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剑》95
第十二章 神珠天宫
瀛壶钓翁眼望着石碑上深陷的掌印,既震惊留下手印之人的绝高功力,又猜不透是敌是友,一时心怀忐忑,怔怔地呆在当地,木讷讷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管云彤虽然震惊此人的绝高功力,但他却知在目前这等当口,切不可心神慌乱,犹豫不定,眼下之策,唯有追上方壶渔隐二人,才能再作下步打算,心中这么一想,立时低声说道:“钓翁此人为敌为友,暂且不必管他,我们还是按照原定行程,把他们追上再说!”
瀛壶钓翁道:“管兄说得是!”
两人本就为北怪出现小南海之事,弄得心焦火急,恨不得即刻把神手摩云、方壶渔隐追回来,合力将北任除去,以挽中原武林这场劫难,此刻又被那不明敌友,但却功力惊人的掌印标记一揽,便觉情势紧迫,事态严重。
两人心急如焚地走进了镇甸,仅胡乱用了点饮食,匆匆买了些干粮,便“马不停蹄”地走出镇甸,径向方壶渔隐所示的路径展开脚程,疾行而去。
在两人想像中,方壶渔隐他们既然去了不久,只要方向路径不错,自己展尽脚程,不出百里地面,一定可以追上,那知两人循着沿途所目标记,到了日落西山,少说点也出了一百四五十里路,仍是没有追上。
夕阳西下,夜幕低垂,两人趁着苍茫的暮霭,又疾行了十几里地面,到了一处荒野中的三岔路口,放眼环顾,只见夜色黝暗,四野荒凉,正感不知何去何从,举足难定之际,突然听到一声极轻极微,但却劲疾异常的风响。
两人内功精深,听觉何等灵敏,这声响虽然极其轻微,但都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是夜行人的衣袂风声,并从劲疾的程度推测,判知这夜行人是一位顶尖儿的武林高手。
两人星目凝神,精光电射,循着声响的方向闪眼瞧去,瞥见左面三丈处的一株合抱大树旁边,一条人影,快逾流星地一闪而逝。
管云彤、瀛壶钓翁这两位风尘奇土,虽然已数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但丰富的经验阅历,却知道这夜行人突在此地出现,不论是敌是友,定是有谋而来,而且与追赶方壶渔隐他们之事有关。
两人心念及此,不约而同地举步向那大树走去,待到走近树身之时,又是不约而同地猛然一惊,呆在当地!
原来树身之上,嵌着一片薄得有如蝉翼的白纸。
以这么一片薄纸,竟然能嵌人坚韧结实的树身之内,此等功力、手法,委实高明和罕闻罕见,两人乍然看来,那能不心神震荡,惊怔不已!
但两人究竟修为有素,定力极强,震荡的心情不过刹那之间,很快的又平静下来了。
瀛壶钓翁定了定神,望着那嵌在树身上的纸片说道:“管兄,我们半日时光,百多里路程枝节横生,迭逢事故,看来这片薄纸,只怕又是你我的惊魂符了……”
他微微―顿后,庄容正声地说道:“老朽可有自知之明,与其现丑,不如藏拙,请管兄把纸片起出来,看看上面究竟是什么名堂?”
管云彤听他说话的语气,似非故意谦辞,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功行右臂,力聚手掌,食、中二指挟住纸片,掌心紧贴树身之上,道:“钓翁既然客气,管某就只好遵命了!”
说话之间,纸片缓缓向外起出,大约过了一口长气的时间,已然全部起了出来。
要知把―片纸运力嵌入树身,固然极不容易,但要把纸片从树身上起出来,尤其是件难事,前者只须内功练到运力造物,无坚不摧的地步就可以做到,后者却非有刚柔并济,以力吸物的惊人火候不可。瀛壶钓翁见他竟能在一口长气的时限内,把深嵌在树上的纸片起出来,不由心生感佩,脱口赞道:“嵌纸人树的功力虽然惊人,但要比起管兄来似乎还要差……”
一语未了,突然从数丈外一株树身后传来一阵尖锐刺耳,阴森冰冷的桀桀怪笑,在眼下这等荒凉暗夜中听来,真似枭鸣狼嗥,鬼哭猿啼,令人心神颤战,头皮发毛!
但两人心有所本,丝毫不为所惊,瀛壶钓翁未待笑声落口,立即大声喝道:“什么妖魔鬼怪,可敢现身一见?……”
话未说完,人已纵身跃起,如飞扑去。
管云彤身形疾闪,抢到他身前,阻拦地说道:“钓翁,这种不敢见人的角色,何必理他?我们还是先看看是什么东西再说!”
瀛壶钓翁听他这么一说,觉得颇有道理,立时停下身来。
此刻虽已人夜,但两人神目如电,凝神一瞥,已然看的清清楚楚,只见纸片上写着四行小字,写的是:“括苍山,
鬼门关。
前进即是幽冥路,
回头水上把身安!”
管云彤看过了纸片上的四句警语,忽然朗声一阵大笑,道:“漫说不见得幽冥黄泉,就是刀山油锅,牛头马面俱全的阎罗殿,管某等也要闯上一闯,见识见识!”
原来他猜知这纸片嵌在树上,定是方才怪笑之人所为,是以朗声大笑,故意发话,让那人不要再弄这等徒乱心神的把戏,延误了自己两人的行程。
果然,他话声刚刚一落,那尖锐刺耳、阴森冰冷的怪笑之声,又自树后响起,道:“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要不信你们就试试!”
