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钩斜》114
第十五章 陷身镖局
公孙元波一面说,一面观察对方神色,认为赖自忠虽然尚未全信自己的话,但至少也不是完全不信。这才接下去道:“到了黄幡前面,你只要弯腰伸手拔起那支黄幡,便大功告成,毁去了这一道封锁。其时你尽管安然而去,我绝不留难于你。”
赖自忠道:“假使兄弟不听公孙大侠之言去做,便又如何?”
公孙元波道:“那很简单,我先点了你的死穴,让你还有顷刻寿元,以便看我闯过此关。”
赖自忠沉吟一下,才道:“看来万一在下纵是想不接受,也是不行的了,对不对?”
公孙元波道:“我本该一刀杀死了你,但恰恰逢上这等情况,所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老实说你进行冲破这七情幡封锁时,危险之极,动辄有丧生之虞。假如你相信我的活,那就不妨一试,至少你还有一个挣扎图存的机会。我若是你,一定毫不迟疑地接受。”
他的声音态度,自有一种真诚可信的味道,连赖自忠那么老练多疑的人,居然也感到不能不信。
赖自忠道:“好,赖某试试看。只不知公孙大侠希望赖某过得此关呢,抑是有别的想法?”
公孙元波道:“我衷诚希望你能闯过这道封锁。”他停歇一下,又补充道:“因为如果你冲不过,我便要亲自出马,冒与你同样的一次险,所以我岂有不愿你过得此关之理?”
赖自忠道:“既然如此,便请公孙大侠将破法倾囊传授。”
公孙元波道:“事实上已完全告诉你了,不过我有两点忠告,希望赖兄重视。”
赖自忠慎重地问道:“是哪两点忠告?”
公孙元波道:“第一,在你跨入法术力量范围内之时,我才出手解开你穴道,而此时你已触动了禁制,邪法发动。如果你企图转身逃脱,或想回头与我一拼,此念一生,你又得像早先一般,空自筋疲力竭而死,其实却是与幻象相搏。如果是逃生,则在垂死之时才发现你还在原地,末移寸步。”
赖自忠心头一震,问道:“请问第二点是什么?”
公孙元波道:“第二点是你一开始行动就得收摄心神,无论什么幻象都不可理会。在诸般幻象之中,最厉害的是将会出现你平生最怕或最爱的景象,使你心神迷乱,忘了继续举步前进。”
赖自忠乃是名家之流,当然一点便透,故此不须多问别的细节,只有一个疑问,提出来道:“当我举步前行之时,焉知不是幻象?”
公孙元波道:“不错,自有可能是幻象,但如果你脚下真的移步,没有东西会阻碍你,因为这是循正途击破这七情幡邪力的唯一方法。”
赖自忠豁然贯通,道:“换言之,阻碍我前进的,只有我自己这颗心,对不对?”
公孙元波道:“正是如此。”
赖自忠决然道:“好,开始罢!”
公孙元波让他对正黄色的小幡,叫他唯清楚了,才轻轻一推他。赖自忠应手跨前两步,但觉脉穴忽通,血气流畅,显然已恢复了功力。
他大步向前行去,转眼间已走了六步之多。公孙元波双眉一皱,忖道:“这七情幡也不过如此而已。”他念头方转动间,忽见赖自忠身形停滞,一只脚已跨了出去,突然停在半空,大有缩回之势。
公孙元波以传声之法,将情况先告诉祝海棠。只听她的声音细如蚊叫,传入耳中,说道:“你若是看得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正陷于什么境况之中了。照我猜测,他必是碰上了可恋之物,舍不得前进。如果是遇上可惧的景象,那么他姿势中必定会现出抗拒或逃跑的迹象。”
她的声音刚歇,忽见赖自忠才踏前一步,但接着他就停顿不前,双脚久久没有提起来的迹象。
公孙元波耳边又听到视海棠的声音,道:“他停止了这么久,大概已经失败啦!”
