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绝刀》25
冷见愁道:“你爷爷为了你,想过很多办法,仍然失败了,对么?”
雪婷点点头,岔然地低哼一声,道:“我不明白连四,世上真有那么懦弱怕死的人么?”
冷见愁静静思忖很多事,至于连四,已经不用多费脑筋。显然那些期负他的流氓,是海龙王雷傲侯支使的,当然在雷傲侯的立场来说,只要连四肯拔刀,就算杀死十个二十个流氓,雷傲侯一定设法替他打点摆平,不至于吃上人命官司。
连四为什么不敢拔刀?怕死?怕拔刀不够快?或者天性怯懦根本不敢面对任何挑衅!
冷见愁问道:“你讨厌连四?”
雪婷点点头,但面上却露出犹疑寻思的表情。当然她万想不到,如此漆黑的一片环境,她的表情仍然被冷见愁看得清清楚楚。
冷见愁微笑一下,又道:“你不但讨厌他,还很恨他,因为这个人居然是你将来的丈夫,对么?”
雪婷道:“对,但爷爷随时可以推翻婚事的承诺,我亦可以不听爷爷的话。”
冷见愁道:“你既然讨厌他恨他,把他交给我,好么?”
雪婷道:“你要他干什么?”
冷见愁道:“你何必关心?”
雪婷声音高亢起来,道:“我为什么要关心他?”
冷见愁道:“不关心就不必多问,连四在哪里?”
雪婷赌气地撅起嘴巴,道:“不问就不问,他在南京。”
冷见愁忽然道:“别说话,听……”
雪婷吃一惊,屏息静气查听一阵,她没有听到任何可疑声息,但冷见愁的话可不敢等闲视之,所以不敢作声,摇摇他的臂膀。
冷见愁道:“你听见么?”
雪婷道:“听见什么?既然他开口了,她也就敢作声。
冷见愁道:“水田虫鸣,夏天晚上最热闹,当然还有些你听不到的声音。”
雪婷为之气结,道:“难道你以为我没有听过虫叫?告诉你,这儿有‘螽斯’‘蝉’,还有‘蟋蟀’‘蚱蜢’‘青蛙’,我都听见,从前在夏天的夜晚……”她的声音变得柔和很多:“我常常躺在树醚上,树叶的缝隙漏下来点点星光,那些小家伙吵得不得了,使我从来没法子数出星星的数目……”
仲夏之夜,数星星的年花,江南凉润的晚风,加上少妇情怀,“虫声”变成诗歌的伴奏,雪婷当然听得见而且有一份怀恋,但冷见愁呢……
冷见愁道:“我听见蜘蛛结网的声音,蜘蛛总是在夜晚结网,你可知道?”
雪婷怔一下,道:“蜘蛛结网也有声音?”
冷见愁道:“蜘蛛到早上就收回蜘网,等晚上再结一次,你可知道?”
雪婷当然不知道,但冷见愁越是提出许多她不知道的问题,她就越发感到他的神秘魅力。
冷见愁又道:“最近我在山川田野发现很多东酉,故老口传或书本上都没有提到,你知不知道风眼蓝的生长有多么强大?我小心计算过,一株风眼蓝(一种拖在水面上的植物,根部有充气的球茎,开色花)每天可以繁殖三四百株。一晃眼工夫,整个池塘布满风眼蓝了。你可知道每种鸟日暮归巢的时间都不同而又固定的么?首先是鹤鸟,然后是酷噪的噪的乌鸦,接着是麻雀,画眉,最后是燕子,这时天已经黑齐了!”
雪婷静静听着,她希望这个男人继续说下去,不要停止,最好永远不要停止。
她亦从来没有想到过,每天看见每夭接触的大地原野,竟有这么多希望新鲜的事,只不知冷见愁何以能够发现?为什么他能发现别人看不见,听不见的事物?
冷见愁忽然拍她肩膊,轻轻地只有两下,雪婷大吃一惊,道:“你要走么?到那儿去!”
冷见愁说道:“去取回天绝刀。”
雪婷道:“你还能够见到你么?”
冷见愁道:“当然可以,我会把刀送去南京,这把刀是连四的。”
明查暗访了十五天之后,种种证据都对‘烟雨江南’有利,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指出,连天绝刀被夺的那一天,严星雨本人却在南京对岸‘浦口’作客。请客的是南京省镖行鼎鼎有名的前辈人物‘风铃铁索’石鹏,当天以及那一夜,一共有五个人作长夜之饮,严星雨是其中之一个。
其实却有六个人,不过长六个人却是严星雨的书僮,冷见愁是查得很清楚,这名书僮正是那女扮男装的“阎晓雅”,所以把她剔出证人之外。
阎晓雅恢复女装之后,竟是淡雅如仙的美女。
当她踏入金陵著名的饭馆“四海春”时,由于有老家人陪着,所以还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饭馆的生意很好,人声嘈杂,阎晓雅占的是二楼临街的厢座。空自摆了一桌子酒菜,她连一样都没有动过,光是捧着一杯苦茗,慢慢呷着,目光落在熙往来的街道上。
老家人埋头吃了三大碗饭,放下碗筷,叹口气道:“小姐,不吃东西不过跟自己过不出而已……”
他一定知道劝解无益,所以根本不待她所表示,迳自斟了一杯浓茶,一连喝了几口,然后又道:“小姐,我的名字是不是叫做阿福伯!”
阎晓雅姿热依旧,目光投向窗外的街道上,全无声息。
阿福伯叹口气,道:“小姐,烟雨江南严星雨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你知不知道?”
阎晓雅道:“他很聪明?真的?”
阿福伯道:“当然是真的,严星雨有财有势,武功既高,人又潇洒英俊,但如今行年三十七岁,还没有娶妻。”
拥有种种条件而不娶妻,难道说是‘聪明’?
阿福伯又道:“娶妻有百害而无一利,愚笨而不漂亮的使人倒胃口,但越聪明漂亮的越难驾驭,整天伤脑筋担心事。女人不比银子,银子没有脚,不会跑。但女人却有脚,越漂亮的跑起来更快……”
阎晓雅耳朵听着‘怪论’,眼睛仍然投向楼下街道中,她似乎想在来往不绝的行人中发现某一个,但面上却没有期待的神色,很可能她心中已知道绝不可能发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