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伐》二
施浪哈哈两声道:
“没死的老兄弟全来了。”
随着他的话声,呜咽的长江水里,已飘然的浮现出六叶舟子,每个舟子上都坐着一个劲装的威猛汉子,他们俱头顶笠子,端坐舟上,威风的逆风而来。舟子离江边尚有数丈之遥,那六个汉子几乎在同时跃向这里。他们身形有若疾矢,瞬间而落,六个血净净的汉子已全跪在他们的老板东方独孤的面前。这六条汉子俱三十余岁,个个精光闪耀,都有一身硬朗的好功夫。显然事过五年余,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几许的苍痕,可是依然掩不住那份沉稳和健硕,而他们更成熟更健壮了……
东方独孤激动的道:
“燕南山、仇血虹、铁雄、哈赤、包铁头、云龙,好兄弟,咱们又要生死与共了。起来,咱们还要办正事,面对长江水,我们发誓,兄弟的仇一定要洗雪……”
这一群热血腾耀的汉子,霍地分散开来,面对着江水,站在铁牛角下,他们全部面色凝重的紧闭住自己的唇角,合掌默立片刻,施浪凝重的道:
“起棺。”
八炷神香燃起,只见江中的舟子上,此刻有六个操舟的舟子,已将六叶扁舟拴在一起,他们一身水套,在施浪的挥手下,这六个舟子已跃身江中,仅眨眼功夫,已没入水里。这些水夫俱是长江里的蛟龙,水性之好不亚于水里的巨鲨,行动之快,殊出预料之外……
没多久,六条翻腾的人影,已浮出水面,一只庞大的箱子自江里露出头来。那只桧木箱子,四周钉着手环,这六个汉子各握着一只铁环,便将这些巨大的箱子拖上岸边。此刻风声呼啸,天气阴晦,那只平整的箱子平放在地上,有一股阴湿和神秘的感觉,东方独孤领着他的兄弟将信香插在箱子前头,各自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东方独孤凝重的道:
“开棺。”
施浪猛地打了一哆嗦,道:
“我的主,合适么?”
长吸口气,东方独孤道:
“不管这五年的变化多大,不管他们的尸体是否还完整如昔,我们一定要见见咱们的兄弟,我们必须了解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铁雄咽了一下口水,道:
“大掌柜的,咱们曾经面对那些敌人……”
点点头,东方独孤嗯了一声道:
“不错,那是在断魂谷里锁魂坡上,敌人藏在密树林里,在黑漆漆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咱们只知道被人埋伏,被人攻击,死去的兄弟有七十八个,而咱们能见着的也仅棺里金宝和、桑八爷和冯涛三个,那还是他们跌在山涧里,敌人没有搜寻到,所以才留下了全尸……”
说到这里,这位曾咤叱风云,显赫一时的大龙堂正主,目中已润湿了―片,莹莹的泪珠,若隐若现,谁都看得出这位龙头大阿哥,心里是何等悲怆和难过……
声音有点呜咽,哈赤已泣道:
“兄弟,自那档子事过后,我曾跑遍了断魂谷,总想查出点蛛丝马迹,可是锁魂坡上已成一片灰烬,敌人不但烧了那个林子,连兄弟的尸体也火化了……”
云龙一跺脚,一拳击在江石上,恨声道:
“他们毁尸灭迹,让我们永远无从查起,这就是他们歹毒的地方,借着黑夜,密林,蒙着头,施计偷袭我们,他们决想不到咱们还能活到现在……”
施浪抹抹目中的泪,道:
“江湖上传说,有一批人为寻找大当家的铁牛角,曾在断魂谷搜寻了近半个月,当时咱们兄弟已奉当家令谕各自暂时隐退,否则,咱们还是能追寻出一点蛛丝马迹……”
东方独孤拍拍施浪的肩头,道:
“上天待我们不薄,毕竟他们还给咱们兄弟留下三个全尸,苗神医为了保存尸体的完整。曾化了五天五夜的时间,将他们浸在药缸里,在十年八年中,他们尸体决不会有变化,我们在他们身上一定能追寻出―点线索……”
包铁头拿下了斗笠,露出―个大光头,他摸了那颗浑圆的大光头,嘿嘿的道:
“如果箱子进了水,当家的,这怎么办?”
淡淡地一笑,东方独孤道:
“放心,这口箱子全是桐油桧木做的,我请了巧手木匠特别订制的,不但不会浸水,还有防腐作用,况且我还在他们嘴里每人放了颗风火珠。天地八宝之一的风火珠能保存尸体不腐,永不发生变化……”
燕南山拱手道:
“当家的,你对兄弟真设想周到……”
风火珠是东方世家的祖传之宝,世间也仅有这么三颗,代表着风、雷、雨,东方独孤居然能毫不藏私的将祖上之物送给三位死去的兄弟,这份隆情厚谊,足慰死者在天之灵了。
一抬手,阻止燕南飞再说下去,东方独孤道:
“开棺吧,我们也要祭祭咱们的兄弟……”
棺上有双重暗锁,两道明锁,东方独孤将锁匙交给了施浪,他很小心的遵照东方独孤的指示,启开了那口棺木,一股浓郁的药草味自箱子里喷出来,只见并排三具尸首,犹若昨日才死般的挺在那里,除了他们那身带血的衣衫已变了颜色外,那扭曲的脸形,瞪大的嘴唇,及灰白的伤处,已说明他们当时正是这般模样死的……
金宝和的头骨已全碎了,那是被一种重击敲碎的,桑八爷的脖子上有道剑口,那剑仅有拇指般粗,锋刃薄的如一层纸,冯涛身上有好几处伤,但都不明显,无法立刻看出是伤在什么兵刃上,云龙已哭出来了,他歪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燕南山席地坐在棺木的旁边,东方独孤看的很仔细,他双目瞄了冯涛的尸身一眼,道:
“施浪,拿下他耳边那根针……”