公孙元波忍不住抖丹田喝了一声,在黑夜之中,声音远远传出去,惊醒了不知多少人家,可是相距只有数步的赖自忘却宛如不闻。
公孙元波提起缅刀,凛然股自,正要冲去,忽见一条人影走向赖自忠。他定睛一看,这条人影却是个黑衣妇人,长发披垂,面孔虽看不见,但形状可怕得很。
这个黑衣妇人停步在赖自忠身边,却没向他怎样,反而缓缓转身,面向公孙元波。
现在公孙元波已瞧出这个黑衣妇人,在披垂的长发中,有一张苍白异常的面孔,隐约瞧得出相当秀丽,不过年纪最少也有三十来岁了。
她的目光在公孙元波身上转动一下,道:“你就是公孙元波么?”
公孙元波应道:“不错,你是谁?”
他不猜测这个黑衣妇人是祝神娘之故有二:一是祝海棠没有说她会出现;二是她的口音温和,一如常人,不像早先所听到的那个视神娘和薛大人说话时的口直。
但那黑衣妇人却道:“我姓视名叫芸芸。”
公孙元波何等机警,虽然感到意外,却不称她为祝神娘。因为他和祝海棠在一起之事,对方知道与否尚不可知,所以不宜多言。他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祝姑娘,只不知你忽然出现,是不是打算加害赖自忠?”
祝芸芸道:“他已经死了。你如不信,我把他推倒在地上给你瞧瞧如何?”
公孙元波道:“等一等,我怎知你是不是在推他之时,暗暗下手加害了赖自忠?”
祝芸芸道:“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或者你自己过来瞧瞧也好。”
公孙元波冷笑一声,道:“祝姑娘这等邪法,对别人也许有用,但我公孙元波以身许国,生死早已置诸度外,根本不信你这等装神弄鬼的手段能够奈何得了义烈之士!”
祝芸芸的头部摇摆一下,散垂下来的长发都给甩到肩后,于是露出了整个面庞。
只见这三户教教主,看来年纽约在三十左右而已,十分年轻,五官秀丽,面色略嫌苍白一点,轮廓与视海棠相当肖似。
她唯一使人感到有生气的,便是那对眼睛。这时她注视着公孙元波道:“你虽是义烈之士, 不信邪异之事,但现在情况转变,你心中已有了痕迹,不似从前湛明空净。也就是说,当你指点赖自忠如何方能击破我的七情幡之时,你已种下信因了。”
她说来极为有理,并非虚言恫吓,正因如此,说服的力量更为强大。
公孙元波皱皱眉头, 道:“我感到你好像有一个阴谋。”
祝芸芸道:“阴谋?不,这只是手段之一。我早就得知海棠跟了你。当时我暗察之下,你的气质果然与世俗不同,甚至和其他忠烈之上也不一样。你的确具有强大无伦的反击力量,所以我不敢贸然现身”
公孙元波一听,怒从心起,道:“这样说来一你现在已有把握了,是也不是?”
祝芸芸道:“不是把握,而是我恢复了勇气。”
她的话说得十分巧妙,避重就轻,登时使公孙元波的怒气消解了大半。
祝芸芸又道:“你心灵中已有了七情幡威力的印象,水远也磨灭不了,所以我才敢现身。你如不信,不妨举步行来,瞧瞧我的法宝和阵法对你可会发生影响?”
公孙元波仰天朗声大笑,道:“你纵是舌装莲花,也休想摇撼我公孙元波的心志。你小心点,我来啦!”
他迈开大步挺刀行去,气势如虹,声威凛凛。
祝神娘含着冷笑,望着这个俊逸而又壮烈慑人的青年。她的冷笑忽然变成惊疑,原来当公孙元波行入距七情幡十步之内时,她的法力显然未能稍稍阻滞于他,反而感到一股强大森厉的刀气迎面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