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剑》56
嫣红服色少女娇喘嘘嘘地答道:“没有!”
绿装少女冷笑一声,道:“二妹下去休息,让我来领教蒲相公几手‘乾坤八式’的绝学!”
此语一出,蒲逸凡不由猛的一怔,暗道:“自己这‘乾坤八式’,乃廿年未露江湖的师门绝学,此女顶多不过十六七岁,怎地一眼就能看出,这倒是令人费解之事。”心中疑念一动,不觉间侧脸向白头丐仙望去,见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神情茫然,一脸奇异之色。
只听绿装少女冷冷一笑,道:“乾坤八式虽二十年未在江湖上露面,但并不算武林秘技,只要稍通武学,一眼就能看出,这有什么奇怪的?……”
她微微一顿之后,继续说道:“蒲相公,只要你在百招之内,胜得了我,不但眼下之事就此算完,并可……”忽然似想起了什么,默然住口不言。
白头丐仙皱了眉头,接道:“姑娘武功高明,要饭的佩服得很。只是说话吞吞吐吐,教人有些……”
他本想拿话挤兑,使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但他还未说完,绿装少女已截断话头,冷叱一声,道:“谁要你这臭化子多嘴!”掉转话锋,又向蒲逸凡冷然说道:“蒲相公,空谈无益,打完百招后再说吧!”
蒲逸凡乃心高气傲之人,那能听得下她这种对白头丐仙的喝叱,以及当面向自己叫阵的冷言冷语,只觉一股忿怒之气,从胸中涌起,大声喝道:“谁还怕你不成?”肩头微晃;疾上两步,当胸一掌,平推而出,口中又自喝道:“接招!”
绿装少女手中令旗一拨,滑开击来掌风,忽的冷声一笑,说道:“好大的火气!”就这一句话的工夫,人已欺身而上,左掌右旗,两手齐出,直指蒲逸凡要害之处,绵绵攻去!
蒲逸凡适才已见过她与白头丐仙动手拼搏的情形,知道此女比嫣红服色少女的功力为高,同样一套掌法,在她使用起来,威力自然大得很多,是以对她攻来的两招,不敢贸然接架,那知因此一来,便失去了先机,处于挨打地位,根本就无法还出手去!
绿装少女一着占先,攻势疾如骤雨而出,只见一个身着轻纱的娇躯,绕着蒲逸凡转来转去,步若行云流水,轻灵飘忽,右手一枝令旗,更是打的花样百出,倏卷倏展,忽点忽击,配合右掌奇幻怪异的攻击,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蒲逸凡虽然凝集了全神迎战,但却预测不到绿装少女攻势的变化,有时眼见对方由右侧攻来,待他一掌劈出后,只见她微一转身形,又已闪到左边,身法灵快至极,再加上她落英缤纷般的掌势,不到卅个回合,蒲逸凡已是累得脸上汗水直滚。
白头丐仙、沧海笠翁都已看出蒲逸凡身陷危境,只要再打下去,不出甘招,必然要伤在绿衣少女手下,不禁心中大急,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只见沧海笠翁忽的从头上折下雨笠,白头丐仙触动灵机,心中已自打好了主意,暗中提气行功,全身功力,凝集癞头之上,只要发觉有险,立即以“头上飞花”的绝技,出手抢救……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间,陡闻沧海笠翁一声大喝,道:“你要干什么?”
定神瞧去,只见那银白眼色的少女,已绕过淡青,嫣红服色二女,直向二人搏斗之处,缓步走去!
原来沧海笠翁一见她绕身走向斗场,以为她要加入战斗,是以大声喝止,但又看她毫无出手迹象,故而并未出手拦截。
那银白服色少女到相距斗场四尺之处,便自停立不动,一双美目,看了看二人搏斗的情形,突然樱唇轻启,娇声说道:“大姐,不要打了,蒲相公既然不愿跟我们走,我们又何必行强呢?”
