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是生命
(世上还真有这种慢性子的人……)
“噢……,我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了。”使者说:“大白天的拱手交出阵地太丢脸,天黑后再假装坚持一下战斗……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不管怎么说,武士总是互相同情的……在众目睽睽下逃跑,不是有点难为情吗?”
“哈哈哈……这真是个奇妙绝伦的想法,奇怪……,哈哈哈……”直江田又次郎大笑起来。
“这有甚么可笑的,真枪实弹地干,双方都会受到损失,空炮对空炮,既伤不着人,也死不了人。所以决定待日暮降临后撤离。这样一来,咱们既不损兵,又不折将,况且双方的面子也都过得去。这也是考虑到我们双方这些家臣的宝贵生命的缘故,请您把这个意思转告给佐久间先生。”
听他这样讲,直江田又次郎只得回去转告。光是想想既性急又勇敢的佐久间盛政是怎么费劲地理顺慢性子桑山所说的意思的,就够有趣的了。
他想,要是佐久间盛政同意的话,就放空炮等待天黑……但如果不同意,就得真枪实弹地进攻,同意不同意也就是空炮实炮的问题,就这样把意思转告给佐久间盛政就行了。直江田又次郎边想边下山了。
“哈哈哈……这真是前所未闻的趣谈,不是吗?大白天投降不好意思?真让人受不了,实在太奇怪了。甚么武士互相同情呀,这套东西……但是和这种肉包子、窝囊废一般见识太倒胃口了。好吧,那就放空炮等天黑吧。哈哈哈……”佐久间玄蕃盛政笑着说。
于是,山下放起空炮,随之山下便齐声呐喊。从别的阵地看,还真以为他们是在互相对峙,伺机发起进攻呢。
“要是这么有气势的话,想当初还不如与我们中川部队会合联合作战呢!”一些中川部队的败兵们无不表示遗憾,但桑山重晴的用意他们可不知道……
约定的天黑时间到了。晚霞染红了琵琶湖对岸的比良山脉,山谷中的夜幕降临时,桑山重晴慢慢地伸了腰,站了起来。
“好,大家好好打仗,从现在开始,我们扔掉这个阵地,下山向湖岸方向出发。”
“这不是在骗使者吗?”
“骗,骗这个词儿,可不能从武士嘴里讲出来,我们只是在争取时间,早早讨个死是武略,而争取时间,谋求有利于我方这也是武略,只是我与中川的作风不一样罢了。”
桑山重晴说完后便又坐到凳子上数了手指头。
“好,今天早上从木之本出发的快马急报,可能中午时分就追上羽柴殿下了。于是他就会回来的……,普通的话要到明天晚上才能到,但羽柴殿下可不是个普通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那么到了援军到达的时候,好吧,今天天色已晚,大家都没受伤,这就很好,即使我们不战,一直等到羽柴明日到来的话也是胜利。”
“明天……,羽柴能那么早就来吗?”
“到那时,与从海津乘船来的丹羽会合,然后再考虑明天的战斗,好吧,咱们现在该按约定下山了,都不要搞得太疲劳了,不管怎么说,还要回来的,所以下山时还得探查一下地形,慎重行事……”
桑山重晴这时的想法和方案,确实是通过冷静思考的。
事实上,正当他朝葛笼尾崎湖岸方向下山的时候,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出现了很多小船,正向着这边划过来。
不用说,在对岸海津驻守的丹羽长秀的部队,得到贱岳开战的消息后,马上转移了阵地。
“看啊!我们多活了一天,救命船开来啦!”
