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针》173
突然间笑声更然中断,但见尤一峰目瞪口呆,一如夜行时蓦地遇上鬼物一般,整个人都得住了。
原来他感到背后似乎有人,是什么人他也不晓得,反正有人就是了。
他心念电转,忖道:“我要不要出其不意沉刀杀死凌九重才对付身后之人,这人是谁?可是杜希言?”
他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道:“当真是杜希言么?”
背后传来文雅温和的声音道:“不错,正是区区。”
尤一峰从声音中判断出距离甚近,伸手可及。假如不顾一切的落刀去杀凌九重,定必先死在对方掌下。
因此他可不敢轻举妄动,道:“杜先生,请问你打算怎么对付在下?”
杜希言道;‘哦先问你几句话再回答你不迟。”
尤一峰忙道:“在下定当竭诚奉禀一切。”
拉希言道:“李玉尘眼下在什么地方?”
尤一峰道:“在下前天在庐州见过她,但她现下是不是还在那儿,便不得而知了。”
杜希言道:“庐州什么地方?”
尤一峰道:“在北门外的一座尼庵中,此庵相当有名,一提水月庵,人人皆知。”
杜希言沉吟一下,才道:“那么她与该庵的尼姑,都是相熟的了?”
尤一峰道:“何止相熟?简直就是她秘巢之一。”
杜希言道;‘你如何晓得的?”
尤一峰道:“在下受嘱到水月庵见她,但其时她还未到达,是以在下得以查深该庵,虽然在下不敢乱闯。”
凌九重突然插口道:“胡说八道,你既不敢闯进去,又如何晓得秘密?”
尤一峰道:“咱们常走江湖之入,岂须登堂入室,方知居住的是什么人?只要在附近看看,也就晓得啦!”
他略一停顿,又道:“哦在庵前后查看,找到晾晒衣服的院子一瞧那些衣服,顿时知道庵中还有许多不是真正尼姑在居住,或者那些尼姑皆是假的。”
杜希言道:“这话甚是;好,现在我告诉你,你将有什么遭遇。”
尤一峰道:“社先生,你老是当代高人,望你手下超生,饶过在下这条蚁命。”
直到这时,他还不曾回身,是以也无从看得见杜希言的神色。
杜希言道:“我平生决不滥杀,所以不会向你下手,除非你迫我这样做。现在我将释放凌九重,你们来一场公平决斗,生死各凭天命。”
凌九重嘿嘿冷笑,道:“好极了,我可答应体,杜希言,这厮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我仍与他公平搏斗,决不使用诡诈手段。”
尤一峰倒抽一口冷气,道:“社先生,凌九重的武功,显然强我甚多,如是动手相拚,在下简直没有还手之力,岂有公平可言?”
杜希言道:“你来以一敌一,便算得是公平决斗。”
凌九重道:“咱们2咱们大家都一样,只有一双手,一条命。”
尤一峰高声道:“凌九重,你这么说也行,假如咱们拚过之后,你亦与社先生斗上一场的话……你可敢么?”
凌九重道:“我与他之事,用不着你管。”
杜希言低头看着凌九重,道:“他说得有理,既然这是公平决斗,咱们也来一场,以定生死。”
凌九重眼睛一瞪,道:“你明明赢过我,岂算公平?”
尤一峰接上道:“那么咱们还不是一样么?”
凌九重道:“我自姓凌,你自姓尤,如何可以混为一谈?”
尤一峰道:“你这等强词夺理的话,难道社先生能听得入耳么?晤!晤!幸亏你不是皇帝,不然的话,凭你这等歪理,天下就决无有公正可言了。”
凌九重道:“我如是皇帝老子,早就斩了你的首级啦!”
尤一峰道:“越说越不讲理了,到底公平二字,是什么意思,恐怕你还不懂得。”
凌九重发起少爷脾气,道:“放屁,你才不懂。”
杜希言道:“尤一峰。你懂得公平的意义么?”
尤一峰道:“当然懂啦……”但一时却说不下去,敢情这个名词虽然时时使用,然而一旦要解释出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凌九重道:“说呀!你不是懂得的么?让我告诉你,你有一双手,我也有一双手,我有两脚,你也有的。咱们排斗之时,都使用兵器,这就叫做公平了。”
杜希言道:“既是这么说,凌九重,我且问你,如若我给他用他自己的刀,你则改用五六十斤重的铁棍,你可还有把握取胜?”
凌九重道:“把握是没有,但还可一拚。”
杜希言道:“假如你用你的金笔,他改用铁棍,情况将会如何?”
凌九重冷笑一声,道:“我要他十招之内,就血溅当场。”
杜希言点点头,道:“那么你与他之间,显然大有分别了。”
凌九重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任何一对敌手,相拚之下,必有胜败,对也不对?”
杜希言道:“对是对了,然而换作你与我,你心中就感到不公平,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他摆手作个阻止的姿势,又道:“你先别歪缠,我不相信以咱们三人的智慧,居然弄不明白公平这两个字的意义,对不对?”
凌九重当真有歪理可作强辩,但杜希言一旦把目标转移,使问题变成三人共同亟待解决的,他就不敢胡乱缠夹了。
他道:“公道自在人心,假如咱们都觉得对,那便是对了,如若不然,那就是不公道了,可是这样?”
杜希言道:“也不尽然,有时候举世音错,只有那么一个人持相反意见,却是对了,这等例证,在各种学问中时时发生,我可以随口举出几十个例证。由此可知虽是多人以为对的,亦未必对。”
尤一峰插口道:“胆大多数情形下,多人的意见,总是对的。”
杜希言点头道:“不错,不错,尤其有一些事物,是多数人承认如此,举例说,咱们说这一棵叫做‘树’,它便是树。如果举世之人,都称这树为‘人’,则便只可称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