言来话意婉转,音调娇柔,悦耳动人。
绿装少女如言停手,撤招后退,与她并肩而立。
白头丐仙、沧海笠翁正在暗中焦急蒲逸凡的危势,方待设法解救,却想不到她突然叫那已胜券在握的绿装少女停下手来,一时间,直弄得这两位久经世故的老手,怔怔地面面相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见银白眼色的少女,黛眉一颦,娇艳欲滴的粉脸上,忽然浮起一抹淡淡的愁容,双眼投给蒲逸凡幽幽的一瞥,小口微绽,似嗟伤,又似哀怨地说道:“蒲相公,我们小姐请你去,原是一番好意,你又何必这么固执呢?”
蒲逸凡被绿装少女一轮急攻快打,逼得手忙脚乱,空有一身武功,却是无法施展,早已憋得怒气冲宵,顶门冒火,一见绿装少女撤招后退,正待出手抢攻,忽然瞥见银白服色少女一脸愁容,不知怎地气忿立平,怒火顿消,一股恻隐之情突然从胸中涌起,正待攻出的招式,竟不由地停了下来。
再一听她充满嗟伤哀怨说话的声调,心中更自生出缕缕怜思,阵阵悯绪,只觉得眼前这银白服色少女,身世飘零,际遇坎坷,不知有多辛酸之情,无处发泄,又不知有多少伤心之事,要向自己倾诉,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娇娇弱女,她说的话,我又怎能不听呢?……
但他这种异样的心理转变,只是藏在他自己的心中,白头丐仙、沧海笠翁却是看不出来。
这时银白服色少女的一脸愁容,又罩上了一层哀哀欲绝的神色,幽幽地盯视着蒲逸凡凄然说道:“蒲相公,我们深更半夜,忍受风寒之苦来请你,不去你忍得下心么?”
话语说得幽婉,音调更是凄凉,有如杜鹃泣血,子规见夜啼,听得人鼻头发酸,涕泪欲滴!
此话一出,蒲逸凡更是思潮汹涌,戚绪满怀,一身血海深仇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就连适才打斗之事,也似过眼云烟,不复记忆,满脑子所想的,只是要用什么方法,才能使她解开愁怀,展颜一笑,……心中这么一想,口中已脱口答道:“你们小姐在哪里,我们赶快去吧!”缓步向银白眼色少女走去,连白头丐仙、沧海笠翁看也不看一眼。
他这突然间的转变,大出白头丐仙与沧海笠翁的意料之外,想不到他只听了银白服色少女的几句话,竟然会忘掉一切,要跟四女同去,不禁同时大吃一惊,眼见他缓步走向银白服色少女,双双同时大喝一声,道:“你疯了不成?”
白头丐仙横跨两步,右手一伸,径向蒲逸凡腕脉扣去!
但他手刚伸出,瞥见银白服色少女神色凄然,珠泪滚滚,突感心头一寒,只觉那凄然泪下的神色之中,有着无与伦比的感人力量,平生之中,从未见过,鼻头一酸,跟着泣然欲泪,手臂一软,力道顿失,抓向蒲逸凡的右手,不自主垂落下来,呆在当地。
白头丐仙、沧海笠翁都是久走江湖的高手,半生之中,不知见过多少惨痛场面和触目伤心之事,见闻既博,定力亦强,从未有过如此情形发生,眼下不知怎地,目光一瞥银白服色少女凄然泪下的神情,竟自心头泛悲,全身无力。
他二人修为精深,全身力道虽失,神智仍然清醒,眼见蒲逸凡即将跟着四女离去,心头不由惊急交并……
这不过眨眼间的事情,就在二人惊急交并之际,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一阵嘹亮高亢的歌声,歌声唱的是:“怒发冲冠……仰天长啸,壮怀激烈……踏破贺兰山阙……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前面是岳武穆的满红红,最后却是荆轲易水诀别时的诗句!
歌声入耳,沧海笠翁、白头丐仙,以及眼看就要被四女带走的蒲逸凡,心中顿时激起一股慷慨壮烈的豪侠之情,精神一振,满怀愁意立消,只觉一股忿怒之气,冲上顶门。
白头丐仙大喝一声:“还不赶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