桑山重晴确实是捡了一条命,但他的谋略后来起了比这要重要得多的伟大作用。
这是因为重晴的奇妙撤退给柴田方面的猛将佐久间玄蕃盛政心理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急于求成的佐久间部队这时摆开了包围贱岳的阵势,注视着桑山部队的行动。
以下午六时为暗号发起行动,所以老实地说战斗开始到结束要花二、三个小时吧。
从鉢峰到大岩山,从尾野路山、庭户滨到贱岳的西面、堀切(饭浦坂)一带都没了兵。
得胜骄傲的士兵们点起了篝火,一簇簇的火焰将黑暗的大地点缀起来。
在山谷的狐塚这个地方安营扎寨的总大将柴田胜家得知这个情况后非常吃惊。
他对传令兵说,今天的战斗只是一个尝试战,不管取得了甚么样的战果,也得在天黑之前回到行市山,命令他们就在现在的阵地上待命,哪儿也不许去。
而这时佐久间盛政认为有必要监视桑山部队的撤退,还是不愿意走。
不一会,传令兵从狐塚的本部那里带来了给盛政的命令。
“——不对吧,马上就回行市山?”盛政这时一点也听不进去命令,仍然按兵不动。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战斗错就错在求功心切,急于求成。
中川濑兵卫是畿内远近闻名的豪杰。铲除精锐后,这次如果攻打贱岳,一举歼灭,那么既是件体面的事情,又可以求助援军。
“这就是他企图拜倒在羽柴门下出人头地的真实面目。以这样的家伙为对手,真想大干一场。让您见笑了。”
入夜,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桑山部队缓慢地下了山。虽然有必要仔细察看一番,但盛政年轻气盛,自负心一下子爆发出来。
胜家第一次派使者来时,他回答道:“请尽管放心,马上撤退。”
然而,他转念一想,要是撤退了,怎么还能监视桑山部队呢?他迟迟没有撤退。
第二次使者到来,他回答说:“我盛政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们来指挥,撤退的时机我心里有数。”说着便将使者赶走了。
第三次派来的使者是胜家的近侍。盛政一见来人便大动肝火,把使者赶回去。并让自己的随身武士原彦次郎一同去见胜家。因为他得知桑山部队马上会撤出阵地,他想现在不大举进攻更待何时。
“现在正是出兵的好时机,我想明早起发动全面进攻,一直攻打到长滨城。务必请舅父许可。”他对原彦次郎吩咐道。
原彦次郎从狐塚回来时,看到从早到晚马不停蹄连续作战的士兵们已经围着篝火打盹了。
“彦次郎,怎么样?舅父大人同意了吗?”
“根本不答应,……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甚么,生气了。真是个让人捉摸不定的老顽固!”
“大人也说您了。现在不是能够轻举妄动的时候。还说,盛政还是血气太盛,顽固的家伙。”
“甚么,我血气太盛?我并没有凭冲动行事。舅父大人他也太糊涂了。我们趁人不备夺下了这块要地。不以此为据点攻打长滨城,那么他到底想要干甚么?”
“关于这件事,他也说了。木之本有羽柴秀长和蜂须贺彦右卫门这两位不能轻易对付的人、左祢山有堀秀政控制,不是动手的地方……,因此还是从行市山撤退……”
“完全一样。真是个无法对付的老顽固……堀秀政如果见舅父行动了,就会放弃左祢山阵地向木之本会合。可以由我们与舅父大人两方面进攻。秀政有甚么好怕的……再说一遍,盛政如果放弃了这个绝好的机会,那就对不起武神了。不管舅父是否同意,我明天一早就动手。”
“但是,这么干……?”
“那有甚么,你再去一次!”
“冒昧地问一句,那您就不想执行大人的命令了吗?”
“命令?”
“对,他明确说过。万一走出山峡攻打木之本,在还没打下来时,筑前就会回来,我们怎么办。因此快撤退,这就是命令。”
“住嘴!那猴子在岐阜。从岐阜返回之前,我为甚么不能下手?早有信使告诉我了,说那猴子明天做准备,后天一早从岐阜出发,到达这里要三天以后。在此之前我们先把长滨城弄到手,就能严密固守住以北之地。我不撤退,绝不撤退。”
正在这时,哒……哒……地从贱岳方向传来了枪声。这枪声可不是甚么空枪了。
盛政从茶几旁站起来,侧耳仔细听着,突然惊讶地说:“怎么回事?”
实际上这正是开始转移的桑山部队,他们得知丹羽长秀援军已经到达时,有一队人马再次返回贱岳并发起攻击。
盛政当然不知道这一事实。枪声只响了一阵,接着又是一片寂静。
“嗯,该不会有人将枯尾花看成是幽灵了吧!胆小鬼!对了!明天我盛政自己干!算了,不要去舅父大人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