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剑红楼》150
陆镇川倏地变色,截口道:“好小子,你怎么知道……”
郁新仁轩眉道:“谁不知你这老贼,化成灰也逃不了恶报!”
陆镇川一步跨到郁新仁面前,死瞪着他,哼道:“好小子,是谁告诉你的?”
却凶睛乱瞥,似在察看四面动静。
郁新仁一惊,迅忖道:“老贼好奸滑,他已起疑了,认定附近另有高人指点……”
当下一仰面,冷然道:“实在告诉你,凡是清廷的奴才走狗,尤其是为首的罪魁,我们都已绘影图形!”
陆镇川哼了一声道:“老夫化身无数,岂是你小子能知……”
郁新仁哂然道:“不打自招,你已贼口亲供了,你不是姓陆的?难道是我看错了?”
陆镇川狞笑道:“恐怕是有人漏给你的呢?快说?”
郁新仁沉声冷笑:“好笑,你既知我是‘铁胆’门下,又是谁告诉你的?”
陆镇川眼珠一眨,大声道:“走!天下没有能瞒得过老夫的事与人,你叫那丫头老实点,免自取辱!”
原来,陈姑娘倔强地不肯移步,被那个鹰钩鼻的生意人推了一下,几乎仆倒。
郁新仁喝道:“你们滚开,不准动她!”
吸了一口气,叫道:“跟我走吧!”
陈姑娘一甩头,便向郁新仁跑来。
郁新仁一看,便知她只被闭了哑穴与“左右肩井”,只是不能行功动手而已。
他只要别人不沾到她身上,便不再吭声,大步向前走。
只听身后有人低低狞笑:“你自身难保,还想做春梦,奶奶的……”
那班看热闹的闲人,因不懂武功,当然弄不清楚陈姑娘被点了穴道。
只奇怪郁新仁刚才横飞空际的“惊人功夫”,却又不大打一场,直往“平山堂”走,大家好奇,以为他们是要到“平山堂”去大打架,七嘴八舌地也蜂拥跟上来。
却被“狼山三友”和那三个生意人强臂一拦,由“狼山三友”中的老大吕天鹏发话:“各位老乡,花会就快开场了,今天有更好看的花样,你们不可错过,我们是请这两位相公去‘讲斤头’,各位别管闲事!”
他这一说,凡是在外面跑的人,已听出“去不得”的言外之意,都自动停步了。
有些不懂事的闲人,仍向前挤,距离“狼山三友”等六人数尺之外,猛觉如撞在一堵墙上,头昏眼黑,乱向后退,把后面的人撞得乱叫乱骂。
立知利害,疑神疑鬼的惊骇之下,掉头就向后转。
这一来,大家就停步了。
吕天鹏嘿嘿一笑:“各位好走。”
一摔手,其他五人哈哈一笑,也转身走了。
“平山堂”在“瘦西湖”的尽头。
登临眺望,但见峰峦献秀,草木际天,江南诸山,拱揖槛前,与此堂平,故名“平山”。
这里,风景颇富湖山之胜,特别是那前后攒簇的丛密松林,为江南所罕见。
堂的后面,有著名的“天下第五泉”,游客至此,啜饮一杯名泉名茶,坐听松涛浩浩,俯视“瘦西湖”,心旷神怡。
可是,这时却成了罗刹屠场,森罗地狱!
打从一月前起,“平山堂”已成禁地,游客止步,不准擅入周遭百丈之内。
四面红漆木牌,贴着“扬州府”的煌煌告示。
夕阳如血,掩落西山。
“平山堂”里,一片漆黑。
只有正面大厅里,灯烛通明,如同白昼。
两边,直挺挺地站着百十个黑衣人,高、矮、胖、瘦都有,济济一堂,却是鸦雀无声。
每个人的面色都是那么僵硬,毫无表情,严肃死重的气氛显示着有严重的事将发生!
正中,是一座巨大的香案改设而成的桌案,案后设着三把太师椅,披上蜀锦与绣垫。
香案上是血红的杭绸,除了一本径尺的小册子外,空无一物。
由厅后两边垂花门各走出两个锦衣壮汉,又在香案的两侧,摆了两张雕花梨木椅子。
百多人看也不敢看一下,神色更紧张了。
只听厅后一声沉劲的语音道:“大人请。”
一声干咳:“贝勒先请,下官不敢有僭!”
只听沉劲的语音哈哈道:“在这里,就随便些,咱们办正事要紧。”
步履沉重,先走出一位玉面朱唇,锻袍貂马褂的美少年。
只是,双眉如剑,笼罩煞气。
一双点漆黑眸,也凶芒隐隐,闪烁间,顾盼生威,使人心紧。
随着他身后的是一位红袍,朱翎,面如满月,蓄着三绺长髯的中年人,大约五十岁左右,双目有神,神色严肃。
还有一青袍雀翎,短额低眉,白面无须,鬓角却已灰白的老者,满面谄笑,却又透出惶恐的腰锥步,慢步走出,大约受了沉重气氛的感染,细眼一呆,又不自在地谄笑着。
美少年大咧咧地在正中入座。
中年人欠欠身,告了一声罪,在左首缓缓坐下。
那个老者,局促不安地躬腰,进退失措。
美少年浓眉一剔,不屑地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你是扬州父母官,这儿是你的治下,又是鞫问叛逆大案,你也坐下。”
老者连连躬身,喏喏道:“卑职不敢,奴才……”
美少年哼了一声。
老者忙谄笑道:“奴才告罪,谢赐坐。”
欠欠屁股,在右首坐下,额上已见冷汗。
美少年向左右百十人顾盼一眼,不怒而威地喝道:“带人!”
立即,靠左面的第一人暴喏一声:“擒得叛逆要犯八人中第三要犯顾一鸥的门下一人,另有叛逆帮会‘天地会’会主之女一名,恭候发落!”
一摆手,喝道:“带上来!”
厅右的厢房中一声暴喏,步履声促,“狼山三友”和另外三个大汉把五花大绑的郁新仁与陈凤娟姑娘推着,直到香案前一丈外站定。
吕天鹏一声沉叱:“跪下,见过咱们……”
即被美少年哼声打断:“你们退下去,解开他二人的束缚,不像话,不过两个小贼,你们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狼山三友”应声而上:“得令!”
迅速地伸手,为郁、陈二人解去牛筋。
郁新仁和陈姑娘都是昂然仰面,怒视着对面。
美少年也在注视着他与她,似在思索什么?
左首的中年人左掌按在香案上,干咳了一声道:“以下官看来,连这么年轻的叛逆都敢这样倔强,足见逆党猖獗无忌,以下官的愚意,只有给他们一顿大苦头吃吃……”
美少年一笑:“巡阅使大人……”
中年人忙欠身道:“不敢,贝勒卓裁,下官只是……”
关少年淡淡地接口道:“抚台只是想发发官威,过过官瘾是吗?对这类武林人物,一般三木刑具是没用的……”
那老者竖着耳朵,听到这里,忙欠身道:“只有贝勒能够对付这班大胆逆党,卑职躬逢其盛,真是一生荣宠……”
美少年冷声截口道:“我几乎忘了应当先由贵府讯问……”
老者忙一躬身到地,惶声道:“卑职无能,奴才不敢,贝勒开恩……”
美少年一摆手。
“贵府请坐,别让逆党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