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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沙谷》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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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扬声道:“令狐兄说得客气,但术业有专攻,当年那人在掌上取胜,焉知老兄兵器上的造诣不如人啦!”

  令狐真明知他在试探自己的心意,也可能是教主叫他来试的,但平素他极为自负,上次居庸关之役,他输得并不甘心,但他也极重信义,言出如山,要不然以堂堂藏派宗师的身份,怎肯屈居天全护法的地位?

  说老实话,他对天全教的有些作为,非常看不上眼,但他都隐忍着不说,他心中早就有了计议,他想:“你们怎地胡作胡为,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到时候犯到我老儿,我令狐真就不客气,通通给你来个总清算。”

  但他也知道天全教中的能手也不少,自己虽不怕他们,但给他们知道了自己的打算,总是麻烦,因此,他更讨厌白三光,因为白三光最喜揭发人家隐私。

  因此,他冷冷地回答道:“白兄真会说笑话,会家早就心会神通,真力无往而不利,那分什么拳、剑之流?白兄你也太看重我令狐真了。”

  白三光又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

  白三光这人最工于心计,他倒也不是存心为天全教拼命,他对令狐真的仇恨,纯是出于令狐真的高傲和孤僻。

  白三光何等老江湖,加以天性生就心眼儿密,他早就看出令狐真对天全教主有所不满。要不然,上次大战陆介和查汝安的时候,令狐真怎会临时抽了后腿?

  但他就是天生的一副老脸皮,笑骂随君为之,他被令狐真这顿抢白,照理说,以他的身份,早就应该拂袖而去,岂肯再以笑脸对人,但他也有打算,他想:“上次你曾坍我的台,下次我也抽你的腿,反正我白三光绝不会给你占了便宜就是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于是,他想到得意之处,他仿佛己见到令狐真丧身在他剑下,于是,他诡笑了一声。

  虽然他的笑声是如此的轻微,但令狐真何等精明,他闻声暗暗纳闷,因为,白三光要笑,也应该是怒极而笑,但这笑声是得意之极的,这家伙在搞些什么鬼名堂?

  于是,令狐真暗自警惕,以后可要分外防白三光一着。

  白三光转变话题道:“这次教主大概又有什么计谋了。”

  令狐真神色之间,颇有些愤愤道:“那小子不当我们作自己人,管他怎地?”

  白三光心中暗喜,因为令狐真这话,充分显示出他对蛇形令主的不满,而他想报令狐真之仇,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我白某人会出卖他不成?”

  令狐真心中暗道:“难说。”

  但他嘴里却随口应道:“反正咱们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但他心中对蛇形令主的武功,却也非常忌讳。

  白三光道:“嘿!我看老兄倒是有非常之志啦!”

  令狐真闻言,正中自己的心病,不由一惊,但他迅速悟到,此时自己绝不可沉默,他猛地转身,佯怒道:“白兄,这话怎么说?可要说明白些。”

  白三光双掌一错,想退身而又不好意思退,他不料令狐真会反目得如此之快,不由十分狼狈。

  令狐真脑海中迅速起了一个念头,他想:“反正地处荒山,把这讨厌的瘦皮猴干掉算了。”

  但白三光的动作比他更快,他双掌迅速由交错而变为微揖,他略略施礼道:“不料老兄为人如此严肃,方才不过是一句戏言,尚请见谅一二了!”

  他这话不亢不卑,虽是道歉,其实是说令狐真开不起玩笑。令狐真也知他是一派宗师,能说这些台面话已很难得了。

  况且令狐真为人虽是孤僻,但却十分耿直,所以,当年只肯单斗陆介,而不以群殴取胜,因此,他虽是十分嫌恶白三光的为人,但现下也并不愿意杀之无名,况且,白三光的功力,也是顶尖儿的,他虽是自负,也不敢轻估对方。

  因此,他乘机下台道:“白兄,我令狐真就是这副直板直眼,今后尚请多多包涵。”

  这话不啻是说:“下次少开玩笑。”

  白三光虽是难堪,他倒也不在乎,但他已吓出一手掌的冷汗,只因地功力虽高,但若令狐真方才碎然出手,在如此贴身的距离之下,他是必无幸免之理。

  他暗自警戒,奔了半晌,忙笑道:“令狐兄,我走得乏了。”

  说着放慢了脚步。令狐真知他怕自己暗算他,而令狐真却有傲然之气,他根本不怕白三光在背后暗算,因此,他坦然地笑了一声,双袖背在背后,大步地往前走去。

  白三光迅即与他差了一步,他瞪着令狐真的背部,心中起了一个恶毒的念头,他想乘势解决掉令狐真,他知道如此相处下去对两人来说都是别扭.反正总要有个你死我活的时候。

  他怕惊动令狐真,便故意高声吟诗,以减弱衣袖拍出的风声,只听他唱道:“十载飘然绳检外,尊前自献自为酬,秋山春雨闲吟处,倚偏江南寺寺楼。”

  其声枭绝,入耳惊心。

  而他双掌缓缓向前拍出,他恐令狐真察觉,虽有吟哦之声为掩饰,但也不敢太急切。

  白三光猛勒自己力道,完全聚蓄在双掌之上,只要贴近令狐真背后三尺之内,便往前一翻一拍,令狐真就绝无侥幸全命之理了。

  白三光生平不下万余战,缺德事也做了不少,但他平日再是郑重其事,也不如今日这样战战兢兢。

  他正吟完最后一字,双掌也已递到令狐真背后三尺之处。

  忽然,他发觉令狐真反背着的双袖,迅速地鼓涨起来,好像里面有一股激烈的气流在鼓荡着。

  白三光大惊,这是“藏派班禅掌”练到顶峰时的罡气!

  他知道令狐真是有所准备了的。

  白三光大为踌躇,不知这掌是拍出去好,还是不声不响地收回来?真是进退维谷,十分狼狈。

  他猛听得令狐真哈哈大笑,笑声惊惊震耳,直把作贼心虚的白三光吓得几乎心胆俱裂。

  笑声方止,而那衣袖已鼓得像个圆球,在衣袖齐口处,隐隐约约地有一股气流排出。

  令狐真头也不回,大声道:“白兄方才吟得好诗,‘秋山春雨闲片处’端的是合于目下的情景啦!这杜牧的名句,尚有一截……”

  白三光正苦于收不回手,闻言忙笑道:“令狐兄见笑了,那下一截是――”

  他怕令狐真多问,忙吟道:“李白师诗水西寺,古木回岳楼阁凤,半醒半醉游三日,红白花开山雨中。”

  这次的声音就不如上次了,有些不自在。

  令狐真忽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幸好还有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