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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热洛纳子爵》第一七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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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瓦利埃尔小姐的手绢

王太弟夫人并不坏,她仅仅是脾气暴躁。

国王并不轻率,他仅仅是堕入了情网。

他们俩刚订好把拉瓦利埃尔召回的这个条约,就立刻各人打各人的主意,想从这笔交易里得到好处。

国王希望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拉瓦利埃尔。

王太弟夫人自从国王跟她演出了恳求这场戏后,对他怀恨在心,不希望不经过斗争就放弃拉瓦利埃尔。

因此她在国王的脚下布满了困难。

国王为了能和他的情人见面,确实不得不向他的弟媳妇大献殷勤。

从这上面产生出了王太弟夫人的整个策略。

她挑选了一个人来协助她,而这个人又是蒙塔莱,所以国王每一次上王太弟夫人这儿来都受到包围。那些人围住他,不离开他,王太弟夫人在谈话中表现出的优雅和风趣,使得一切都黯然失色。

蒙塔莱学她的样,很快地使国王就变得不能忍受了。

这也是蒙塔莱所期望的。

她于是动用了马利科尔纳。马利科尔纳想办法对国王说,宫廷上有一个年轻女人非常不幸。

国王问这个女人是谁。

马利科尔纳回答说,是德·蒙塔莱小姐。

国王听了以后表示,一个女人使别人变得不幸,她自己不幸,这也是活该。

马利科尔纳说明其中的原因。德蒙塔莱事先已经关照他应该怎么说。

国王睁开了眼睛;他注意到,他一出现,王大弟夫人立刻就出现;注意到她在他走了以后还留在走廊里;还注意到她怕他在前厅里跟侍从女伴说话,所以要送他。

一天晚上她表现得更加过分。

国王坐在夫人们中间,他手缩进袖口,握住一封信,他想塞到拉瓦利埃尔的手里。

王太弟夫人猜到他的打算,也猜到这封信。国王喜欢到哪儿就到哪儿,要阻止他是很困难的。

然而必须阻止他去找拉瓦利埃尔,去向她问好,去把这封信塞在她的膝盖上的扇子底下或者手绢里。

国王也在观察,他疑心有圈套等着他。

他站起来,毫不做作地把扶手椅搬到德·夏蒂荣小姐旁边,跟她说笑。

这时候大家正在做限韵诗。他从德·夏蒂荣小姐跟前到了蒙塔莱跟前,接着又到了德·托内-夏朗特小姐跟前。

他使用这个巧妙的花招,最后坐到了拉瓦利埃尔面前,而且把她整个儿挡住。

王太弟夫人装着十分忙碌,她正在修改一块绒绣底布上的花朵图案。

国王把那封白颜色的信露出一点让拉瓦利埃尔看。拉瓦利埃尔展开她的手绢,眼睛里的表情是说;“把信放在这里面。”

国主自己的手绢已经放在扶手椅上,他很机敏地让手绢落在地上。

这样一来拉瓦利埃尔就把她的手绢很快地放在扶手椅上。

国王一点也不让人看出,拿起了手绢,把信放在里面,然后把手绢放回到椅子上。

现在拉瓦利埃尔只要一伸手,把手绢连同里面包着的珍贵东西掌过来就完了。

但是王太弟夫人已经全都看在眼里。

她对夏蒂荣说

“夏蒂荣,请您把国王的手绢拾起来,它落在地毯上了。”

年轻姑娘急忙照办,国王从座位上挪开,拉瓦利埃尔心慌意乱,椅子上的另一块手绢让人看见了。

“啊!请原谅!陛下有两条手绢,”她说。

国王只好把拉瓦利埃尔的手绢和自己的手绢一起塞进口袋。他得到了情人的这件纪念品,但是情人却失去了一首四行诗,这首四行诗花了国王十个小时,其价值也许可以抵得上一首长诗。

因此国王怒火中烧,拉瓦利埃尔陷在绝望之中。

这也许是一件无法描写的事。

但是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国王离开,准备回自己的套房去了。这时候马利科尔纳不知怎么会事先得到了通知,他在前厅里。