试试两字落日,树后便掠起一条人影,电光火石般地问了两间,已然飘出了十丈远,直向左面一条小路疾奔而来。
瀛壶钓翁似已动了真火。就在那人身形掠起之时,立时躬身抖袖,拔步欲追,管云彤伸手一拦,道:“钓翁,别追了,如果管某推断不错,此人这般做作,正如日间无我大师所言,旨在故弄玄虚,令我们疑神疑鬼,犹豫不前,延搁时间,耽误行程,赶不上方壶渔隐他们,使我们不能合力联手,觅机各个击破!”
瀛壶钓翁听得心中一动,暗道:“这话倒是不错,如真是诚心暗中示警,自不会暴露行迹,既然露了行踪,也可光明正大的现身相见,又何必故作神秘的隐避而远之,只是……”
正在心念转动之间,忽听管云彤低声说道:“钓翁,现下天黑夜暗,又当三岔路口,不知他们走的那条路?我们赶快搜查一下,看看方壶渔隐是不是在这附近留有标记?”
瀛壶钓翁道:“此处既是三岔路口,我想方壶渔隐绝不会疏忽这等紧要地方,一定留有标记……”
忽的眉头一皱,顿了一顿,又道:“他们在前头循路疾奔,毫无顾虑,我们在后面却要随时留心标记,退下可能发生错误之处,还必须停下四下查看,这样在时间上,多少要耽误点,若长此追赶下去……”
管云彤忽然接道:“钓翁可是觉着我们这样追法,若在三两日之内,万一赶不上他们,即使赶上了,也来不及返回小南海,参加三三大会,误了中原武林人物的性命吗?”
瀛壶钓翁道:“老朽正是这等想法!”
管云彤略一沉吟,又道:“这层我也想到过,不过日间听无我大师说话的语气,似乎一定要我们循着方壶渔隐的标记追赶,免得发生错误,至于能否赶回去参加三三大会,倒不十分重视,以无我大师那等沉稳谨慎的为人,对北怪突现小南海之事,若无万全安排,绝不会说出什么听天由命的话来!”
瀛壶钓翁道:“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追到哪里是哪里,直到赶上他们为止……”
两人计议已定,再也不说什么,名自定了定神,目间精光,四处瞧着,果在右面丈外处一树身之下,发现了方壶渔隐的标记。
标示既得,毫不停留,各自展开脚程,循着所示路径,云以电闪般地向前疾奔而去。
但不论两人的脚程如何快捷,而且是日以继夜地兼程急赶,一直快要追到括苍山下,还是没有追上神手摩云与方壶渔隐。
小南海与括苍山,前在鄂西,后在浙南,相隔约有两千里左右,以管云彤与瀛壶钓翁的脚程,最多六七天工夫,便可到达,但因方壶渔隐沿途所留标记,不知为了何事,竟然不按正规路线,有时分明应走正南,却又向西揭去,而且有时不走行人道路,专走山径险隘,两人虽然发觉方向不对,道路大有错误,但却知必有缘故,又不得不按图索骥,循标记而行,就这么错折弯转,两人虽然每日都有三数百里的脚程,但走到括苍山下之时,已然走了半月日子,时当三月十五了。
括苍山脉,跨越浙江南部,山峦起伏,势延千里,岗岭重重,峻峡叠叠,插云高峰之下,多是悬崖陡壁,幽壑绝谷之间,尽属嶙峋怪石,春间古树参天,林木茂密,人行其中,但闻虎啸猿啼,狼嗥鸟鸣,除非附近的猎人樵子,外人谁也不愿深入山中。
管云彤、瀛壶钓翁停身山边,抬头望天色,略略打量了下山势,便自循着方壶渔隐所目标示,径向一道狭谷奔去,走完这道狭谷。已经深入山中,两人联袂疾奔,越峰渡洞,快似流星,不大工夫,已越过数十座奇峰峻岭。
转眼夕阳西下,天色黄昏,连绵不绝的峰岭,逐渐隐入夜幕。
两人又奔行一阵,到了一处断崖前面,抬眼看去,只见陡劈如削,高绝百丈,瀛壶钓翁收住脚步,转头对管云彤说道:“现在天将人夜,我们不妨趁这片刻时光,攀上崖顶,四处打量一下,想那‘耸云岩’顾名思义,必是高峻奇险之处,崖上视野广阔,如能辨出方位,待会月华放明之时,便不须费神搜寻标记,即可自行前往了。”
管云彤略一沉吟,点头说道:“不错,北怪即在耸云岩大兴土木,人夜自必灯火辉煌,我们在崖上登高望远,当不难打量出来……”话未说完,人已走近崖壁。
这断崖虽然陡壁如削,高达百丈,但两人各有一身惊人武功,当下身贴削壁,功行四肢,手脚并用,有如壁虎游龙,交替猱升而上,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已然攀上崖头。
两人运足目力,放眼四望,但见沉沉暮霭,林木森森,黑压压的一片苍莽,有如置身山海之中,慢说打量出“耸云岩”的方位,就连哪里是岗峦,哪里是峰岭,也都分不清楚……
两人瞧了一阵,不禁顿感为难,心知要在这暮色苍茫之际,从起伏重叠,延绵不绝的山势中辨出一峰一岩的确切位置,若无熟人指引,纵有视达百里的超人眼力,也是难以分别得出。正感为难之际,管云彤忽的跨步飘身,隐身在左面一块高大突石后,招手向瀛壶钓翁低声说道。“钓公,快把身形隐起来!”
瀛壶钓翁身形疾闪,到了管云彤身旁,轻声问道:“管兄发现了什么?”
管云彤用手指了指崖下一株枝叶茂密的参天古松,凝神静听,默然不语。瀛壶钓翁极目望了一阵,但见风吹枝摇,松涛盈耳,一点毫无异状,不由暗感奇怪,忍不住细声问道:“管兄可是发现那树上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