈仗剑江湖,所行何事?”

  平天仇应声答道:“匡国法于不逮,昭天理于未彰,除暴安良,济民救物!”

  孙天仇笑道:“陋规呢?改革武林陋规,是不是可以列入‘除暴’之内?”

  平天仇颔首答道:“当然了,孙兄‘陋规’二字,是指这‘好汉坡’么?但不知你打算怎样改革?”

  孙天仇目扫四处白骨,叹息一声说道:“这些白骨,生前不论是正是邪,听任其暴诸天日,终非善事,我们为了纪念今日订交,彼此费些心力,合建一座大坟,把这些‘好汉白骨’,加以掩埋可好?”

  平天仇抚掌赞道:“好,孙兄此议,委实极有意义……”

  语音至此微顿,剑眉略皱又道:“但白骨如山,为数太多,要建一座大坟,必须相当数量土石……”

  孙天仇指着“好汉坡”,截断平天仇的话头,微笑说道:“此举不难,我与天兄去‘好汉坡’顶端,运功击山,土石自然顺坡滚落,再加整建,便成大坟,并费不了多大事呢。”

  平天仇道:“孙兄此计颇佳,但‘好汉坡’却将从此毁掉!”

  孙天仇佼目之中,神光如电说道:“我们既要改换陋规,便须改个彻底,还保存这‘好汉坡’则甚?建坟埋骨之后,索性替这形势大变的山坡,改个有意义的名字!”

  平天仇注目问道:“孙兄拟改何名?”

  孙天仇道:“我们一面建坟,一面思忖,然后再交换意见,总要尽其至善才好!”

  说完,白衣微飘,便向“好汉坡”顶走去。

  平天仇举步相随,两人到了坡顶,击地成坑,翻起土石,使它顺着山坡,滚落坡前凹地!

  这种方法,极为快捷,未经多久,坡前凹地,尽为土石所掩,无数白骨,自然不见。

  两人设法以泉水等物,再加整理,终于建成了一座巍然大坟。

  孙天仇一整衣冠,对坟下拜!

  平天仇诧然问道:“孙兄,你……你拜坟作甚?”

  孙天仇默然片刻,低叹一声说道:“坟中白骨,尽是前辈英雄,我们既为建坟,何吝一拜?也好使这些泉下英灵,略为安慰!”

  平天仇闻言也自弯身拜到!

  拜罢起身,孙天仇向平天仇含笑叫道:“平兄,我们应该替这‘好汉坡’改个什么名儿,你想好了么?”

  平天仇摇头答道:“我尚未想出,但总应该含有劝人回头之意!”

  孙天仇目光一亮,秀眉双挑说道:“回头二字极佳,我们便把此地改为‘回头坡’吧?”

  平天仇连声赞好,孙天仇向他笑道:“平兄,请你去弄块碑形巨石应用!”

  平天仇如言寻来一块千斤长形石条,含笑问道:“孙兄要此何用?是立碑么?”

  孙天仇点头答道:“当然,若不立碑揭示,何以表明我们移山建墓,并为这‘好汉坡’,改名为‘回头坡’之意?”

  平天仇道:“孙兄既要立碑,怎不挥洒?”

  孙天仇也不客气,便以指为笔,镌石如粉地,楷书了“回头坡”三个大字!

  平天仇发自内心地,拍掌赞道:“孙兄真好指力,这‘回头坡’三字,也写得遒劲异常,极为古秀,大概出自‘黑女志’……”

  孙天仇不等他话说完,便自含笑说道:“平兄莫要谬赞,你弄来的这块碑石大了,除了‘回头坡’三字,尚空许多,我们互相联句,再题上一首诗句好么?”

  平天仇笑道:“孙兄既有此意,小弟敢不献丑!”

  孙天仇道:“就请平兄起句!”

  平天仇知晓碑上题诗之举,等于是对自己的文武双重考验,遂略凝神功,伸出右手中指,在碑上写道:“循环扰攘几时休?

  ……”

  孙天仇笑道:“平兄选择这‘十一尤’的宽韵,是怕小弟接不上么?”

  说完,已自伸指在平天仇所题起句之后写道:“冤报冤来仇报仇!匣内青锋空作啸……”

  平天仇道:“这句好接,因为眼前光景,恰巧用上。”

  举指继续写道:“坡前白骨已成丘!移山建坟埋雄恨……”

  孙天仇忽然有点感伤起来,目中泪光微闪,叹息一声,向平天仇叫道:“雄恨既埋,群流当警!平兄,小弟不辞狂妄,把以下三句,我都一起结了!”

  平天仇笑道:“孙兄请自施为,不必客气,小弟自知孙兄无论是文才武功,都比我高明百倍!”

  孙天仇对他展眉一笑,伸指镌石书道:“勒石为碑警众流,能放手时须放手,劝君到此且回头!”

  平天仇一面抚掌,一面朗吟全诗道:“循环扰攘几时休,冤报冤来仇报仇!匣内青锋空作啸,坡前白骨已成丘!移山建墓埋雄恨,勒石为碑警众流。能放手时须放手,劝君到此且回头。……

  结得好,结得好,尤其是,‘劝君到此且回头’一语,把我们建坟立碑的一片苦心,完全说出,足以发人深省……”

  语音至此微顿,侧顾孙天仇道:“孙兄,诗已题完,该立碑了,我们要不要在碑上署名?”

  孙天仇摇头笑道:“不必了吧?因为所题诗意,是劝人放手,回头、释仇、而我们姓名之中,偏偏却有两个‘仇’字,署在诗后,岂不令人触眼?”

  平天仇颔首同意,双手举起那块碑形巨石,深深插入土中,让它巍然矗立!

  孙天仇笑道:“平兄此间事了,意欲何往?”

  平天仇道:“我去大漠省亲,孙兄你呢?”

  孙天仇扬眉答道:“我要走趟骊山,办点事儿,彼此只好再图后会的了!”

  平天仇对孙天仇极为投契,竟有点不胜惆怅地,黯然说道:“我们之间,真所谓‘会短离长’,但不知何日才能再聚?”

  孙天仇仿佛比较开朗,含笑答道:“此劫方殷,群魔乱舞,平兄与小弟的胸襟抱负,既然相同,彼此游侠江湖,尽有相逢机会!”

  平天仇苦笑说道:“话虽如此,还是能约个时间、地点,比较稍解相思,来得实际一点!”

  平天仇语意诚恳地,继续向孙天仇含笑说道:“小弟大漠省亲以后,即赴中原,孙兄最好在夏末秋初之际,约一地点,小弟必然赶到!”

  孙天仇目光湛然,向平天仇看了两眼,皱眉说道:“夏秋之交,我可能会去崂山……”

  平天仇不等孙天仇再往下说,便自接笑道:“崂山就崂山,崂山靠海一面,有座‘和合峰’景色绝佳,我们便订于七月初一,在那‘和合峰顶’相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