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高飞》79
第十三章 怜香玉独斗天孤叟
何仲容嘴撅得老高,接将上来,刀化“乍阴似阳”之势,一圈蓝虹挡住烈火旗。刀风沉潜不厉,似是阴劲。但刀旗相触之时,却变为刚还之势。左同功微噫一声,各自震开两步。
尉迟刚认得这柄宝刀,怒声喝道:“你这厮警头缩尾,算是哪一门好汉。现在可敢报出万儿来么?”何仲容冷笑一声,并不置答。这刻连旁边的女罗刹郁雅,也禁不住抽空偷觑他一眼。却因他太过丑怪,无意中恰好将一脚之危化解。”
左同功解释了其中原故之后,便不觉得稀奇。不过何仲容功力之高,却使得他们心存凛惧。左同功也有点儿同意尉迟军的说法,认为这个神出鬼没的年轻花子,很可能是个哑巴。
且说何仲容脱身之后,一身冷汗地向黑暗中跃去。忽见一丛树后有双眼睛在窥伺着他,何仲容也不作声,故意笔直驰过,刚刚过了那丛树,倏然跃回来,一刀劈去。他的目力在夜间如同白昼,故此在暗中窥伺的那对眼睛瞒不过他。
蓝森森的刀光,挟着猛烈的风力,直向那人头顶劈下。那人倏然一又身,何仲容看清面孔,不由得暗唤一声糟糕,赶紧偏开刀锋,左手疾伸出去,猛可一勾。原来那人正是女罗刹郁雅,她虽有一身武功,但主要的是想不到何仲容会向她攻击,而且出手之快,无可形容,是以连躲避之念也未泛起来,却被何仲容一句。娇躯不稳,直撞何仲容怀中。
她勃然大怒,待得何仲容左臂微松之时,突然五指箕张如钩,扣住何忡容右肋腋渊和大包大穴,她的手法自成一家,指上力量一刚一柔。直把何仲容扣得气促心跳,全身俱软。她嫣然一笑,道:“这滋味好受么?”
要知她外号是女罗刹,平生心狠手辣,越是杀机填胸,越发笑脸盈盈。如果以为她含情送笑,那就大错特错,死了也莫名其妙。何仲容空有一身精纯武功,但此刻被她制了先机,四肢酸软,竟连丝毫挣扎之力都没有。
女罗刹郁雅突然脸色一沉,其寒如冰。何仲容看得清楚,心头一震,想道:“这番完了,可持我连一句分辨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听女罗刹郁雅道:“你敢对姑娘轻薄,实在死有余辜。你叫什么名字?刚才助我之故。便是为了向姑娘轻薄么?”
何仲容正在想,她扣住穴道,哪能回答,突然她那用用阴柔劲力扣住大包穴的食指松开,气促之感登时消失,自知已能开口。赶快道:“郁姑娘指下留情,在下岂敢对姑娘无礼。”
郁雅芳心大震,啊了一声,放手连开,呐呐道:“你……你……你是何仲容?”何仲容吁口气,收起宝刀,也不再掀唇装出怪样,道:“正是在下,险些变作姑娘指下之鬼。”
郁雅惊喜地道:“你没有死掉么?”
何仲容真想放声大笑,但唯恐惊动敌人,只好忍住,道:“在下如果死了,焉能和姑娘说话。”
她轻笑,道:“你这个人真教人难测,数日不见,本领便大了不知多少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何仲容不愿说出服下成玉真所赠的小还丹之事,含糊道:“我自己也不大明白,对了,那瘦长老人是谁?武功真强。”郁雅想起早先身陷重围之事,犹有余怖,道:“他就是当今四堡五寨中,左家堡堡主左同功,你能将他迫退,这消息足以震动武林,若不是他自矜身分,我早就被杀了呢!”
何仲容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围攻你一人?到底这里面有什么古怪?我只觉得所有的人,好像都怀有什么秘密。”
女罗刹郁雅道:“你既然没有参与在这漩涡中,最好别知道得太多,我曾有誓言,不可告诉任何人,但如果你一定要问我,我不惜违背誓言,也可告诉你。”
他心中一震,凝视着她,歇了一下,坦白地道:“我不要知道这件事好了,谢谢你的好意。”
郁雅轻轻叹口气,道:“你不知道最好,但你老是在成家堡出没干什么呢?何不远走高飞?”
