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钩斜》166
第二十一章 荒漠激战
方胜公泛起阴险的笑容,挥挥手,一名前来报告的手下使躬身退出了。
“你们认为怎样?”他环顾公事房内其他的人,计有乌云蔽日楼大娘、铁公鸡孙旺、假员外柳亦寒三人,“那无情仙子冷千秋的反应,一半我料中了,但另一半却很出乎我的意外。”
“只不知出乎方大人意外的是什么?”楼大娘问,“她匆匆前来求见,属下都认为很合理。”
“当然啦,她一定会来找我,可是她来得太快了。照我猜想,她听到富平侯徐安邦被囚和董冲抓了焦三这两个消息,如果不是心怀鬼胎,自应直接去找董冲理论才对。”
方胜公停歇一下,又道:“她没有立刻去找董冲,显然她心中有鬼了。既然如此,她大可比作未知,看看我有没有派人大召她。但她却不如此,丹枫一进去,她马上就出来了,竟比董冲来报告结果的行动还要快些。”
铁公鸡孙旺道:“董冲不来报告,大概是从那焦三那儿还未间出口供。”
“晤!要证实冷千秋的不忠,本来就不容易。”方胜公说, “她快要到达啦,你们从这边的门出去,回避一下,待我瞧瞧冷千秋有什么话说。”
所有的人立刻起身行礼出去。不一会工夫,房门传来叩敲声。
“请进来!”方胜公凝神望着那道虚掩的木门,只见一条俏丽人影显现于打开的门口中间,冷艳的神态风姿,使人隐隐感到她不是世俗中的人类。
他推开桌上厚厚的案卷,透一口大气,伸手指指旁边的椅子:“于秋,你来得正好。”
无情仙子冷千秋的目光锐利地巡视全房一圈,才徐徐坐下:“方大入正要找我吗?”
“没有。你的光临,使我可以暂时摆脱一些事情,你一直都能使我如此。”
他感到声调中好像有点言不由衷,不禁大为惊讶,因为他向来说谎打诳用不着起腹稿的,而且态度能够非常自然,绝无虚伪意味。如今居然有点巨常,这是为什么呢?莫非是面对冷千秋时,良心觉得有愧,
自然这是不可能的,他闯荡江湖数十载,近年来更是东厂“的灵魂,握生杀人权已久,良心早就不留一点痕迹了,何愧之有!
他想不通的正是这一点,明明已是没有良心虚伪惯了的人,为何会有言不由衷的情况发生?
冷千秋难得地微笑一下,道:“老实说,方大人这句话,我每一次听到,都禁不住高兴上一阵。”
她话声停歇之后,笑容迅速消失,目光如电盯视着方胜公:“你一向对我很好,故此我冷千秋也一向绝对尽忠于你。”
“哦!现在呢。”
“现在也没有改变,我绝不做对你不利之事!”
“那很好,我听了觉得很安慰。”
“不过……”冷千秋沉吟一下,等到方胜公已经集中注意力等候她说下去,才继续造:“不过我发现方大人你好像变了。若是如此,我就趁这机会告辞,一来省得你担一份心事;二来我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离开这个地方啦!”
方胜公半晌不作声,显然他正慎重地考虑这件事。
他知道这种局面应该怎样应付,可是那些手段和假话却施展不出来。为什么会这样?他不禁大为迷惑。
“方大人,你让我走好不好?”
“于秋,你是我的左右手,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唉!世间有些事情往往是不便谈论的。”“什么事不便谈论?”冷千秋的确感到惊奇,她只知方胜公素来能人之所不能,在他手中,可说是没有不能解决之事,何况只是谈论。
“等到有一天,你到了我这种年纪,也有我这种阅历的话,你自然会明白。”
她摇摇头,心中不敢相信:“方大人,我的要求很简单,也没有谈论的必要。”
方胜公抓抓秃头,道:“我没想到你有离开的打算,这真叫我感到措手不及……”
“近些年来,我已少管很多事……对了,方大人,你可记得我今年几岁了?”
“你么?开始帮我的时候是十八岁,到现在已经有十三四年,我怎会忘记?但你看起来也只有二十出头一点,你不要把年龄之事放在心上。”
“唉!我能够不想么?”
“好吧!你只为了这个原因而打算离开,对不对?”
冷千秋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记起多少年来对他的钦佩服帖,一时涌起了依依不舍之感。
她是一个女人,虽然性格坚强,一身本领,可是仍然喜欢跟随一个比她更强的男人,这一点却与男女之情全无关连,但像三宝天王方胜公这种强人,天下间还能找到第二个么了
她不得不稍稍透露真心:“我还有别的理由,但都不及年华老大这一点重要,所以其余的话就不用说了。”
“不说也好。”方胜公下了决心:“你可以随时离开,我一天在这位子上,你一天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这正是方胜公使她最钦佩的一点,处事明快决断,应不含糊。此外,他待人接物有恩有威。这都是他的长处,别人难以学步,可是冷千秋却想到从前从未想到过的问题,那就是他的才能是不是用在错误的地方。他绝对效忠于掌权的太监梁芳,残杀了许多忠良,值得这样做么?换回来是什么呢了
她袅袅起身,盈盈下拜:“方大人,我告辞啦!”她起来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回头轻轻道:“方大人,请你多珍重?”
方胜公站起来,抱拳道:“于秋!我要送你一点小礼物,以壮行色。”
“不用啦,我什么都不缺。”
“你还会回来探望老朋友么?”
“啊……我……我大概不会再回来啦!”
大牢内阴森而沉闷,在南道上巡查的校尉们,个个样子凶悍,鹰隼般注视到每一个角落。
在右边第二间牢房,铁门上挂着巨大的锁头。一名校尉迅快穿过甫道,把令牌给巡年的人看过,接着走到这间牢房门口,拔开门上的铁盖望入去。
房内除了一张矮床之外,别无他物。对面墙壁靠墙顶处,一个尺半见方的窗子透入光线和空气。
床上坐着一个身量魁伟的中年人,他虽是衣冠不整,却仍然有一股轩昂的气概。
他听到铁门上的响声,却连头也不抬,直到铁门打开了,才淡淡地向门口望去。
门口的锦衣校尉挥挥手,大声道:“徐安邦,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