王宫的那些前厅本来就很暗,晚上主太弟夫人套房的前厅不讲究礼仪,因此里面灯烛很少。

国王喜欢这种半明不暗的光线。这是一条普通的规律,在头脑里和心里不断燃烧着的爱情,除了头脑里和心里的光线以外,它不喜欢别的地方也有光线。

因此前厅里是阴暗的,只有一个年轻侍从在陛下前面端着蜡一烛。

国王慢慢走着,勉强压住心头的怒火。

马利科尔纳紧贴着国王身边经过,几乎碰到了国王,他极其谦卑地请求原谅,但是国王情绪非常坏,对马利利尔纳非常不客气。马利科尔纳一声不吭地溜走了。

路易睡下了,这天晚上他还跟王后发生了小小的争吵。第二天他到了书房里,忽然想起来要吻吻拉瓦利埃尔的手绢。

他叫他的贴身仆人。

“把我昨天穿的衣服拿来,,他说,“不过要留心,别碰衣服里面可能有的任何东西。”

命令执行了,国王亲手掏衣服的口袋。

他只找到一条手绢,他自己的那一条。拉瓦利埃尔的那条手绢不见了。

正当他又是猜测,又是怀疑,理不出一点头绪来时,拉瓦利埃尔的一封信给他送了进来。信的内容如下:

“您派人把这美好的诗篇给我送来,我亲爱的陛下,您真是大好了!您的爱情是多么富于创造性,又是多么坚贞不渝!怎么能不爱您呢?”

“这是什么意思,”国王想,“一定是送错了。”

“再好好找找,”他对贴身仆人说,“我的口袋里应该有一条手绢。如果您找不到它,或者如果您曾经碰过它一一”

他改变了主意。使遗失一条手绢成为国事案件,这会变成一桩奇闻。于是他补充说:

“我在这条手绢里有一封重要的信,我当时把它夹在折起来的手绢里。”

“不过陛下,”贴身仆人说,“您只有一条手绢,就是这一条。”

“确实如此,”国王一边回答,一边恨得直咬牙,“确实如此。啊!穷人,我多么羡慕你!亲自动手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和信件的人多么幸福啊。”

他重读拉瓦利埃尔的信,一边琢磨那首四行诗怎么会莫名其妙地送到对方手里。在拉瓦利埃尔的这封信上还有个附言:

“我托您的信使把这封与来信如此不相称的回信送给您。”

“好极了!我总可以查出点什么来了,”他高兴地说。“谁在那儿,”他说,“这封信是送来的?”

“马利科尔纳先生,”贴身仆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让他进来。”

马利科尔纳进来了。

“您从德·拉瓦利埃尔小姐那儿来吗?”国王叹了口气说。

“是的,陛下。”

“您从我这儿带了什么东西给德·拉瓦利埃尔小姐吗?”

“我,陛下?”

“是的,您。”

“没有,陛下,没有。”

“德·拉瓦利埃尔小姐说得很明确。”

“啊!陛下,德·拉瓦利埃尔小姐弄错了。”

国王皱紧眉头。

“这玩的是什么鬼把戏?,他说,“请您解释解释,为什么德·拉瓦利埃尔小姐把您叫做我的信使?……您给这位小姐送去了什么?快说,先生。”

“陛下,我给德·拉瓦利埃尔小姐送过一条手绢,仅此而已。”

“一条手绢……什么手绢?”

“陛下,昨天我曾经十分不幸地撞到陛下的身体,这个不幸我将一辈子为之感到遗憾,特别是在您向我表示了不满以后。当时,陛下,我陷在绝望之中,一动不动地待着,陛下已经走远,不可能听见我的道歉,我看见地上有一样白色的东西。”

“啊!”国王说。

“我弯下腰,原来是一条手绢。我有一刹那想到会不会是我撞到陛下时,把这条手绢从口袋里撞出来,但是我恭敬地摸它时,摸到了一个由姓名起首字母组成的图案,我仔细一看,这是德拉瓦利埃尔小姐的姓名起首字母组成的图案。我猜想这位小姐来时把手绢掉了,我急忙在她离开时还给了她。我交给德·拉瓦利埃尔小姐的就是这个,我请陛下相信我的话。”

马利科尔纳的态度非常天真,非常沉痛,非常谦恭,国王听得津津有味。

他就象感谢马利科尔纳帮了什么大忙似的,感谢他碰巧做的这件事。

“我已经和您有过两次幸运的会见,先生,”他说,“您可以信赖我的友谊。”

其实,不过是马利科尔纳从国王口袋里把手绢偷出来,他的手法高妙得象巴黎这座大城市里的扒手。

王太弟夫人始终不知道这段故事。但是蒙塔莱想法让拉瓦利埃尔猜出是怎么回事。拉瓦利埃尔后来讲给国王听,国王笑得非常厉害,还说马利科尔纳第一流的大政治家。

路易十四说得对,大家都知道他很懂得人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