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传》111
朱玲招手道:“你别害怕,进来,我有话跟你说呢。”她说话时,笑容满面,有如春花吐艳,令人自动泯去戒惧之心。
那岳家未亡人林氏袅袅上亭,道:“未知姑娘要见薄命人,有何见示?”
朱玲暗想这个女人姿色不俗,谈吐甚雅。却如斯薄命,早丧丈夫,不觉生出同情之心。柔声道:“我此来本无恶意。不知当日岳小雷回家后,有没有告诉你在路上遇难的详情?”
林氏啊了一声道:“姑娘可就是救小犬一命的大恩人玲姑娘么?唉,我这薄命人真该死……”
独臂野豺吕声忍耐不住,大踏步走过来,问道:“你的公子多大年纪了?”林氏骇怕地望着他,赶快道:“小犬今年才十四岁。”
独臂野豺吕声呵呵大笑,退开一旁。现在他方知道朱玲一直故弄玄虚,逗得他们妒心难忍。岳小雷的母亲林氏见他笑得奇突,不知是何缘故,更加惊慌,以为他是个疯子。
“岳大嫂你别理他,告诉我岳小雷近况可好么?”
“托玲姑娘的洪福,他壮实得很。未亡人曾经再三叮咛他,日后长大了,绝不可忘记玲姑姑救命大恩。”
朱玲取出那串翠玉项链,放在她手中,道:“我知道你的境遇,有难以告人之苦。我们大家都是可怜人,你千万不要见外,把这戋戋之物收下,设法变作银子,你们母子便有得化用。”
林氏为之呆住,呆了一刻,便递回给朱玲,不肯接受。但朱玲当然不肯收回。“未亡人实有苦衷,愧受玲姑娘厚赠。这串项链,无论如何不敢生受。”朱玲觉得奇怪,她为什么会受之有愧?立刻问道:“小雷在城里什么地方?”
“未亡人也不知道。”她凄然答道:“是家父命人送他到城里上学的。”
朱玲不解地耸耸肩,请她回去。等她走远之后,才对吕声道:“真奇怪,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何舍得不明不白地送到城里去呢?”
吕声哪里关心岳小雷,便插嘴道:“这是人家之事,咱们管得着么?”
朱玲俏眼一瞬,射出不悦光芒。吕声登时着慌,忙道:“姑娘别生气,小人去替你打听出来如何?”
“你如何打听去?”
“小人自有办法,文的不成,使用武的,总之问得出来便是。”
朱玲摇头道:“人家又没惹我们,而且我们和岳小雷又搭不上关系,凭什么这样对付人家?除非你是个疯子,才说得通。”
吕声色然而喜,道:“有了,总之你不要管,小人去办妥回来就是。”眼看朱玲犹疑地点点头,便放腿直往村中跑去。一入了村子,手中已捏住十数颗蚕豆般的山石,大叫大喊道:“我是玉皇大帝使者,特来降灾许村。呔,小子站住。”随着喝声,手指虚虚向一个转身欲逃的村人一指,那人便如泥雕木塑般水立不动。
“呔,小子你也站住。”
另一个正欲拔腿而逃的村妇,恰如刚才那人一样,动也不能再动。
独臂野豺吕声的嗓门甚大,口中胡说八道,满村子乱跑。顷刻之间,已有十余人被他暗中用米粒打穴手法,远远便打住穴道,钉在地上,动也不动。整个许村都为之鬼哭神号,鸡飞狗走。
不一会儿,全村都知道刚才砸掉本村首富林老员外大门的人乃是疯子。大家都慌不迭地关闭大门,但又忍不住要从窗缝中窥看。
吕声兜回来,一手抓起木立地上之人,大叫道:“吾神要把姓岳的人都弄死。”叫着随手一扔,那人直飞出寻丈,叭哒一声掉在地上,却忽然能够动弹,撒腿就跑。他如法炮制,片刻工夫,便把所有钉立地上的人一一掷得活转过来。这些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腿,全都赶紧跑回家去。
吕声直奔林员外宅,一径冲进去,抓住一个老仆,瞪眼问道:“你是姓岳的?吾神奉旨取你的狗命。”
那老仆吃他单臂举在半空,骇得魂不附体,极力哀叫道:“小的姓林,不姓岳。那姓岳的已到城里去,不在这儿。”
“你敢欺蒙吾神,姓岳的分明在这儿。”
“不,不,大神饶命。姓岳的就在西城门右边的一家铁铺做学徒。”
独臂野豺吕声哈哈一笑,随手把他放在地上,返身奔出林宅。
朱玲得他报告之后,秀眉深锁,道:“真怪,难道竟有如此忍心的母亲?我得伸手管管这件闲事。”当下上马直奔阳新城。入了西门,便是一条街道,果然听到了叮叮当当打铁之声。
她策马向左边走去,大约走了二十家店铺,果见一间铁铺。铺内有四个人,正在锤铁。其中一个执锤的少年,正是岳小雷。只见他上身赤膊,一身污垢。铁锤下处,火星溅飞。而他的汗珠,也随着剧烈的动作而流滴下来。
朱玲心中一阵惨然,叫道:“岳小雷,且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她的声音虽小,但那震耳欲聋的打铁声,却掩盖不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入岳小雷耳中。岳小雷怔一下,放下铁锤。旁边用钳子钳住那块炽红铁器的师父粗声骂道:“操你娘的,可是找死么?”
朱玲听到这等粗话,饶她一生纵横湖海,却也不禁面红耳赤。
吕声大怒,一飘身飞入铺内,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夹脸掴去,把那师父刮个大耳光,直撞到墙上去。他道:“小雷出去,姑娘有话说呢!”岳小雷定睛望着朱玲。蓦地跳出店去,叫道:“啊,玲姑姑你真个来了,可想死我啦!”
朱玲把他带到一间饭馆,在楼上拣个雅座,叫了菜肴,然后开始问他。岳小雷起初露出不想说的样子,但终于被朱玲温柔的眼光迫得说出来。
他道:“我被官府送回家后,外祖父没说什么,但舅舅们都骂我没出息,性情太野,才会被恶人诱拐。我母亲只能含泪私下安慰我。过了两日,外祖父大舅父告诉我说,我父亲生前,因家境贫苦,故此向外家借了不少银两。他说目下我岳家贫寒,绝无力偿还。但我已长得相当大了,老是坐食,也不太好。当时我十分激动,大声我说父亲欠他们多少钱,我都将会还清。大舅父笑一笑说,肯不肯代父还债,随便我决定。但目下最好找个事干干。他又说我力气够大,可以做粗重的工作也不要紧。我立刻央他帮忙,倘若有工资可取,我除了吃饭之外,一概还给他们,直到抵捕为止。这份差事,便是大舅父替我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