何仲容反问道:“四堡五寨的势力,遍布天下,你叫我走到什么地方去?况且我还有牵累,走也不容易。”
女罗刹郁雅疑惑地寻思他所谓牵累的意思,最后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牵累?是不是舍不得成姑娘?”她的声音十分尖锐,有一种不寻常的味道。但何仲容却懵懵然,仅仅被她尖锐的声音吓一跳,道:“你别这么大声。”
她用力咬唇一下,道:“怕什么?她听见了不是更好么?”何仲容有点糊涂,反问道:“她听见了有什么好处?你们只怕又得打一场大架。”
女罗刹郁雅怒道:“我才不跟她打呢?”言下之意,乃是说自己决不因他之故而和成玉真争风打架。但其实何仲容并非此意,仍然体味不出她的酸意,道:“那就最好啦,唉,我真是头痛得很,可惜我那位好朋友不在。”他想起挚友高弃,假如他在此地,便可以带了老人周工才离开此地。
女罗刹郁雅换了一脸笑容,道:“成玉真也不在堡中,你怎的不问?”何仲容恍然点头,敢情她离开成家堡,故此约定了三更见面,却没见到人。“成姑娘哪儿去了?你可知道?”
女罗刹郁雅笑脸盈盈,道:“她到流沙谷死亡岭百虫洞去,你也走一趟么?”这时她满腔留意,故意说出成玉真的去处。“那地方就在翡翠山再过去,十分好找,但我先警告你,那地方十分凶险,去者有死无生。”
何仲容诧问道:“那么她去干什么?”郁雅道:“她么,去救人呀。这些事你大概不知道,我从头简略地告诉你,先是岳冲、云纪程和峨嵋派的龚树德,为了取悦金凤儿,便订下赌约,到那流沙谷死亡岭百虫洞中,谁先取回火玉赠与金凤儿,便算谁赢了。规定是昨日的清晨回到成家堡,但这三人俱没有回来,其余的人谁敢到那等凶险之地去找他们。但据我所知,昨晚金凤儿和左家堡少堡主左良去了,至今也没回返,于是成玉真为了同派的金凤儿,便漏夜赶到死亡岭去了。同行的有什么人,我还没查探出来,但我知道已有许多高手暗中赶去。不过那都是岳冲、云纪程、龚树德那边的人,如果他们碰上金凤儿和成玉真,因祸由她们惹起,必定对她们不客气呢。”
她见到何仲容惊愣的样子,冷笑一声,道:“谢谢你刚才相助之恩,现在我得走了。”何仲容立刻道:“郁姑娘且慢,在下还有个不情之求。”
郁雅心想这人脸皮越变越厚,自己对他十分不满意,但他还开口向自己求帮助,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她不知怎地,又无法拂袖而去,便漠然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何仲容见她态度冷下来,为之犹疑一下。要知何仲容骨头最硬,要不是女罗刹郁雅为人与别的人两样,越生气时,越发露出笑容,因而使他误会了,只要她早一点儿露出不高兴的样子,何仲容便不会说求她相助的话。
这时何仲容心中虽略有犹疑,但想到自己一命已不长久,同时江湖门道也十分外行。要想把老人周工才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走,谈何容易。终于道:“有一位老丈,遭遇十分凄凉,我已由成堡主手中将他救出来,却无法把他送走,脱离成家堡势力,不知你可肯帮我这个忙外
女罗刹郁雅闻言微讶,敢情这件事对成家堡却是敌对行为,心念一转,于脆地答道:“可以,但要把老人家送到哪里去?”
何仲容路忖思,道:“扬州会不会太远?”她点点头,道:“远近都是一样,不瞒你说,我可以动用我们布置的力量,连夜将老人家送走。相信那成永无法查出。”
何仲容为之大喜,只要老人家周工才能够重出生天,他已可算是报答了他。当下约定请郁雅在此地等待,他自个儿如飞回到成家堡中。转眼间已潜入秘道,回到那个秘密石室之中。
老人周工才等得心惊胆跳,见他无恙归来,喜不自胜。何仲容将经过情形以及重托郁雅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老人。周工才问知何仲容没将自家何以被成家的禁的原因说出,稍觉安心。只因以他这种学问,四堡五寨的头儿都会忌惮他或是迫他出力帮忙,这样岂不是出了龙潭,又人虎穴。
“这样安排太好了。”老人缓慢地说:“但以我阅人的经验来看,何老弟你一定逢凶化吉,绝不至于夭折,我到了扬州,将在离城西二十里处的那座石山附近建屋暂居,老弟你如离开此地,务必到扬州一行,我会在建屋时,预布暗号,到时你一看便晓得我的居所。”
何仲容苦笑道:“假如我不死的话,定必赴扬州一行,但这个机会只怕甚微。”
老人周工才坚决地道:“不,我们一定能够再见。”何仲容不再多说,把周工才负起来,潜出堡外。只见女罗刹郁雅已趁他去负老人出来之时,调了一辆双轮轻车来,车轮用厚厚的布裹住,这样蹄声便可以掩住轮声。驾车之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